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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惡女

第26章:棋局

公府惡女 伩十二 4011 2023-06-06 20:00:00

  見岑靜昭沒有選擇馬上就能贏下棋局的黑子,而是選擇了幾乎死路一條的白子,大長公主饒有興致地看向面前的小丫頭。

  “我以為你想快些贏下我,好快些從我這里套話。你不像是會輕易認輸?shù)娜?。?p>  “都說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但人們往往都把重點放在了探究對手虛實,我覺得認清自己才是最根本的。如果是雞蛋,在沒有披上一層鎧甲和棉絮之前,就不該去招惹石頭。”

  岑靜昭果決落子,“昭兒想知道,如今南疆可有鎧甲和棉絮?”

  大長公主并未回答岑靜昭的問題,反而道:“輸贏也好,虛實也罷,都是一時,你太看重一時,便容易以管窺天?!?p>  大長公主落下一子,白子再次被圍堵,“你太在意,便失了分寸。今日,你不該來?!?p>  的確,如今流言四起,和岑靜昭有相似猜測的絕不止一人,謀定才能后動,她應(yīng)該細細思量盤算再做行動,可她實在憂心南疆局勢,只好冒著被皇帝猜忌的風險進宮。

  岑靜昭落子,白子堪堪擋住黑子猛烈的攻勢。

  “昭兒今日冒險進宮只為求個明白,待我出宮后,希望外祖母能允昭兒一諾?!贬o昭跪地俯身,鄭重叩首,“請外祖母許我去濟州照顧長姐生產(chǎn)?!?p>  大長公主心神一震,隨即明白過來,“你是讓我同陛下解釋,你入宮是因為姐妹情深?而不是瑞國公府派你來探聽宮闈秘辛?”

  岑靜昭抬起頭直視著大長公主,一字一頓道:“昭兒從未在乎過瑞國公府,若陛下猜忌岑家,昭兒樂意看這個熱鬧。昭兒是擔心外祖母在宮中難做。無論陛下是否相信我的說辭,長姐在濟州是事實,懷有身孕亦是事實,但岑家并不知曉此事,外祖母卻是知曉的。岑家會用長姐做借口,但外祖母不會。該信誰,陛下自有定奪?!?p>  大長公主久久無言,良久才道:“所以,你今日是故意匆忙進宮,既為了探知南疆局勢,也是為了擺岑家一道?!?p>  岑靜昭沉默,大長公主卻已經(jīng)從她坦然的目光中知道了真相。

  “真就這么恨岑家嗎?”

  須臾,大長公主問出了心底里的問題。自她在濟州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小外孫女,她就察覺到了小丫頭的心里裝著無限的怨和恨。

  她以為小丫頭只是記恨沒有得到父母的疼愛,所以對她格外寵溺了些,卻不知她心中的恨,已經(jīng)足以讓她想要摧毀整個岑家。

  “是外祖母對不起你??!”大長公主長嘆一聲,捏緊了手中的棋子。

  “我當初不該勸你母親回岑家,若是當時我像你護著你長姐一樣,將你們姐妹一起接到濟州,你們母女三人便不用受這么多年的罪了……”

  “岑家不仁,非外祖母之過,冤有頭債有主,岑家欠下的債,應(yīng)該由岑家還?!?p>  “罷了!你既如此坦誠,我也不瞞你了,總歸你聰慧過人,就算我不說,過幾日你自己也會慢慢品出真相?!?p>  大長公主搖了搖頭,“濟州你不用去了,仗打不起來,你長姐安全得很。就算是真的打仗,我的人也能護她母子周全?!?p>  岑靜昭敏銳地從只言片語中窺得了大概,“所以,一切都是做戲?故意給南越看的?”

  “不只,還有朝中蠢蠢欲動、首鼠兩端之人?!贝箝L公主頓了頓,銳利的雙眼突然變得哀戚,半晌才道:“這也是你外祖父一直想做的事。”

  聽外祖母提到外祖父,岑靜昭的心跳驟然加快,她知道,她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馬上就要得到解答了。

  “你很聰明,一到我的府邸便察覺到你外祖父的死有疑點。”大長公主落子,“你能想到,陛下自然也會想到。”

  “難道外祖父的死和南越有關(guān)?他們想要趁著南疆水患自顧不暇時溜進大項,就得先除掉外祖父?!?p>  岑靜昭脫口而出,隨即卻又覺得太簡單了,如果真是南越干的,就算皇帝隱忍不發(fā),外祖母憑借在南疆的勢力,也能叫南越好看。

  “不對,您是想讓所有人都這么覺得,這樣陛下才有借口整肅南疆。所以我作為瑞國公府的人去南疆,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岑靜昭心口悶痛,有些難以置信,卻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猜想,“難道,外祖父是……”

  “是,他是自戕。”

  大長公主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笥,為岑靜昭還原了那段無奈又悲絕的真相。

  劉刺史一生為國,雖已致仕,卻仍受南疆百姓愛戴,這種信任是其他官吏無法企及的。大長公主府外,日日都有因家長里短求見劉刺史的百姓。

  今夏多雨,南疆數(shù)個堤壩皆被沖毀,劉刺史本就因一身傷病而纏綿病榻,聽到這個消息更是急火攻心,病情急轉(zhuǎn)直下。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拖著病弱的身子,親自到災(zāi)患嚴重的地方安撫百姓。

  有了劉刺史的保證,百姓竟無一人鬧事,這讓有些人寢食難安。

  沒過幾日,劉刺史的湯藥里便被人下了毒。他僥幸沒有喝下,大概猜到了始末。

  當夜,他和妻子密談,第二日,府中便傳出了噩耗。

  大長公主還記得那晚,丈夫拉著她的手久久不肯放開。他們都已不再年輕,交握的兩手爬滿了皺紋,但這一生,他卻要提前松開她的手了。

  “我這身子無非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若是能用來做些事,再好不過了。南疆是陛下的心頭患,只有我死了,他才有借口徹底肅清沉疴。我被架在高位,許多事身不由己,胡刺史暗中做的事,我不能查,你更不能查,需由朝廷親自來查。我若是拖著這副身子繼續(xù)茍延殘喘,不知他還要坑害多少百姓。攘外必先安內(nèi),只有南疆徹底安靜了,大項才有機會徹底除掉南越之患?!?p>  劉刺史柔聲哄著妻子,就像新婚時那樣,充滿愛意和小心翼翼。

  “我這一生沒能讓妻子過上安穩(wěn)日子,也沒能讓女兒過得幸福美滿,到了最后,阿湘,你讓我為家人再做些事吧!陛下雖然手段狠辣,卻是難得的明君,我不在了,他只會更加善待你這個姑母,公主府才能保存實力。無論是為了家,還是為了國,你成全我,好嗎?”

  大長公主自第一眼見到自己的夫君,就被他的才華深深吸引,從此夫唱婦隨,無論他做什么,她都支持跟隨,到了最后,她也沒能拒絕他。

  她親眼看著他喝光了剩下的藥,靜靜陪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第二日,她發(fā)落了大部分家仆,隱秘地暗示了府中混入了歹人,又向仕焦發(fā)去了劉刺史病逝的消息,等待著朝中來人,完成劉刺史計劃的最后一部分。

  聽完大長公主的復(fù)述,岑靜昭已將棋子緊握在手心,只是手心的疼痛不及心痛萬分。

  在她心中,外祖父是庇佑一方的英雄,可英雄遲暮,最后卻只落得這樣的下場。

  因為他要顧及貪官的身份,顧及朝廷的顏面,更要顧及百姓的安危。

  他既無法親手懲治貪官,也無法看百姓受苦,只能以身作靶,用自己的死來為南疆搏一個生機。

  都說皇帝是明君,她倒想問問這位明君憑什么?憑什么忠臣不得善終,奸佞卻能結(jié)黨橫行?

  “憑什么?”

  岑靜昭咬牙問出了這句廢話,她什么都明白,卻無法接受。

  “憑什么?”大長公主輕笑一聲,“憑他是天家的駙馬,憑他食百姓的俸祿,憑他……憑他是個好人……”

  靜默片刻,大長公主又道:“罷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你可以放心了,南疆的事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了,你安心等著便是?!?p>  她想到什么,眼中突然帶了幾分戲謔。

  “現(xiàn)在輪到我問你了,你急著求問南疆的事,是因為翊王,還是因為徐將軍?”

  岑靜昭怔了片刻,有些無奈,扔掉了手中的棋子。

  “昭兒自認和翊王守禮守節(jié),從未逾矩,不知為何大家都覺得我該同翊王有牽扯?”

  聽岑靜昭如此作答,大長公主便已知曉答案。

  “不喜歡一個人或許可以偽裝,但喜歡一個人卻是偽裝不了的,就算嘴上不說,眼睛也會出賣自己。否則你以為前幾日卓遠侯府花宴,沈太妃為何會當眾提起翊王?翊王到底是年少啊!他以為自己不說,就可以瞞住所有人,殊不知沈太妃在宮里的眼線,早已經(jīng)把他對你的心思看透了?!?p>  岑靜昭立刻聽出了話外之意,“所以陛下下了沈太妃的權(quán),就是因為她做得太放肆?”

  “或許吧!”大長公主想了想,“也可能是想敲打沈家,他們家近來頗有些鋒芒畢露?!?p>  見岑靜昭兩只小手又交疊在了一起,大長公主知道這小丫頭又在思量了。她有些無奈,人太過聰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恨不得將一句話掰開揉碎細細探究。

  “行了!你也別想太多了。南疆安全,你長姐在南疆也安全,你在意的人都不會有事。”

  說起長姐,岑靜昭覺得有必要將自己在沈家的發(fā)現(xiàn)同外祖母稟報。她簡要說了因果,大長公主神色頗為凝重,畢竟牽涉到了黨爭就是朝政大事。

  “此事不可輕舉妄動,你長姐的事我會想辦法讓卓家同意,你就不要牽涉其中了,免得授人以柄?!?p>  “是?!?p>  岑靜昭滿口答應(yīng),大長公主卻知道這個小丫頭性情執(zhí)拗,認定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

  擔心岑靜昭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大長公主思慮半晌后,拿出一塊玉佩。

  “你有事便去我府里找人,他們見到玉佩會聽你的話。這些人總比你的婢女小廝得用,我也能放心一些。”

  岑靜昭突然覺得眼眶微酸,這樣的縱容和偏愛,是她從未感受過的。

  她起身鄭重福禮,“昭兒謝過外祖母!”

  大長公主揮了揮手,“行了,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好孩子。你只要記得,凡事量力而行,不要勉強自己?!?p>  “是,昭兒受教?!?p>  兩人都沒心思再下棋,岑靜昭扶著大長公主在院中走了小半個時辰,大長公主便讓宮女把人送出宮了。

  看時辰,皇帝該來了。小丫頭如今正因外祖父的死而震怒,眼下還是不要讓她見到皇帝為好。

  大長公主留在濟州的人剛送來南疆的近況,皇帝的人不會比她的人慢。

  不多時,皇帝的御輦果然到了沐淑宮。

  “見過陛下?!?p>  大長公主正要跪地行禮,皇帝卻大手一揮,內(nèi)侍總管岳耀杰立刻上前扶住了大長公主。

  “姑母不必多禮。”

  兩人先后進入正殿,皇帝一眼便看見了棋盤上的殘局。

  他觀察片刻,突然問道:“不知執(zhí)白者是誰?”

  “今日小外孫女來宮里請安,閑來無事便同她隨意走了幾手?!?p>  “這位岑三娘子倒是有趣,白子明明已經(jīng)四面楚歌,卻還在奮力掙扎,而明明搏得了一絲生機,卻不立即迎頭而上,而是一面繼續(xù)示弱舍棄大半白子,一面暗暗筑起攻勢。小小年紀就籌謀有道、不疾不徐,瑞國公府果然是人才濟濟?。 ?p>  大長公主順著皇帝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都是岑靜昭悄悄筑起的壁壘。

  她搖頭失笑,“老身年紀大了,竟被小孩子哄騙了。”

  她的笑容很快淡去,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輕嘆。

  小丫頭說什么來著?人要知己知彼,原來她指的不是自己選擇白子甘愿認輸,而是即便局勢危急,她也要如蛛布網(wǎng),奮力一搏。

  皇帝收回目光,審視著大長公主,淡聲問道:“近日翊王傳來密信,稱南疆局勢將會有一番變化,姑母身在南疆多年,想來對南疆更為熟悉,所以朕來聽聽姑母的意見?!?p>  岳耀杰將密信呈給大長公主,大長公主看過后不禁連連點頭。

  “好一招驢蒙虎皮,翊王殿下有勇有謀,當真是英雄出少年?!?p>  皇帝笑了笑,“的確是英雄出少年,但卻不是翊王,這主意是徐十五徐小將軍出的。”

伩十二

徐十五:準外祖母夸我了,但又沒完全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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