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小勝

　　安陵容篤定地笑笑：“不必緊張，幕后之人是誰我與莞貴人心里早已有數(shù)，不是你今日不說我們就不會知道的，你說了，不過是驗證了我們的猜測而已?！彼郑疽庑≡首铀砷_小印子，“我身邊只有一個小石子服侍，年紀(jì)小些，處處不得力，不知印公公瞧不瞧得上我這一介小小常在？”

　　小印子直接呆愣在原地。

　　甄嬛走下來勸安陵容道：“容妹妹，這么個背主忘恩、狼心狗肺的奴才，你收在身邊做什么？”

　　“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卑擦耆菘粗∮∽?，對甄嬛說道，“他不是康祿海，還算是個有良心的，只是一直以來沒有人好好帶他，讓他走了歧路。如今看來，他也懂得一些效忠主子的道理了，但又偏偏沒跟個好主子，正巧我缺個人，就當(dāng)是帶在身邊調(diào)教了。姐姐放心，今日過后，他必定不敢再存心思害姐姐了?！?p>　　小印子這才反應(yīng)過來，安陵容是真的要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奴才定粉身碎骨，以報小主大恩大德。”轉(zhuǎn)頭又對著甄嬛磕頭，“奴才自知罪無可恕，只求貴人高抬貴手，饒奴才一命，奴才必定牢記在心?！?p>　　見安陵容堅持，甄嬛也不再勸：“罷了?！?p>　　“用不著你粉身碎骨，眼前的事情先立功一件，才好說話?！卑擦耆轀\淺笑道，“現(xiàn)在知道該怎么說了嗎？”

　　小印子用力咽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氣，說道：“麗嬪娘娘讓奴才去伺候余官女子前吩咐了，讓我把毒害莞貴人的法子和她說，如果她愿意動手，就讓奴才跑腿來和花穗傳話，只說是余官女子的意思，然后再把藥遞給花穗，就是了。”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前后一共是兩次，第二次也就是這次，用的藥尋常一些，麗嬪娘娘直接讓人去太醫(yī)院查了莞貴人的藥方，然后取得一味藥，第一次的藥毒性大一些，是從宮外尋來的，似乎是……華妃娘娘的手筆，似乎很是名貴，用了景泰藍(lán)的瓷瓶裝著，瓶子奴才都還留著呢！”

　　“很好。”安陵容點(diǎn)頭，看向甄嬛說道，“余氏懷恨在心，想要報復(fù)姐姐，這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但這事若只說余氏，最多只能拉出麗嬪來，但若是咬死了麗嬪，怎么的也能在華妃身上撕下一塊肉來?！?p>　　甄嬛眼眸閃爍，思忖了半晌，喚來崔槿汐：“這件事情還是要向皇上皇后稟告才行，明天，你親自帶了花穗和小印子去回稟，務(wù)必要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明白?！?p>　　崔槿汐俯身應(yīng)是。

　　“你今日先回余官女子那兒去，裝作無事發(fā)生一般，等明天事情了了，我再找內(nèi)務(wù)府把你要過來?！卑擦耆輰χ∮∽狱c(diǎn)點(diǎn)頭。

　　小印子連連應(yīng)聲，退了下去。

　　隔天，皇后告病，崔槿汐將此事稟告了皇上，許久才從養(yǎng)心殿里走出來。

　　“說了這么久啊?！贝揲认翘K培盛的老鄉(xiāng)，她一出來，蘇培盛就上前關(guān)切地問。

　　“意思得說明白呀，我笨嘴拙舌的。”崔槿汐看他一眼，自謙了兩句，轉(zhuǎn)而對他一禮，“接下來就有勞公公你了?！?p>　　蘇培盛笑了兩聲，趕忙進(jìn)養(yǎng)心殿伺候了。

　　皇上陰沉著臉，并沒有立刻揪著余氏下毒一事發(fā)作，而是沉聲吩咐蘇培盛：“你仔細(xì)去打探一下，除夕夜，倚梅園除了余氏，是不是還有旁的人也去過?！?p>　　上次安陵容的話，在今日牽出了皇上的心疑。

　　蘇培盛頭皮一緊，這余氏可是他親自尋來送到御前的，若是出了差錯，那今日莞貴人險些中毒一事豈不是要怪罪到他頭上。遂急忙領(lǐng)旨下去辦差。

　　然而，不等他把事情查探清楚，莞貴人就來送答案了。

　　皇上本意是召她過來安撫，甄嬛卻是故意漏嘴說出了除夕夜與皇上偶遇一事：“嬪妾曾在除夕夜祈福，惟愿逆風(fēng)如解意，容易莫摧殘，卻不想天不遂人愿?！?p>　　皇上眉頭一皺：“你在哪兒許的愿，許的什么愿?！?p>　　甄嬛也是被崔槿汐提醒了一下才想起這檔子事情，除夕那天，她貪玩跑去倚梅園許愿，不小心弄濕了鞋襪，偶遇了一陌生男子，借口自己是倚梅園宮女才得以脫身，緊接著，余氏就被封做了官女子，才有了后面余氏受寵的事情。

　　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余氏受寵后，多是憑借著唱昆曲受寵，那一句觸動皇上心弦的詩早已被拋到了腦后，先前是皇上不追究，但若真要追究起來，余氏便是欺君之罪。

　　“除夕夜倚梅園中，但愿，逆風(fēng)如解意，容易莫摧殘。那夜雪地難行，嬪妾還不小心弄濕了鞋襪?！闭鐙志従彽纴?。她不想害人，但若這人步步緊逼，硬要害她，她也不能白白被人害了。

　　皇上此時已經(jīng)百分百確定那日和自己說話的人是甄嬛，而不是余氏，但還是不放心多問了一句，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嬪妾確實遇見了一名陌生男子，只因是帶病外出，更是男女授受不親，嬪妾便謊稱是園中宮女，這才脫身。嬪妾私自外出，犯了宮規(guī)，故一直不敢言說此事，還請皇上恕罪?！?p>　　甄嬛盈盈拜了下去。

　　皇上卻是心情極好，走過來親自扶她起身：“原來是你，竟然是你。”他拍著甄嬛的手將她拉近自己，“怪到余氏只會那一句，全然不像個飽讀詩書的，她冒名頂替了你，居然還想毒害你，朕留不得她。蘇培盛，傳旨，余氏欺君罔上，毒害嬪妃，賜自盡?！?p>　　蘇培盛領(lǐng)命：“嗻，奴才即刻去辦。”

　　“幫著余氏的那兩個奴才，花穗和小印子，即刻杖斃?！被噬嫌终f道。

　　甄嬛連忙說道：“皇上，昨晚嬪妾扣住了小印子，他招供說了不少事情，皇上不若先聽聽再做決定？”

　　皇上猶豫了一瞬，點(diǎn)頭，讓蘇培盛去傳人過來。

　　且不說小印子在御前如何回話，蘇培盛親自去英華殿提人的消息即刻傳進(jìn)了華妃的耳朵，彼時麗嬪和曹貴人都在。

　　“娘娘，太監(jiān)是沒根的東西，最是沒骨氣，到了御前肯定是不打自招。余氏是肯定保不住了，怕是還會供出娘娘來。”麗嬪還不知道自己大禍臨頭，想著推余氏出去頂罪，“按嬪妾的意思，不如一了百了?！?p>　　“不可，娘娘若此時動手，反而引人注目了。”曹貴人連忙阻止，到底是軍師，說話更有份量些，“不如讓余氏咬死這件事情，等這陣風(fēng)聲過了，娘娘再料理她也不遲。”

　　“她要甄嬛的命是為自己報仇，如今能活，怎可能不供出咱們？”華妃有些心浮氣躁。

　　曹貴人笑著安撫道：“她是想活，但她更想全家都能活?！?p>　　然而，沒等她們安排妥當(dāng)，接連下來的幾道圣旨就把她們砸了個七葷八素。

　　“英華殿余氏，欺君罔上，毒害嬪妃，賜自盡?！?p>　　“啟祥宮麗嬪，意圖謀害嬪妃，攪亂后宮，褫奪封號，打入冷宮?！?p>　　“翊坤宮華妃，看顧不力，協(xié)理不當(dāng)，特撤去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p>　　“欽此——”

　　華妃即刻瞪圓了眼睛站起來：“什么？公公把話說清楚，什么叫本宮看顧不力、協(xié)理不當(dāng)？可是為著余氏毒害莞貴人的事情？”

　　“娘娘既然知道，又何必多問呢？”蘇培盛苦口勸她，華妃待他不錯，受寵多年，又有年家撐腰，他也不想得罪，聽她脫口而出今日事由，忍不住提醒她兩句，“此事還是皇上念著和娘娘的多年舊情，才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娘娘可萬不能再行差踏錯啊?！?p>　　華妃自知失言，擰著帕子謝過蘇培盛。

　　“娘娘、華妃娘娘！娘娘救我??！我不要去冷宮、我不要去！”麗嬪嚇得人都傻了，癱在地上直搖頭，儀容皆失，扒著華妃的裙角，語無倫次地求道，“娘娘，嬪妾做這一切都是聽了娘娘的話呀，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華妃臉色登時一變：“胡說什么！”

　　“麗嬪驟然被廢，已是得了失心瘋了?！辈苜F人腦子飛快地轉(zhuǎn)動，上前一步護(hù)住華妃，厲聲說道，“你們都是死的嗎？一個瘋子，還不拉住了，萬一傷到娘娘怎么辦！”

　　“對，麗嬪瘋了，在本宮面前胡言亂語，還不堵住她的嘴！”華妃嚇出一身冷汗，緊緊捏著曹貴人的手才端住了儀態(tài)，似是在命令翊坤宮的奴才，又似是在給蘇培盛解釋。

　　瘋子的話是不可信的。

　　但麗嬪到底是沒瘋，被拖出去的時候，嘴里還在罵罵咧咧，說了不少事情出來，一時間，滿宮皆知。

　　“這回她可是鬧了好大的沒臉，聽聞已經(jīng)有三日未曾出翊坤宮的大門了?！鄙蛎记f身子養(yǎng)得好些了，這日，安陵容和甄嬛給皇后請了安后來看她，說起華妃來，她臉色滿是笑意，“失了余氏，又失了麗嬪，連帶著還沒了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這一回合可以算是兩位妹妹大勝?！?p>　　甄嬛笑著嗔她，安陵容卻眉眼不曾舒展：“未見得。華妃依舊安坐翊坤宮，皇上昨晚還去她那兒用了晚膳，可見恩寵不減，哪怕麗嬪的事情鬧得滿宮皆知，皇上也不得不顧及前朝年大將軍的顏面，到底是不會冷落了華妃，等這陣子過去，誰還會記得麗嬪一事。這次，不過算是小勝一籌?！?p>　　聽完安陵容的話，甄嬛與沈眉莊也沉下心來。

　　沈眉莊點(diǎn)了點(diǎn)頭：“容兒說得有理，是我張狂了。”

　　“不過好在這次沒真吃傷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闭鐙謱捨康?，“只是華妃不協(xié)理六宮了，少不得要勞累皇后娘娘。”

　　她巴不得自己勞累呢。

　　安陵容掩唇輕笑：“所以眉姐姐得趕緊好起來，也好幫著皇后娘娘料理宮中瑣事呀?！?p>　　沈眉莊抿唇笑起來。

　　又聊了一會兒，安陵容和甄嬛正準(zhǔn)備回碎玉軒，卻聽采月說華妃身邊的周寧海來傳華妃的話，說是讓安陵容去一趟翊坤宮。

　　“華妃娘娘新得了一匹料子，覺得很適合容常在，特意宣小主過去瞧瞧?！敝軐幒Ｕf道，帶著不易察覺的恭敬。

　　甄嬛瞬間警覺，握住了安陵容的手，沈眉莊也立刻直起了身子。

　　安陵容安撫地拍拍甄嬛，對著沈眉莊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跟著周寧海去了。

　　一路行至翊坤宮，華妃和曹貴人齊刷刷坐在偏殿，氣氛低沉得可怕。

　　“來了？坐吧?！比A妃對著安陵容招招手，讓她坐在自己對面，直接開門見山，“安陵容，本宮許你嬪位，啟祥宮也許你一人獨(dú)住，如何？”

　　安陵容并未入座，只狀若不解其意地問道：“華妃娘娘這是從何說起呢？”

　　華妃有些不耐煩：“你出身小門小戶，在這宮里最多能做到一個貴人，本宮許你的，可是皇后給不了你的尊榮。此番麗嬪之事，本宮知道是你在背后做的手腳，莞貴人還沒聰明到那個程度?！比A妃瞇起眼睛，微微帶著威脅，“安陵容，你若重新投誠于本宮，這次的事本宮就當(dāng)不知道?！?p>　　看來是曹貴人看出來了。

　　安陵容撇了一眼安靜坐在一旁的曹貴人，她可不認(rèn)為華妃有這么聰明，華妃最多看到莞貴人這一層，懷疑到她身上，想來是先前她有意拉攏曹貴人時露了幾分聰明的緣故。

　　但安陵容并不想接受華妃的招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