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鐘曉鈞按照趙珉珂和阮暉的建議與卓韜修好了關系,但內心的抗拒卻如同頑石,難以移動。每每想到卓韜,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那些不愉快的往昔。因此,鐘曉鈞總覺得與這樣一個人保持距離或許是上策。幸運的是,座位的變換給了他一個避開不必要糾葛的機會,于是他在新的空間里感到了一種釋然。
阮暉和趙珉珂兩人經(jīng)過一段時間緊密的學習互助后,學習成績都有顯著的飛躍。數(shù)學對于阮暉來說始終是個難關,她精心準備了一個學習筆記,將所有錯題和難點逐一記錄,而在遇到解答障礙時,她總能依賴趙珉珂,尋求他的講解和幫助。
趙珉珂和阮暉,他們兩人間的那本共用筆記本,已經(jīng)成為他們頻繁碰面的借口,一次又一次地將青春的碎片細心拼湊。在每一次只屬于他們的分享時刻,趙珉珂發(fā)現(xiàn)自己對阮暉的喜歡悄悄生長,就像靜謐夜空中初綻的曇花。筆記本中的每一道錯題,每一個批注,都是他們智慧的火花,不僅是學習的進步,更是心與心默契交流的證明。趙珉珂傾注了太多,期望這小小的共享世界里,阮暉的目光能唯他獨尊。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鐘曉鈞的新座位恰巧在阮暉身后,又成了兩人之間不言而喻的阻礙。更揶揄的是,在阮暉那雙清澈的眼眸里,這份筆記,它并不是趙珉珂所想象的浪漫傳說,而只是實現(xiàn)夢想的階梯,幫助她邁向那高高的學業(yè)巔峰。于是,毫無預警地,她把它拿去與鐘曉鈞深究學問,探討那些棘手的問題,好像在她的世界里,這本錯題集并不特指某個人,而是為知識而生。
有一種說法是,你愈是回避某個人,他卻愈是成為你心中的焦點。阮暉對鐘曉鈞的獨特興趣,也正是源于這樣奇妙的心理游戲。鐘曉鈞總是話語不多,給人留下許多空白去猜想,他那隱約透出的帥氣和聰明才智,以及那純凈如白紙般的內心,無疑是吸引她的理由。但他總裹挾著矜持與距離,這無形中挑起了阮暉想要跨越那道障礙,走近他的心理防線的愿望。
每一次,眼看阮暉尋求鐘曉鈞幫助她理解功課,這情景都像利刃一樣掠過趙珉珂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盡管內心酸澀,趙珉珂以他成熟的處世哲學掩飾了不安,面對青澀的友情和萌生的情愫,他總能以一臉淡然的微笑回應。在趙珉珂的心里,他安慰自己,阮暉對于求助的選擇自有她的自由,而他也明白,阮暉不會輕易忽視與他開始的那份溫暖的默契。于是,在他的琢磨中,只要阮暉還溫存著對他的依賴,那么這一切他還是能接受的。
另外,趙珉珂對鐘曉鈞還挺有好感,總覺得他那副書呆子氣挺招人喜歡的,話不多卻又不冷漠,愿意伸手幫忙。在趙珉珂眼中,鐘曉鈞就像那種靜靜在角落里發(fā)光的人,不張揚卻也不簡單。這樣想著,他其實并沒有將鐘曉鈞看作是競爭的對手。
但是“普羅米修斯效應”的心理現(xiàn)象,可說是宇宙中神秘規(guī)律的其中之一:你越試著避免,某些事就堅決地走來。當趙珉珂被自己這個心理預期擊中時,他會怎樣呢?
這天,校園里溫暖陽光灑滿每個角落的那個慵懶午后,空氣中漂浮著剛醒般的寧靜。卓韜蹙著眉,手中的數(shù)學題仿佛一道難以逾越的墻壁,讓他陷入深深的苦思。此時,趙珉珂似乎也抵擋不住這股慵懶的誘惑,倚靠著桌角,已然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
卓韜心里打定主意:這道數(shù)學題繞來繞去,還是得找趙珉珂問清楚才行。
卓韜輕輕地捧著作業(yè)本,走到了趙珉珂的課桌前。輕言細語地,他問:“趙珉珂,麻煩幫個忙,這題能幫我解釋一下嗎?”趙珉珂被他的詢問聲從甜美的小憩中喚醒。意外地發(fā)現(xiàn)卓韜站在他面前,他只好接過作業(yè)本,帶著一絲睡意和好意說道:“行,你坐吧,我看看。”
題是一般難度的題,半數(shù)以上的同學都會做的。他詳盡地給卓韜理了一遍解題思路。
卓韜揉了揉腦袋,問題依然在他頭頂盤旋,不肯飛走。趙珉珂也不急躁,再三耐心地解說,盡管如此,卓韜的迷惑依舊躍然于臉上,停頓于紙上。趙珉珂不由得感覺棘手起來。于是他翻開放置于桌兜內的錯題集,想把之前的那道經(jīng)典錯題作為例題幫助卓韜回憶。
卓韜對那本充滿解題秘密的錯題集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他翻開來看,圈點勾畫顯得邏輯十足,吸引了一陣好奇,便向趙珉珂提出借閱的請求:“趙珉珂,要不你休息會,我借這本本子看看?晚上放學前我再還給你?!壁w珉珂見卓韜那一臉急切,也就心軟了:“行,但記得還我?!弊宽w愉快地答應著,而趙珉珂認真地點了點頭,那個“嗯”的聲音充滿了對卓韜的信任。
利用下午空閑的時間,卓韜迅速抄寫了自己苦惱的錯題。就在他打算歸還筆記本時,凌樺出現(xiàn)了,看著卓韜手中的筆記本,一副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樣子:“就這么還人家?”卓韜有點納悶地反問:“不這樣還怎么還?”凌樺神秘兮兮地一笑,低聲建議:“何不還給阮暉呢?順便給趙珉珂?zhèn)€驚喜?”卓韜咧嘴一笑,似是心有戚戚然:“可能吧?!钡仡^一看,趙珉珂的座位已空無一人,原來他已被班主任高老師請去教務組幫忙分發(fā)教材了。
卓韜猶豫了好一會,凌樺那似開玩笑的提議竟讓他心動。他端起這本錯題集,步伐堅定地走到正埋頭苦學的阮暉桌前。開口時,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無害:“這本本子是你們共用的吧?趙哥沒在,我就先放這兒了。”阮暉聞聲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頑皮,似有不滿卻又不以為然,任由一縷碎發(fā)恣意垂落。她半開玩笑地接過筆記本,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說:“哦,這本本子,好像是‘大眾情人’嘛;行,先放我這兒吧?!?p> 卓韜聽著她的話,微微一愣,心底卻是波動不已。他看著阮暉大大咧咧將本子隨意一放,卻也從她率真的態(tài)度里讀出了一種倔強的坦蕩。阮暉的這副模樣,既自由又純真,讓卓韜瞬間感到自己的拘謹和小心眼事實上有些可笑。思緒萬千中,卓韜突然領悟到,或許一切顧慮都是多余的,他該更坦率,更開放一些。
阮暉目送卓韜離開,唇角掛著淡淡笑意,但她沒告訴卓韜的是,她內心細膩的天平在她那瀟灑的外表下,無一不在小心翼翼地稱量著每一份關系的輕重。而這次卓韜的小小行動似乎蘊含著某種刺探,無疑給了她一些新的思量。
這個時候,老高正在教務室叮囑趙珉珂好好努力,期末考試爭取弄個獎學金什么的,簡直是在拖住他想回教室的腿。不過阮暉這會也有事可忙,此刻錯題集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她的心情就像被冰淇淋店的五顏六色給照亮了一樣。手上的筆飛快地在紙上舞動,一會功夫,新的錯題就整齊地躺在了這本子上。
趙珉珂還沒回來,阮暉被一個難題堵住了自由愉快的思路,她決定找鐘曉鈞商量一下。
看到阮暉拿著問題來找他,鐘曉鈞立刻收起了閑散的心情,認真地對待起這次意外的數(shù)學討論。他拿出筆和草稿紙,仔細畫出每一道必要的步驟。他們倆的目光在交流中交織,眼神里傳遞著解題的靈感。在這充滿挑戰(zhàn)的數(shù)學問題面前,他們并肩作戰(zhàn),共同追尋解題的鑰匙。
正當趙珉珂處理完手頭瑣事,步履輕快地返校,他在教室門口恰巧目睹了那一幕——鐘曉鈞和阮暉一同鉆研問題。在阮暉手中,正是他曾小心翼翼借出的筆記本。他的內心泛起層層漣漪,心想:自己對那本子的小心呵護,阮暉明顯并未置若罔聞。那沉默的本子,怎么也沒想到會在無聲中泄露他們之間的小秘密。阮暉和鐘曉鈞的笑語私語,似乎在輕輕觸碰他的底線。趙珉珂覺得自己失守了堡壘,被窺視了秘密。不由分說,他返回座位,連招呼都免了,一個人靜靜地坐下,他的背部微曲如弓,宛若筑起了一扇門,將外界冷漠地拒諸門外。當情誼的天平失衡,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流連,似乎開始懷疑鐘曉鈞背后的真實面目。
趙珉珂內心的暗流,阮暉和鐘曉鈞是一點也沒有察覺到的。放學的鐘聲剛落,同學們迅速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趙珉珂邊推著自行車邊試著和阮暉聊天,話鋒中滿是那這些日子的疑問:“你不覺得鐘曉鈞太過避人耳目的感覺嗎?感覺他陰沉沉的?!比顣熉犃?,連忙搖頭反駁:“才不是呢,你大概是因為不太了解他。其實鐘曉鈞挺風趣的,特別謙虛,和他聊聊天你就知道了。
趙珉珂本想通過這種方式釋放自己對鐘曉鈞的不快,卻沒料到被阮暉這么一反駁,他感到內心里的委屈更加難以排解。整個一天下來的不愉快在心頭堆積,他感覺自己在某種失落中漸行漸遠,卻找不到任何人來分擔。最終,兩人的談話沒有多久就中斷了。路口一到,趙珉珂默默地踏上自行車,背影漸行漸遠。阮暉雖然隱約覺得趙珉珂似乎有點生氣,但她實在想不通他這是為什么。
趙珉珂騎著車,速度如飛地追著前方卓韜的身影,他加速著,想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對趙珉珂來說,卓韜仿佛是那個總能給予他確切感覺的存在,卓韜的依賴讓趙珉珂感覺自己被真正重視。因此,當他和卓韜肩并肩,共踏著回家的路,心中的陰霾仿佛也被逐漸驅散。
教室里,鄧逸走到湯海鑫身邊,試探性地開口:“書店有新書,下課一起去買不?”他這么說的背后,是因為英語老師推薦了本新書,意外成了鄧逸搭話的良機。但湯海鑫并未上鉤,只是淡淡一揮手:“今天不能,我有別的事?!睖v窝杆俣麛嗟厥帐昂脰|西便離開了。鄧逸愣在原地,是好奇是失望混成了一團。心說,湯海鑫這是要去哪兒?于是,他暗自決定,要尾隨去發(fā)掘出湯海鑫的小秘密。
放學的鈴聲還在繼續(xù),鐘曉鈞像往常一般踱著步子回家,家與學校只隔了一段短暫的旅程。他臉上掛著隱約的笑意,心情不錯。毫無察覺,湯海鑫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后面。她心里的負疚如同烏云壓頂,籠罩著她的心房。那場她無意間掀起的風波,錯綜復雜,本是她自己一手造成。今天,她決定把這一切告訴鐘曉鈞,正是她想要的解脫。
鄧逸像影子一樣跟在湯海鑫后面,當他看到她和鐘曉鈞一同走路,鄧逸的額頭幾乎要冒出火來。心中不斷嘀咕:“怎么又是鐘曉鈞?難道湯海鑫對他......”思緒中夾雜著嫉妒和不甘,鄧逸躲得更加隱匿,像個偵探般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時不時鉆進人群或小店,以免被發(fā)現(xiàn),一心只想窺探兩人間的秘密。
湯海鑫認為鄧逸早已離去,于是毫不猶豫地朝鐘曉鈞叫了一聲,加快了腳步。鐘曉鈞感到意外,湯海鑫平時與他相隔如此之遠,今天突然主動接近,這讓他感到好奇。他隨和地迎上她,用他一貫的平靜語調打了個招呼:“嗨,海鑫,怎么了?”
湯海鑫的內心戲比表面上的波瀾更加激烈,她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但決定拋開所有顧慮坦誠以對。湯海鑫吞了吞口水,顫聲揭開那一日的真相:“你記得那個讓卓韜誤會的作業(yè)本嗎?我能告訴你真相么?”鐘曉鈞的內心緊繃起來,心說這里面肯定有蹊蹺。他問:“出了什么事?”湯海鑫鼓起勇氣,慢慢說出了那天本子如何落地,她不小心撿錯了,最終導致那場誤會的事件,并真誠地希望大家不要因此怪罪于她。
面對湯海鑫坦露的話語,鐘曉鈞體會到一段懸而未決的困惑如同解開了纏結的繩索。他清楚,他們之前不過是互相點頭的熟悉,她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撒謊。他沉吟了片刻,溫柔的聲音中滿是理解:“我不會怪你的……但我在想,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呢?”在聽到鐘曉鈞寬容的話后,湯海鑫的心房輕輕顫動,隨之降下的重負,使她幾不可聞的聲音帶著感激:“真的嘛?謝謝你……對對對,得讓大家清楚真相,你能幫忙向卓韜說明一下嗎?”鐘曉鈞的嘴角掠過一抹暖意:“當然沒問題,別擔憂了,這事兒過去已久,卓韜不是那樣的人?!睖睾偷男θ堇锿钢鴮捨?,隨著兩人在岔路口分開,湯海鑫的步伐顯得更加輕盈,心頭的一個懸著的大石頭終于卸下,頓覺生活充滿了希望。
其實,如果湯海鑫不是只把鐘曉鈞當作一個普通朋友,那她就不會有勇氣對他坦白自己的錯。在她眼中,鐘曉鈞只是那個靜默在教室一隅的穩(wěn)重少年,他不涉愛戀的錯綜情節(jié)。所以面對鐘曉鈞,她可以無壓力地釋放心事,并委托他去向卓韜述說自己的不慎,希望通過他去調停矛盾,還原事實。而她心中對卓韜懷有柔情亟盼,才不敢去直接面對卓韜。
然而,鄧逸在不遠處的觀望中,完全曲解了眼前的場景。當他看到湯海鑫離開時那釋然的笑顏,他心中的怨氣如同被加了火般熊熊燃燒,那種無名的火氣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他心里滿是嫉妒與不滿,暗暗誹謗:“這個鐘曉鈞到底有什么好,讓韜哥替他背黑鍋?湯海鑫怎么對他這么上心?居然撇下我去找他!”鄧逸那被誤會催生的惡感變得越來越濃,他騎上自行車,一邊想著如何以后討回公道,一邊氣呼呼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同伴們誤解后編織的心事中,鐘曉鈞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成為了眾矢之的。卓韜為了獲得阮暉對趙珉珂的看法,讓不知情的趙珉珂認為鐘曉鈞覬覦自己愛慕的佳人。與此同時,鄧逸因狹隘的理解,也對鐘曉鈞產(chǎn)生了莫須有的嫉妒與敵意。鐘曉鈞本就不太揣摩他人心思,而他的沉默與不屑,恐怕仍會進一步增加同伴對他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