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卿月

　　隊伍出發(fā)差不多半個時辰后，便是普通人家起床的時候，夜千知沒告訴秦妤什么時候走，秦妤便以為平常時間來得及。

　　夜千知走時，特意沒關(guān)房間門。秦妤正打算去準(zhǔn)備好些菜肴，路過夜千知閨房，便知曉了些什么，眼淚不自覺在眼中打轉(zhuǎn)。

　　她在門前呆立了好久，又似是不相信地邁進了門。

　　房間很整潔，被褥疊的整齊，圓桌中央端正地擺著個茶壺和幾枚茶杯，有一只被落在了外邊，下邊壓了封信。

　　秦妤緩緩坐下，打開了信件，紙上的毛筆字秀氣好看，一邊的案桌上還擺著沒用完的墨水。

　　“娘。”夜菏只穿著里衣，立在門口。

　　秦妤抬起頭，她的眼角泛著紅，眼淚緩緩從臉頰兩側(cè)留下，她抹了把淚，操著她溫柔而又擔(dān)憂的語氣，道：“菏兒，你怎么這樣就出來了，衣服也不穿好。你在這…”

　　“阿姐走了？”

　　秦妤點頭。

　　空氣靜了好一會兒，

　　“阿姐會回來的，她會救出爹，讓我們一家團聚的?！币购市χ?，眼角還帶著淚。

　　秦妤露出一個笑，堅定地點頭，又道：“快去，把衣服穿好，你這成個什么樣啊！”

　　“嗯，知道了。”

　　……

　　不日，夜千知的隊伍便到達了樺城，一路上還算走得安穩(wěn)，那些兵也沒做些什么，只是嘴巴不太干凈。

　　重傷的墨城意還在昏迷，墨國在鎏城的兵也因此還沒回京都，都在救助著老百姓，他們也還沒收到宋國準(zhǔn)備攻墨的消息，也都還在忙碌著救助百姓。

　　樺城是宋國的邊境地區(qū)，與墨國接壤，駐扎著軍隊，同時，又挨著墨軍回京必經(jīng)的潯水縣，在這里守株待兔，是最好的選擇。

　　士兵都駐進了樺城的軍營，夜千知也住進了自己的屋子，正收拾著東西。

　　蕭然房間在隔壁，現(xiàn)在正和軍營的凌將軍商議著這場戰(zhàn)事。

　　墨在與景晉的戰(zhàn)事里，損失并不大，如果他們與墨軍硬碰硬，有勝算，但損失太大，不能穩(wěn)贏，還會傷及百姓，他們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軍營里的屋子提早就有人收拾過，不需要整理太久，夜千知隨便弄了兩下，脫了鎧甲，便悠閑地坐在圓桌邊思考著。

　　她在想，自己該怎么安全回去。

　　她心里清楚，宋雋把她弄到這里來，無非就是想除掉她，至于這任務(wù)是否順利完成，一切都有蕭然在。

　　只有平安回去，才能救出夜清哲。

　　夜千知捏了下手指，如果她順利活著，回去的路上怕是會不安全啊。

　　天色漸晚，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夜千知著實不想和那群不懷好意的壯漢一起吃了，這一路，他們嘴里的嘲諷就沒斷過，聽得她心煩。

　　她看得出他們是故意的，但又不能和他們來一架，也許他們還有個任務(wù)就是弄死她，而她只身一人，實力懸殊。

　　但惹不起還不能躲了？

　　她離開了軍營，進了一家飯店，打算在這放松放松。

　　這家飯店還怪熱鬧的，夜千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張沒人的桌。

　　“小二，要盤青椒肉絲，還有辣子雞丁。”

　　“好嘞！稍等！”

　　店小二笑著忙活去了，夜千知悠閑地望著門外。

　　門外，走在路上的人稀少，還有些收攤的商販。

　　天邊是夕陽和晚霞，橘紅色層層暈染，染紅了還未飄散的云。

　　倒是一番美景。

　　“小二，來壺酒！”

　　夜千知的注意被一個黑衣女子吸引，她頭戴黑色斗笠，斗笠上懸掛著的黑色紗布輕輕垂下，圍了一圈，看不清臉。

　　手上還拿著一把銀色長劍，腰間掛著一枚羊脂白玉佩，彎月牙狀的，上邊似乎還刻著字。

　　她的聲音并不尖，倒有種江南人的溫柔，就這樣的聲音，和剛剛的話語一點不搭。

　　夜千知細(xì)細(xì)打量著她，見她張望了下四周，許是注意到她的視線，女孩突然朝夜千知這邊走來。

　　“姑娘，這里有人嗎？”她指了指夜千知邊上的長凳。

　　夜千知愣了下，搖頭道：“沒有?！?p>　　“那介意一起吃個飯嗎？”

　　“沒關(guān)系，相遇便是緣?！币骨еα讼拢阊埶?。

　　而且，這家店生意確實不錯，這個點，已經(jīng)人滿為患了。

　　“客官，您的菜，還有您的酒?！?p>　　“再來盤牛肉片和清蒸鱸魚，還有…”夜千知抓住時機，又一次點菜，被黑衣女子攔下，“停！足夠了！”

　　“好的，客官。稍等。”

　　夜千知眨了下眼，似乎聽到那人笑了聲，“我來蹭飯，你點這么多，不吃虧??？”

　　她的聲音里似乎帶著調(diào)戲，最后一句還特意降調(diào)，像是在逗人玩兒。

　　“不可以嗎？”夜千知下意識反駁，微微低頭，順手從眼前的菜里夾了塊肉放嘴里。

　　“當(dāng)然?！蹦桥⒂中α寺暎拔医星湓?，月落星沉的月?！?p>　　“我是夜千知。”

　　卿月點頭，沒有多言。

　　此時，店小二把后點的菜端了上來。

　　卿月道了聲謝，夾了塊雞丁放進夜千知碗里，“知知？”

　　夜千知吃飯的手一頓，一股別樣的別扭感涌上心頭。

　　她隨便應(yīng)了聲，便自顧自吃著。

　　卿月見此，撩開擋在臉前的紗布，吃了起來。

　　這頓飯里，卿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每當(dāng)夜千知整理好心里的別扭感時，卿月總能補上一刀，剛理好的別扭感又再次涌上心頭，以致夜千知面前的菜已經(jīng)吃了一大半。

　　卿月還很貼心地把菜往她面前推。

　　卿月吃好后，便沒再“補刀”了，夜千知抬頭時，只見卿月斗笠上垂下的面紗輕輕晃著，她猛地意識到卿月的意圖。

　　“奉不多陪”

　　夜千知點頭，“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言罷，卿月把酒裝好，輕輕拎了兩下，又拿起放在一邊的劍，

　　“再見，知知！”

　　這一聲稱呼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以至于夜千知特意打量了她一眼，回了一聲

　　“再見。”

　　……

　　夜千知起身去結(jié)賬。

　　“客官，先離開的姑娘已經(jīng)結(jié)好了?！?p>　　“嗷……謝謝?！?p>　　夜千知出門時，天空漸漸顯露出夜色，彎月淺淺淡淡的，懸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