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撇開了眼，叫停了他們，摘掉耳機開了外放，說：“我只是暫代保你們研的那位老師，臨時看顧二位幾個月，但我在今天之前可能還是不太了解二位?！?p> “這節(jié)課我是跟你們老師連麥的，索性我們接個視頻，也讓她看看二位勤學(xué)苦練的成果?！?p> 不容惴惴不安的學(xué)生反對，病床上的女老師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江姜手機屏幕上了，從對方的臉色上看，要遭。
兩個學(xué)生來之前就被江姜的光環(huán)閃了眼，暈暈乎乎不知東南西北，這會兒面對臉色身體皆抱恙的親導(dǎo)師，才終于知道江姜剛剛那兩句話是什么意思。
——接手之前不知道你們這么水。
——這么水不能只瞎我一個人的眼，讓親導(dǎo)師自己看，這跳的是什么東西。
他們根本不敢說話，鵪鶉似的瑟瑟發(fā)抖，那一頭的親導(dǎo)師也看不下去了，捂眼掛了視頻。
“來，技巧先停，從基本功開始，那邊，下去?！苯粗俏焕蠋煆椷^來的聊天信息，絲毫沒覺得這句“麻煩”是客套話，應(yīng)付了一句之后，轉(zhuǎn)而沖把桿抬了抬下巴。
倆鵪鶉麻溜過去，排排站好。
江姜看了半分鐘，脫了外套，蹬了鞋，上去。
結(jié)果一抬腿，倆學(xué)生直愣愣看著老師頓了一下，然后換了個姿勢。
江姜面色不改，一手扶胯，把他們剛剛變形的那個姿勢復(fù)刻，然后又示范了一個正確版本，提溜了一個上來，手把手糾正，然后讓她們翻胯找感覺去了。
兩個小時結(jié)束，江姜看著才下課就聚著私語的兩個學(xué)生，看了眼鏡子，回頭收拾東西，急著趕回劇團開會，她沒空理會這倆盯著她聊天的年輕學(xué)生。
簡單例會遇上李副回歸，再加上個漢源賽，就足足開了三個半小時，結(jié)束之后陳粒面上已經(jīng)沒有血色了，直愣愣回了辦公室，主任叫她都沒理。
門一關(guān)，陳粒就摔了會議記錄本，癱死在沙發(fā)上了不動了。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這么激動做什么？”江姜接了兩杯水，遞給陳粒一杯。
陳粒接過來卻喝不下，比本尊更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舉著杯子半天沒動。
本尊喝了半杯，看陳粒這樣有點兒想笑，說：“這么久了，終于有人替我了，我可以遲到、休假、生病了，你怎么卻這副模樣？”
“段白皎的確不錯，但她能替你？有眼睛的都知道不可能，他們是不是瞎了？”陳粒聽著卻更生氣了，“訓(xùn)練他們一場不跟，表演一場不看，閉著眼睛下文件，睜著眼睛裝瞎子，到底想干什么？是覺得日子太好過了，干脆不過了是么？”
陳粒咬牙切齒，罵完卻又自己卸了勁兒，“去年余姚都能進我們團了，今年更好，倆關(guān)系戶，一個眼高于頂，一個繡花枕頭，唯一一個好苗子還被你弄走了，新媒體新產(chǎn)業(yè)新形勢他們都看不見，大環(huán)境不好內(nèi)環(huán)境還差，明明一年不如一年，卻一年比一年膨脹?！?p> “B角無所謂啊，可明明B角是常年冷板凳，他們卻說下個月就讓她上你歇一場。一旦讓段白皎上了，我們就連那個塔尖也沒有了，降的就不止是平均水平了，領(lǐng)舞鎮(zhèn)不了場帶不動上座率，什么都是白扯。”
“還大劇場，480小劇場上座率是可以場場爆滿、一票難求，可后臺數(shù)據(jù)呢？2600，他們知不知道兩千六的成本要加多少，知不知道兩千六的票能賣多少，知不知道兩千六的舞臺會對演員要求高多少？不是可以跳小劇場就可以上大舞臺的?！?p> 陳粒掩面，重重了口氣，沉默許久又忽然笑道：“你早就知道這些，我也知道，但那又怎么樣，打發(fā)陳安玄離開才是對的，根要爛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能讓澆水施肥的人先看見呢？陳會長他們要是聽說了什么反應(yīng)過來，別說財政撥款，后面我們喝水都費勁?！?p> 兩個人齊齊沉默，娛樂消費形式轉(zhuǎn)變，歌劇舞劇這種有不夠前衛(wèi)又不夠復(fù)古的東西，生存空間并不大，連非遺都有大把吃不上飯的藝術(shù)家，他們目前倒的確還能湊合，但團里又有幾個是資歷成績都上去了的呢？
拖家?guī)Э诘酿B(yǎng)不活自己早早改行，初出茅廬的火候不夠扛不起旗，天賦異稟的大都匆匆抱憾離場，這現(xiàn)狀永遠不容樂觀。
可總有人過分樂觀。
“現(xiàn)在要怎么辦……”
“段白皎其實還可以，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p> 陳粒一躍而起，“你三秒跳完的連轉(zhuǎn)翻，她得五秒落地還不穩(wěn)，這叫學(xué)會了？！你平時的高要求呢？?。?！”
“……多加練習(xí)就可以了?！?p> “……”陳粒無言以對，恨恨道：“忘了，你有萬貫家財，回家就是闊太，不用操心這個?！?p> 這下輪到江姜無言以對了，默默喝水。
“你別不說話，最近半個月，隔三差五踩點兒到，別人是七年之癢，你們這兒是七年之歡？男色誤國啊我的首席祖宗，你之前那種要住在練功房弄死那群小丫頭的勁兒呢？”
“……我沒有。”
陳粒哼笑，突然撲過去，一把摸上江姜后頸，“沒有？那這是什么？”
江姜：“？”
“昨晚這么激烈，你就不能把草莓印遮干凈了再來嗎？外聯(lián)那澀批盯你半場會了，眼珠子要黏你身上了，你都不care？”
在陳粒輕輕一摁時傳來的酸澀感讓江姜一愣。
陳粒根本沒眼看，起身從抽屜里摸了個東西，“我就知道你沒發(fā)現(xiàn)，手拿開?！?p> 她啪的拍上江姜后頸，然后坐下，滿意的看了眼，說：“這是給我兒子買的加大號防蚊貼，送你一個?！?p> “所以說，你們昨天去哪兒干什么了？”
“……我先下班回去了，你自己慢慢玩?！?p> “別跑——”陳粒拽著江姜不讓走，“工作這么煩了，瓜我得吃完，你跟你家蕭總都跟那什么冷淡似的，這回是怎么弄的？”
江姜被拽得彎了腰，在陳粒八卦之魂燃燒的目光中吐出幾個字：“你家那位看起來更冷淡?！?p> 陳粒瞬間被重創(chuàng)，她家，她家那位跟小孩兒沒差，她根本不好意思下手，等她緩過來，創(chuàng)人的早跑了。
“江姜你個小沒良心的，明天再踩點我一定要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