姜哲與丁安兩人去了蘇奕學長訂好的餐廳,這家餐廳位于波士頓市區(qū)中心一幢高樓的48層,名字叫Danny’s Table,是一家比較小眾的西餐廳。招牌菜是波士頓龍蝦,還有各類海鮮料理。
服務(wù)生將兩人帶位到靠窗的桌子,潔白的桌布上擺放著四位餐具,深灰色的餐巾顯得桌面更有質(zhì)感。丁安本以為大家只是在普通的中餐廳或者小吃店吃飯,沒想到會約在這么正式的場合,不免有些拘束。
他抬眼看看姜哲,他穿一件白色的亞麻襯衣,手腕上戴著一塊黑色的運動手表,看上去倒是挺符合這家餐廳的格調(diào)的。她不禁低頭打量了一眼自己,因為出門匆忙,也沒多問一嘴吃飯的場合,便抓了一件珊瑚色無袖背心和卡其色短褲套上了,腳上則穿著一雙三葉草的經(jīng)典款運動鞋,她這副打扮倒像是去非洲科考的隊員。
丁安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的女士,有人穿著黑色連衣裙,有人裹著針織吊帶裙,還有穿著緞面材質(zhì)襯衣的,這么一對比,她特別想從這張桌子前離開。
看到丁安這會不怎么說話,姜哲似乎看出了丁安的不安。
“你怎么了?又不是讓你來和蘇奕相親,緊張什么?”
丁安撅了撅嘴,有點失望地說道:“早知道來這樣的餐廳,我就應該穿得正式一點?!?p> 姜哲的目光在丁安身上游走,穿著雖然不那么正式,但是這珊瑚色卻襯得她鮮活而有生命力。
“我覺得挺好,挺漂亮的?!?p> 丁安方才被他上下打量,這會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贊美,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沒有想到他會由衷的夸獎她,而且并不像是敷衍的語氣。
丁安只覺得耳后還有脖子都燒起來,她只得將一只手撐住側(cè)臉,順勢喝了一口檸檬水。
姜哲的目光忽然移向丁安身后,他抬起胳膊揮了揮手。
丁安想著這想必是蘇奕學長到了,她起身回頭,只見一個穿著米色休閑西裝的男生朝他們走過來,他和姜哲約莫差不多高,臉頰上留著些許胡茬,鼻梁高挺,濃黑的眉毛下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姜哲迎上去和他擁抱了一下,兩個人寒暄了幾句便落座了。
“你是丁安吧,我老早就聽姜哲提到你。”蘇奕的聲音穩(wěn)重而低沉,給人的感覺特別踏實,倒是挺符合他博士畢業(yè)后創(chuàng)業(yè)的身份。
丁安略帶靦腆地笑了笑,回應道:“是的,很高興見到你,這次實習可能要多打擾蘇奕學長了?!?p> “不會,我的工作室小,也需要人來幫幫忙。”蘇奕說罷朝服務(wù)生示意,一個小伙子便拿了菜單來供大家點菜。
“你現(xiàn)在確定了住處了?”蘇奕點好菜后將菜單遞給丁安,他的手指纖細而修長,丁安看他把本子遞給自己,立即點了點頭并接過來。
“她現(xiàn)在在我……”姜哲剛要接話,沒想到卻被丁安倉促打斷了。
“我在他給我推薦的公寓,離你公司挺近的。”丁安瞪了一眼姜哲,順勢將菜單塞給他。
姜哲被搶過話鋒,剛要出口的話又被咽了下去,心里頓時有點不悅。他想著暫時住在自己這里又沒什么不可以說的,丁安倒是遮遮掩掩的。
三人點菜完畢,簡單聊了一下工作任務(wù),丁安自覺這些任務(wù)自己都有能力完成,便舉起香檳杯示意大家碰杯。
蘇奕笑著說:“合作愉快,也希望你在波士頓玩得開心?!?p> 幾只玻璃杯碰到一起,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在燈光的照耀下,透出淡淡的光亮,像是水晶吊燈上的琉璃光彩,丁安不知道為何覺得看到了一絲希望。
三人邊吃飯邊聊著天,丁安才知道原來蘇奕比姜哲大三屆,讀博士的時候已經(jīng)有過一些創(chuàng)業(yè)經(jīng)驗了,兩人在學校的時候常常約著一起打籃球而熟識。
一頓飯接觸下來,丁安倒是覺得蘇奕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穩(wěn)重而靠譜的人,姜哲則顯得像一個青澀的楞頭小子了。
結(jié)束完晚餐,蘇奕將兩人送到大樓的門口,他從門口一輛黑色的車內(nèi)拿出一件灰色襯衣遞給丁安,說道:“這會天氣有點涼了,我看你穿無袖會冷吧,你帶上這個襯衣吧,下周來上班的時候給我,或者讓姜哲給我也行?!?p> 丁安連忙接過襯衣,棉質(zhì)的手感在手指間摩挲,觸感很舒適。
姜哲與丁安同蘇奕道別,看著他黑色的車消失在傍晚的車流中。
一陣風吹過,丁安確實覺得有些冷,正準備將襯衣穿上。沒想到一旁的姜哲將襯衣拽到了自己手里,隨即放到了自己的車后座。
丁安愣在原地,她被姜哲這突然的幼稚舉動搞得有些懵,正要爭搶時,姜哲從自己車里拿出一件棒球服塞到丁安手中。
“你冷的話,穿這個,穿臟了我回去洗,學長的衣服穿壞了你可賠不起?!?p> “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丁安頓時有些無語,她無奈套上棒球服,拉開姜哲的車門坐上去。
姜哲笑了笑,故意咳嗽了兩聲,便也拉開車門準備開車。
“你的安全帶?!苯芤姸“矏瀽灢粯返刈谝慌?,連安全帶也忘了扣,便探過身子去幫她扣上。
丁安頭一次感到姜哲離自己那么近,仿佛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仿佛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與心跳,她立刻將眼神望向了窗外,生怕這突如其來的手足無措被對方發(fā)現(xiàn)了。
“怎么了,你對蘇奕學長很感興趣么?剛才都不讓我說你住在我這兒?!苯芤贿呴_車一邊問,他帶著點兒試探的口吻,雖然他知道可能性不大,可是他還是想看看丁安的反應。
丁安覺得被人看穿了似的,小聲說:“我不想多事而已,免得讓人誤會。”
“哈哈,蘇奕學長喜歡有智慧的類型,你還怕他誤會,省省吧?!?p> “我沒有智慧么?”丁安聽著姜哲這話明顯就是故意挑釁,脫口而出這句反問的話。
姜哲打著方向盤,看了一眼后視鏡,說道:“你看看你,認真了吧?!闭f完又側(cè)過目光看了一眼丁安。只見她裹在自己的棒球服里,偏著頭,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好啦,別生氣,逗你的。反正你實習一個月不是,你有的是時間接觸人家?!?p> “誰說我要接觸他了,我就是來實習的……實習完,我就該回去了?!倍“才み^頭來,拿起包里的一片薄荷膏抹在自己的額頭和太陽穴上。
車廂里頓時飄散著薄荷膏的清新氣息,姜哲頓時感覺鼻腔里格外通透,這股勁頭直接沖上腦門。
丁安接著說:“我什么也不帶來,什么也不帶走?!?p> 姜哲聽著她說話,側(cè)過頭又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說什么,只是一路開著車,飛馳在回公寓的道路上。
車窗外,道路兩旁的夜色在快速倒退,城市的夜景抽象成了紅紅綠綠的色塊,看不清具體的形狀,但是色彩倒是很鮮明。
到公寓停車場后,姜哲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正要叫丁安,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在副駕位置上睡著了。她頭側(cè)倚在車窗上,幾縷頭發(fā)飄在了唇邊,眼睛閉著,睫毛微微下垂。姜哲替她解開安全帶,俯身拉開車門,只是這么近距離靠近她,他能感受到她的鼻息,感受到她的體溫,姜哲只覺得時間停止了,他的耳邊除了雙閃有節(jié)奏的咔嗒聲,沒有別的聲音了。
姜哲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靠近她,他用手指撥開她唇邊的發(fā)絲。
“我們到了,該下車了?!苯茌p聲說道,他不忍吵著她,這聲音輕得好像只有他自己能聽見似的。
丁安緩緩睜開眼睛,車庫里燈光很暗,看到姜哲在一旁叫自己,她嘗試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只是不知道怎么地不小心碰到了姜哲的手。
她敏感地縮回手指,推開車門道:“你怎么不早點叫醒我?!?p> 姜哲深深吸一口氣,答道:“你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我怎么敢叫你,怕你又生氣?!?p> 丁安下意識抹了抹自己唇角,她有點半信半疑他的話,隨即便向電梯口走去。
姜哲看著她的背影,想到剛才在車里那莫名的曖昧氣氛,心里又有些慌亂。他只得緊跟上前,一同進了電梯。
晚上,姜哲躺在沙發(fā)上,他想著這幾日自己的舉動,想到自己每每看到丁安后起伏的情緒,便覺得有些煩躁不安。他把毯子踢到一邊,爬起來開始做俯臥撐,想著鍛煉鍛煉,能夠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丁安在車里說的那句,我什么也不帶來,什么也不帶走,又瞬間讓他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一旁的Fifi已經(jīng)進入睡夢中了,時不時抽動幾下,嘴里發(fā)生嗚嗚的聲音。遠處的夜空中,幾片反射著橙黃色燈光的云層在緩緩飄動著,它們交叉,匯聚成一團,但是很快又越飄越遠。姜哲即刻意識到,她也像是這團云,很快就要飄遠去,或者一陣風來,它們就四散在風里。
過兩天,她搬去新的公寓;過一個月,她又回到費城,那個她來的地方;過一年,她或許就要回國。
想到這里,他慢慢閉上眼睛,此刻他竟有點后悔自作主張請她來實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