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軒受傷沒幾日,便讓人帶著密詔前往歷王王府拜謁。既然消息已經(jīng)泄露,暗箭難防,不如走在明面上。
“小寒姐姐,宗先生原來是京都的大官呀。欽差大人有多大,比我爹大嗎?比歷王的嗎?他在京都有家室了嗎?”寶兒邊收收拾東西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王府很大吧,我們真的要住王府?”
“寶兒,你的問題太多了,我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個?!奔拘『粗鴼g喜雀躍的寶兒不禁莞爾。
“那就回答一個,宗先生成家了嗎?”寶兒突然停了下來,一臉認真的看著季小寒。
“據(jù)我所知,他有的,不止一個,孩子當然也是有的?!奔拘『蝗舔_她。
寶兒一臉失望,然后又覺得委屈,“他對我很好,是他親自去的太守府,問我爹爹要人,大夫人正罰我跪在祠堂,他將我扶了起來,還責罰了大夫人,他還叫林大哥陪我玩給我買好吃的……我以為……”寶兒看到季小寒臉上的笑意消失,“后來,我看到他對姐姐也很好,他……”
是啊,他一直都是這樣,明面上溫文如玉,待誰都彬彬有禮,可是面具下的他就不得而知了,他親自去要你,打壓大夫人,沖著的是溫侯,提點的是你爹,季小寒嘆了口氣,“他非良人,我言盡于此?!?p> 到了王府,歷王隆重宴請宗軒一行人。席間有數(shù)位身姿曼妙的舞姬跳舞助興,為首的舞姬青絲墨染,面容妖嬈,慢移、旋轉(zhuǎn)、跳躍間腰間系的鈴鐺聲清脆悅耳,若凡間精靈,轉(zhuǎn)而秋波暗送,神態(tài)驕媚不已,在座的男子無不神魂顛倒,陣陣叫好。
“欽差大人,不知我府上這舞姬,比起身邊這位美人何如?”歷王面露笑意,目光卻未曾從季小寒身上離開過。
“自然是各有千秋?!?p> “不知這位美人您是哪里尋得,倒是別有一番風味?!睔v王從上到下打量著季小寒,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看的季小寒不寒而栗。
“歷王怕是喝醉了,區(qū)區(qū)一個普通侍女而已,怎么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宗軒面上淡淡,喝著酒應(yīng)和著。
“雪兒,給我們的欽差大人倒酒。小美人來我身邊給本王倒酒。”
季小寒看了一眼宗軒,他面無表情,也不知作何打算,只得走過去給歷王倒酒。歷王一把把季小寒摟進懷里,捏住她的下巴,“果然是個難得的美人,就是少了些風韻,得調(diào)教調(diào)教。”季小寒扭開身體,轉(zhuǎn)而站起身給歷王倒酒。
為首的舞姬扭動著妖嬈的身姿緩緩走到宗軒的身邊,宗軒舉杯一飲而盡,“美人美酒倒是愜意?!?p> 當宗軒酒飲盡,剛想站起來,突然頭痛欲裂,歷王見狀大喊,“來人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都拿下。”
很快宗軒一行人等都被歷王的人控制住,季小寒一臉擔憂的看向宗軒。
“歷王,你這是何故,若是真要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弊谲幣吭谧郎仙蠚獠唤酉職狻?p> “辰軒,我當你足智多謀呢,竟無端端送上門來?!睔v王一臉奸計得逞的樣子。
“所以,你早就知曉?!?p> “起初并不知曉,但是你登門來訪,密詔上的印章明顯新印,怎可能作假,只能說你百密一疏?!?p> “所以你是準備造反?”
“造反,造誰的反?只可惜當年沒把你毒死,當初辰耀皇帝就是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世人言。就該將當時宮里所有人斬殺干凈,也不至于你被偷偷帶出宮也未知?!睔v王回憶著當年的情景,感慨辰耀皇帝虛偽作為。
“所以當年的毒確是你下的。”
“世上僅此一瓶,也算對的起你們尊貴的身份了。這些年沒少受疼痛折磨吧,就算有醫(yī)圣的神丹妙藥,能活下來也得脫層皮?!睔v王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為什么。我父王待你不薄。”
“不薄,同樣出生入死,我歷家滿門就我一人活著下了戰(zhàn)場,憑什么他容王就可安于一方,我就要發(fā)配邊陲給他死守江山。若不是得辰耀皇帝賞識,只怕還在風沙里吃土。哪里能來這歷城?!?p> “你私自斬殺戰(zhàn)俘,奸殺婦女,調(diào)戲?qū)m嬪,若不是你有戰(zhàn)功在身,恐怕就不是發(fā)配邊陲這樣簡單了。”宗軒強撐著身體,費力說道。
“成王敗寇,自古以來皆如此,殺幾個戰(zhàn)俘算什么!就算是把他們都殺了也抵不過我歷家滿門性命!”歷王越說越生氣。
“所以你準備殺了我?自立為王?!弊谲幵囂降馈?p> “我向來有自知之明,當皇帝的野心我是沒有的。辰沐還在,殺了你,我繼續(xù)當我的歷王豈不樂哉。”
“哦,是嗎?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闭f完,外面沖進來一隊身披鎧甲,手持利刃的軍隊,很快局勢發(fā)生了逆轉(zhuǎn),局面完全被宗軒這邊的人控制住了。
“你沒中毒?這么短的時間怎么可能從陽州調(diào)兵?!北坏兜肿〔弊拥臍v王百思不得其解。
“你當真我會無備而來?”宗軒緩緩站起身,擦干嘴角的鮮血,笑得那樣邪魅。
“成王敗寇,要殺要剮隨你。”歷王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告訴我,當年還有誰參與了此事,毒你倒是能弄到,謀害忠良也是你的手筆,可是能悄無聲息在整個宮宴上做手腳,你沒有這個能耐?!?p> “寧貴妃一族都已伏誅,你來問我,可笑。”
“寧貴妃雖未對外宣布,但是她當時已生懷龍種,若她真有心謀劃,針對的恐怕只有我的母后,而非整個后宮?!弊谲幾呦驓v王惡狠狠的看著他,“說,是誰?!?p> 歷王并不言語。
“你不說我也能猜到,趙太妃?綿靈公主?”
“你也不過是個可憐蟲。”歷王說著大笑了起來。
宗軒被徹底激怒了,但是面上卻更加平靜,“我知道歷王身經(jīng)百戰(zhàn),不懼生死,可是你的愛妾們呢,你的子女們呢?我們來日方長,據(jù)我所知,你膝下僅一子,年歲最小,長得倒是周正,不似你這般五大巴粗?!?p> “你!”歷王氣的就想沖上前,奈何被幾名將士控制住,兩把大刀架在脖子上,“你真的想知道嗎?我怕你接受不了?!?p> “如若你坦誠,我保證饒過你一家老小性命,只取你一條狗命?!?p> “我怎么相信你說的是真的。”歷王并不相信宗軒的話。
“你有的選嗎?你不說,我可以現(xiàn)在就將你兒子首級取來?!闭f著,身邊人將歷王兒子的信物丟在歷王面前。歷王這下整個慌了神,“我說,是梅皇后?!?p> “不可能。”宗軒一臉震驚,一刀劃破歷王的胸口,“誰允許這樣污蔑我的母后!”
歷王吃痛捂住傷口,“我何必騙你,你不信就去問你的義父,你母后來自宗氏,辰耀皇帝被你父王托付給宗家照顧,與梅皇后本是兩情相悅,奈何你父王橫刀奪愛……”
“住口,把他壓下去!”宗軒怒不可遏,隨后,下令將歷王府一眾人等收押。
到了夜里,大家都睡去,宗軒一人站在院里,此時小寒剛過,院落的一株白梅露出了頭,淡淡的白若有若無。忽然,天空中一朵朵雪花開始飄落,落在枝頭,宗軒伸手接住飄落的雪花,回想這二三十年來的經(jīng)歷,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個笑話,難怪印象里母后總是鮮少抱自己,也不會像宮里別的娘娘一樣每次見到自己的孩子眼神里都充滿了寵溺,母后總是那樣的清冷,最愛做的事就是畫梅花。他不知道自己奪來這天下有何用,報仇雪恨的意義又在哪。原來最想自己死的是生育自己的母后。真的是可笑之極。
“誰?!?p> “我?!奔拘『従徸叩阶谲幧磉?。
“為何還不睡?”宗軒苦笑。
“陪你看初雪?!奔拘『α诵?,“先生又錯過了我今年的生辰,說來好笑,你說送我生辰禮物,竟一次也沒有收到過?!?p> “是呀,我食言了。終歸是我太自負了,玩弄人心對我來說易如反掌,我自以為能掌控一切,可謀算過頭,算丟了你,也算錯了自己的人生。也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存于這世間,我就是個錯誤?!?p> “不要這樣說。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你是我唯一的光,我常常期盼著,那是一場噩夢,一睜眼就看到你將我從深淵拉出去??墒瞧谕酱螅酱??!奔拘『奶鄄灰?,她從未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宗軒,在她印象里,無論遇到任何事情他都是淡然處之,謀定在心,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只有他不想辦的事。然而,此刻這個男人是這樣的脆弱,無助。
宗軒轉(zhuǎn)過身抱著季小寒,想抓住最后的稻草般,“都是我的錯,你能原諒我嗎?”季小寒沒有回答,只是堅定的看著他的眼睛。他捧起她的臉,深深的吻了上去,季小寒沒有拒絕,她感受著從他唇上傳來的溫度,曾經(jīng)的她也幻想過他這樣擁抱著自己,只是不是這樣的情景。他的唇從嘴,臉,耳朵,來到白皙的脖頸,動作是那樣的專注溫柔,仿若對待世間最寶貴的珍寶。季小寒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酥軟了下來。
“先生?!?p> “喚我軒?!彼麑⑺话驯?,回到房內(nèi),輕輕放至榻上,解開系帶,溫柔的撫摸,生怕弄疼了她,兩人在彼此交融中尋求著心靈的慰藉,在到達高峰過后,兩人沉沉睡去。
第二日,季小寒睜開眼看著仍在沉睡的宗軒,心中不知被什么塞的滿滿的。她沒有叫醒他,起身穿戴好回了房間,寶兒看到徹夜未歸的季小寒臉色有些難看,季小寒也不想解釋,只是自顧自地收拾起東西。
“還是要走嗎?我后悔了?!弊谲幙吹角皝砼c她道別的季小寒。
“讓我去吧。我們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p> 宗軒知道她的決心,“你放心,我也會抓緊時間整頓改革,除弊立新,等一切就緒,一起將輝國人趕走。”宗軒將手中的一個令牌給到她,“我身邊的幾個都會護你前去宜州,到了宜州直接去太守府,有人在那里等你。如果有緊急情況可以拿著令牌到宜州的宗氏學(xué)堂,那里的人都能為你所用?!?p> “好。”季小寒拿著行李頭也不回的走了。寶兒和幾個死士趕緊跟上。
宗軒看著季小寒離去的背影,心中總覺得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