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鸞宮:
容嬿帶著藥很快到了岫鸞宮,看了看手里的瓷瓶,容嬿微微笑了笑,這也算是幫了寒郎了吧。
一丈月光就這么照在容嬿身上,夜色里的她,火紅的衣裙如胭,盤起的長發(fā)如墨,站在皎潔的月光下是那樣引人。
清冷的月輝灑在她耳后的朱砂痣,嫣紅上覆上了一層銀色的光亮,那顆紅痣顯得是那樣誘人。
容嬿正打算進(jìn)去,卻聽見玉書寒的聲音傳來。
“蕪岫,朕錯了,朕不該不好好看著你,才讓你受到傷害,朕不能沒有你,醒過來好不好?!?p> 容嬿捏緊了手里白色的瓷瓶,努力扯出了一個笑容,不管芷昔如何扯著自己的衣袖,也沒讓人通報(bào)就這么進(jìn)了去。
玉書寒聽見聲音扭過了頭,剛剛對待蕪岫的溫存迅速消逝不見,伴著的只有淡淡的冷漠和不耐煩:“皇后來做什么?”
他竟然這么討厭自己么,連片刻的溫柔都不愿意分給自己。
但容嬿面容上依舊沒有什么波動,反而盈盈地笑起來,對著玉書寒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一個禮:
“臣妾知道圣上現(xiàn)在不想見到任何人,但是臣妾是來為圣上分憂的,臣妾這里有驅(qū)寒藥物炎谷子,想來會對岫妃妹妹的傷勢有所助益。”
“炎谷子?皇后娘娘可是說的那瓶西涼皇室遺下來的驅(qū)寒圣藥炎谷子?”
玉書寒還沒有說什么,跪在地上的太醫(yī)院院判猛地看向容嬿,顫顫巍巍地問道,面容上的喜色入目可見。
“應(yīng)是,這是本宮父親給本宮入府的嫁妝,也是當(dāng)年哥哥去西涼游玩時友人相贈。聽院判大人這語氣是岫妃妹妹的病有救了?”
“回娘娘,炎谷子是早已失傳的驅(qū)寒圣藥。岫妃娘娘此前心情郁結(jié),已然是病過一場。如今病未痊愈便受了極深的寒氣,寒氣入體加之心結(jié)難平,這寒氣才會過快入了肺腑,導(dǎo)致岫妃娘娘心脈衰竭,昏迷不醒。本來是件略棘手的事,想來也是娘娘吉人天相,此番才能有皇后娘娘的相助。如今有了炎谷子,岫妃娘娘的寒氣便可輕易去除,不消三刻即可很快醒來,之后再用藥調(diào)理一段時間應(yīng)是就無虞了?!?p> 聽見這番話,玉書寒冷冷的眸子也有了幾分暖意,看向容嬿的目光都泛了幾分溫度:
“是朕不好,誤會皇后了?!?p> “不打緊,臣妾也只是碰了運(yùn)氣,聽聞岫妃妹妹是因?yàn)楣蛟谀负竽翘貌派瞬。肫鹉负竽抢锏牡孛孢^于寒涼,才覺得岫妃妹妹昏倒或許與入寒有關(guān),這才斗膽來送藥?!?p> 容嬿福了福身子,面容端莊,將小瓷瓶交給了李懷后才后退幾步,對著玉書寒行禮:
“既然藥送到了,臣妾也就不打擾圣上和岫妃妹妹了,臣妾告退?!?p> “等一下?!?p> 本來已經(jīng)轉(zhuǎn)身的容嬿聽見后面露喜色迅速回了頭,看著玉書寒,眼睛里滿滿的都是欣喜,他居然注意自己了,這是不是證明他也是有一絲在意自己的。
“這藥是皇后的陪嫁,皇后慷慨解囊,朕心中卻也過意不去,皇后可有想要之物,朕一定滿足?!?p> 呵,想要之物。
容嬿自嘲地笑了一聲,看向玉書寒的眼神都泛著難過,他可以不愛自己,但他為什么要用這些俗物來衡量自己對他的感情,來羞辱她,就仗著她對他的愛嗎?
“臣妾什么也不要,臣妾只是想圣上能高興。圣上若是硬要答應(yīng)臣妾什么,那就等岫妃妹妹好了之后去臣妾那里吃上一碗杏仁酪吧。臣妾今日身子不適,請圣上見諒,臣妾先行告退?!?p> 說罷,眼眶早已紅了的容嬿再也不想呆在這里,也沒有聽玉書寒說什么,步伐加快,逃離似的離開了這里。
她怕她再不走,看著玉書寒對蕪岫的細(xì)致,她會直接崩潰在那里,再也止不住難過哭出來。
她是皇后,理應(yīng)端莊,她不能哭于人前,丟了皇室的面子,丟了皇后的儀面。
而一直被迫陪著清樂的玉書弈此時極其不耐煩,但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煩躁,看著遠(yuǎn)處一直跟著的沈瑜央心里浮起一陣怒氣。
他停下來看著沈清樂,一字一句地說道:
“清樂郡主,無論你是怎么想,本王都要告訴你,本王心有所屬,那個人不是你。這弈王府會有弈王妃,但,不是你,懂嗎?”
一直跟在玉書弈身邊的沈清樂也忍不住了,她如此驕傲的一個郡主,自認(rèn)才貌雙全,完全配得上眼前這個戰(zhàn)功赫赫的男人,可是他居然一點(diǎn)都不肯憐惜自己。
走路的時候也不會等著自己,自己一直在追,可是他從不肯給自己一個正眼,她也是京都眾多公子哥求娶的女子啊。
沈清樂紅了眼睛,低低地啜泣道:“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嘛,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知道你喜歡那個戲子,沒關(guān)系嘛,我陪著你找圣上要過來她,我……我甚至可以允許她做你的妾的,我不在意的,真的?!?p> 她自認(rèn)這番話很大度,他絕對不會反駁自己,可是她低估了他們的感情,玉書弈連王妃之位都覺得委屈了蕪岫,讓她做妾,怎么可能。
“夠了,你聽清楚,我玉書弈的女人只能有蕪岫一個,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只能有她一個。本王也絕不會讓她做妾,本王也不會有妾,本王的妻子只能是她。此次本王受母后脅迫過來陪你逛了一日,也是本王想好好跟你說清楚。沈清樂,本王不適合你,大歷好男兒千千萬,你很好,不要再在本王身上浪費(fèi)心思了。”
“不要,不要,我就要你嘛。大歷好男兒再多,可他們都不是弈王殿下。殿下,清樂喜歡你。她都已經(jīng)入宮為妃了,她對你不貞!你又為何不能看看清樂呢,清樂又不比她差。”
沈清樂上前拉住玉書弈的袖子,眼眶都紅了來,她歡喜眼前這個男子,歡喜到了極點(diǎn),她自問自己雖不如那蕪岫生的絕色,卻也是名門貴女,是自幼被捧著照顧起來的掌上明珠,為何他就不能多看自己一眼呢?
玉書弈皺了皺眉,正欲拉開她,突然聽見前方樹后有兩個婢女說話,而話里的內(nèi)容更是讓他迅速甩開了沈清樂,奔向岫鸞宮。
“哎,聽說了嗎?咱們新晉的那位岫妃娘娘好像說是得了不治之癥,快死了?!?p>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唉,寵妃不長命啊。”
一路上玉書弈腦海里都是這兩句話,直直奔向岫鸞宮。
玉書弈闖進(jìn)時就看見了榻上一臉病態(tài)的蕪岫她好像收了好多,那原本嫣紅的唇色也變得蒼白,整個人都像是一個即將破碎的瓷娃娃。
心頓時一疼,玉書弈緩步走向蕪岫,完全無視了她身旁的玉書寒,李懷正要出手阻止,卻被玉書寒?dāng)r下。
玉書寒看著這一幕,喉結(jié)微動,長睫垂下來,掩住了眼底的痛,正要提步離開,玉書弈盯著蕪岫的眼睛突然看向玉書寒,質(zhì)問的聲音有些沙?。骸暗降诪槭裁磿兂蛇@樣?你為什么不照顧好她。”
本來,玉書寒還想著離開讓他們二人在一起說會話,也算是照顧病中蕪岫的心思,可玉書弈這般咄咄相逼,饒是一直憋著火的玉書寒也惱了,他冷笑一聲,步步逼近玉書弈:
“為什么?因?yàn)槟惆?。阿弈,想她不受傷害,你先去看好你的好母后吧?!?p> “又是她?”
玉書弈看著玉書寒眼里的紅絲,也沉默了起來,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緊張蕪岫。但他絕對不能放任蕪岫再待在這宮里,他一直放在手心里寶貝著的姑娘,入了這宮里后不過月余,就半只腳踏進(jìn)了鬼門關(guān),他要帶她走,無論什么代價(jià)。
“臣要帶她走。臣這次得了軍功,按大歷律法臣可以像圣上許一個愿,臣不要別的,臣只要她?!?p> “不可能。”
明知道玉書弈帶她離開對她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可不知為何玉書寒就是不愿意放手。
他不想放她走。
“圣上!”
這是玉書弈第二次叫玉書寒圣上,玉書寒看著他那張明顯惱怒起來的臉,原來一直溫潤的弈王也會有如此急言令色的一天。
“不是朕不允你,她不愿意跟你走。不信,她醒了你自己問她便是。”
她會醒?這是玉書弈腦海里唯一記住的話。
欣喜之色浮上面容,她不會死,真好。
“自然,臣自會問她,也會帶她走,不勞圣上費(fèi)心?!?p> 玉書寒就這么靜靜地看著玉書弈,神色沒有任何波瀾,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此時,蕪岫幽幽轉(zhuǎn)醒,片刻她轉(zhuǎn)轉(zhuǎn)昏了的頭,才發(fā)現(xiàn)有人一直托著她,轉(zhuǎn)頭一看是玉書弈,呼吸頓時卡頓,瞬間,蕪岫就撲進(jìn)了玉書弈的懷里。玉書弈側(cè)頭勾住蕪岫的脖子,也伸手摟住她。
她的腰,怎么比上次相見瘦了這么多。
玉書弈身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海棠花香,輕輕地傳入蕪岫的鼻尖,不難聞卻和他平日里的味道不太相同,蕪岫的腦海一沉,頓時想起來了他今日似是要與清樂郡主游宮。
不著痕跡地推開了玉書弈,坐在一旁,玉書弈沒有多想,以為她是大病初愈,心情不好,忙扶著她靠著床柱。
“你走吧?!?p> 一句話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曖昧,玉書弈的眸子似是放大了些許,不敢置信地看著蕪岫,壓著情緒:
“阿岫,你說什么?”
蕪岫一直沒有表情的小臉突然揚(yáng)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就這么看著玉書弈,笑容明晃晃地撞進(jìn)玉書弈的眼里,好看極了。
可玉書弈卻第一次想讓她不要笑,這個笑容太好看,好看到玉書弈不敢相信他深愛的蕪岫居然說出如此刺痛他的話。
“聽不懂嗎?本宮讓你走。”
“阿岫,不要騙我了。我?guī)阕撸@些年我已經(jīng)有了赫赫軍功,我玉書弈的軍功此一生也只想用來換你一人。你跟我走,玉書弈發(fā)誓,這一輩子都不會讓我的阿岫受苦受難,傷心掉淚,玉書弈發(fā)誓要讓阿岫做這天下里最快樂的姑娘?!?p> 這番話太過沉重,太過溫暖,蕪岫眼里閃過一絲明亮,她比任何人都對這番話更向往,沒人知道,她聽見這番話后到底有多想真的跟他走,聽見阿弈說的這番話是她初見那日就一直在期待的事。
無可厚非,她心動了。
可是玉書弈,大歷戰(zhàn)神,他這么驕傲的一個人若是跟了自己這樣一個污點(diǎn)他該怎么立足大歷,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志向,若是因?yàn)樽约簹Я怂诎傩招闹械耐?,她寧愿這些苦就讓自己來擔(dān)著。
“本宮沒有騙你。弈王,本宮已經(jīng)懷了圣上的孩子,本宮的心已經(jīng)給了圣上,我們之間不會再有可能。”
一瞬間,空氣都凝住了,一直默不出聲的玉書寒也一副不敢置信地看向蕪岫,玉書弈顯然也是驚住了。
“你騙我!阿岫,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想我走,我不會走的,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的?!?p> “是真的嗎?”
玉書寒吸了口氣,看向蕪岫,生硬地?cái)D出一句話。
若是真的,他即使圈也要把她圈在身邊,玉書寒知道,他絕不也不會忍心放她走。
“方才臣妾初次醒來時太醫(yī)不是已經(jīng)向圣上說過,已經(jīng)一月有余,圣上倒真的是忘事快?!?p> 蕪岫一番話徹底將玉書寒打入了冰窖,他知道她之前根本沒醒,他也知道太醫(yī)沒有對他說過。果然,還是為了阿弈。
但玉書弈卻似是信了一般:
“你……你真的懷孕了?”
“確鑿……唔?!?p> 蕪岫逼著自己強(qiáng)行冷靜下來,故作鎮(zhèn)靜地看著玉書弈,正想肯定,玉書弈卻迅速摟住了她,強(qiáng)行壓入懷里,也不顧玉書寒冷意橫天的眼神,玉指插入蕪岫的長發(fā),帶著一絲莫名的情緒地吻了上去。
此刻玉書弈心口極度不平,吻的力氣也異常大了起來,直到口里有了一絲咸腥才又溫柔下來,蕪岫也在他溫柔似水的攻勢里漸漸軟了身子,如果這是一場夢,她多想就這樣不要醒,夢里都是阿弈給予她獨(dú)一無二的溫柔。
身邊,玉書寒捏緊了拳頭,但還是壓著聲音看向李懷:“扭過去?!?p> 李懷依言扭了過去,蕪岫也恢復(fù)了理智,猛地推開玉書弈,因?yàn)橐恢庇駮奈堑奶昧?,松開后她嗆了好幾口才慢慢恢復(fù)過來,但面容上還是泛著淡淡的動情過后的紅暈。
“我承認(rèn),我很生氣,阿岫。但我不是生氣你懷了他的孩子,而是生氣我當(dāng)時沒能在阿岫身旁保護(hù)阿岫。那時候阿岫一定很害怕吧,沒事啊,阿岫乖,都過去了。跟我走,阿岫,孩子……你想留就留下吧,阿弈向你保證,一定會當(dāng)親生的孩子一樣照顧他,畢竟他是阿岫的孩子,那便是書弈的孩子?!?p> 蕪岫呆愣住了,她看著玉書弈如水的眸子,是那樣認(rèn)真。她從未想過,她的阿弈居然愿意為她這么委屈求全自己,可是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她一直深愛著的阿弈為她一次次破線,她的阿弈,是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