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一聲李長安,所有人都很意外。
最意外的還是李長安自己。
“殿下,這穆二娘子,是越來越?jīng)]有規(guī)矩了,竟然敢直呼你的名諱。”支黎在一旁呢喃著。
“無妨,她想怎么稱呼我,都可以?!崩铋L安并沒有責怪,心中反而還有些小開心。
這是第一次,穆遲沒有以君臣身份之別來喚他。
“穆二娘子?是太師府的穆二娘子嗎?”沈言疑惑的問。
支黎點點頭:“就是殿下六年前救起的那位穆二娘子?!?p> 話音剛落,穆遲已經(jīng)來到他們的身前了,阿淺與宋庭州跟在她的身后。
穆遲的視線全部都在沈言的身上,她已經(jīng)注意不到身邊的其他人了。
她雙眼微紅的看著沈言,哽咽著問:“小郎君手中這枚、羊脂玉扳指很是好看,不知、能否賣給我?”
沈言不解的看向李長安,隨后尷尬的回答:“這是我阿爹留給我的遺物,不能賣。”
“那、那能否取下來給我看看?”穆遲小心翼翼的問。
他有些為難的看向李長安。
因為他很珍視這枚扳指,但他并不知道這位穆二娘子是不是一個可信任之人。
在等到李長安的點頭之后,他才將這枚扳指取下來給到穆遲。
穆遲拿起這枚扳指,看了看里環(huán)的字,是用篆書寫的‘安’字。
淚水,一滴一滴的從穆遲的臉頰滑落,是它,就是這枚扳指,沒有錯。
“穆二娘子,你怎么了?”沈言見她落下眼淚突然變得慌張起來。
穆遲擦去臉上的眼淚搖頭,將扳指還給了他。
她側(cè)頭看向李長安,只是一刻,便又將視線轉(zhuǎn)向眼前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沈言,穆二娘子也可喚我七郎。”既是殿下信任的人,那便也是他信任的人。
沈言——
這個名字,前世時,她在李長安的口中聽到過一次。
她硬擠出一個笑容:“名字、真好聽?!?p> 可她終究還是沒忍住,背過身去,擦去再次滑落的眼淚。
她也沒有勇氣再轉(zhuǎn)過身,聲音有些顫抖:“二殿下,我身子突然有些不適,先走了。”
阿淺上前扶著她往前走,宋庭州向他們?nèi)俗饕竞缶o跟上穆遲的腳步。
李長安望著穆遲那顫抖的背影,若有所思。
然而這一次,李長安卻猜不出她怎么了。
“殿下,這穆二娘子好生奇怪啊?!鄙蜓圆挥傻恼f出這句話。
“她一直都很奇怪,偏偏我們殿下和她做了盟友?!敝Ю栝_口解釋著。
“盟友?殿下,你做好決定了?”
李長安點頭:“我們回去吧?!?p> 回皇城的途中,李長安一直愁眉不展。
他不明白穆遲為什么會用那樣的眼神看沈言,又為什么會淚流滿面。
難道,穆遲認識沈言?
可是看沈言的樣子,并不認識她啊。
所以,穆遲到底是怎么了?
回到太師府,穆遲一個人待在屋子里。
她坐在軟榻上,回想起前世太師府的熊熊烈火。
那多出的一具尸體,真的是李長安嗎?
母親繡的手帕,或許會給別人,可是,父親的遺物會給別人嗎?
死的人,是沈言吧?
那枚羊脂玉扳指,是沈言的,不是李長安的。
只因為上面有個安字,她就覺得,死的人,應該是李長安,加上那人身上,還有未燃盡的紅爪飛鷹手帕,她就更加確定,那人,是李長安。
為了證實這件事,穆遲決定,明日跟著阿公入皇城。
有些話,她要親口問李長安,當年不該死在太師府的人,她一定要打探出來?
“叩叩~”
房門被人敲響。
“二娘,主公讓你去書房?!?p> “知道了。”
她趕緊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開門朝書房走去。
“阿公?!?p> 人還未到書房,她的聲音倒是先到了。
穆遲走到阿公的身邊,低頭便看見了棋盤上的棋局。
這白子,居然能扭轉(zhuǎn)乾坤:“阿公,這是你與誰下的棋???”
“二殿下。”
穆凌讓穆遲來,就是為了讓她看這一局棋的,他想讓穆遲看懂。
“那,誰持白子?”
“還是二殿下?!?p> 還是李長安。
穆遲知道他厲害,只是沒想到他這么厲害,棋技居然能贏過阿公。
她坐到白子的一方,穆凌也坐在黑子的一方。
他靜靜的看著穆遲,而穆遲靜靜的看著這盤棋。
“阿公,這二殿下著實有些厲害啊,你分明將他的路都堵住了,可他還是殺出重圍了。”
“蓁蓁,你可有想過二殿下處處維護你,是為了什么?”
穆凌試探的問。
他知道蓁蓁和以前不一樣了,可是蓁蓁的眼界到底在哪,他還不知道。
穆遲收回視線,看向穆凌:“阿公,他、應是為了阿兄和你吧,阿兄是剛得勝歸來的將軍,而阿公你,更是三朝元老,你的聲望,長安城的人都知道。”
“你為何會這般想?”穆凌繼續(xù)試探。
穆遲長嘆一聲:“我也不想將二殿下想成那樣的人,可他畢竟是皇子,他若不想做個閑散王爺,是肯定會為自己拉攏勢力的,而太師府,是最好的勢力?!?p> 聽了蓁蓁的話,穆凌知道,她比她阿兄要看得透徹。
“蓁蓁,阿公已經(jīng)決定了?!?p> “什么?”
“我并未將路全部堵死,這活口,我是故意給二殿下留的?!蹦铝璧囊暰€落在棋盤上。
穆遲再一次仔細的看了看這局棋。
這一步,當真是、一個活口。
她也明白了阿公的這個決定。
可前世,李長澤利用太師府,將朝中勢力盡收囊中。
而最后,太師府被棄如敝履,那下場……
李長安也是皇室中人,他真的會和李長澤不一樣嗎?
他會不會也在利用完太師府后,殺人滅口呢?
她不愿這樣去想李長安,可人心最是難測,皇室中人,也最是無情。
穆遲伸手將那白子拿起來放回棋盒中:“阿公,大鄴就是這棋盤,我們都是這個棋盤的棋子,可我們,也是棋手,身陷棋局,每一步,可都要想好了?!?p> “蓁蓁,你想說什么?”
“伴君如伴虎,不管他從前是何種模樣,最后,或許都會吃人?!?p> 穆遲不了解李長安,她會與李長安聯(lián)手,只是因為前世做下的孽。
她想補償李長安,可她更想護好太師府。
在她這里,太師府,永遠是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