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變故
她這一睡,還不知道什么時間會醒,也不能長時間在車上睡,蕭期用外套牢牢包裹住她的身體,確保不漏一絲風進去,這才抱起她往家里走。
原本在醫(yī)院只覺得她肉眼可見的瘦了,現(xiàn)在把她抱在懷里,更能明星的體會到。
與高中那個時候不一樣,那個時候冬至臉頰還有些圓潤,捏起來手感軟乎乎的。
現(xiàn)在別說圓潤,身材更偏向一種病態(tài),一米六五左右的個子看起來連九十斤都沒有。
半夢半醒間,冬至察覺到自己被人抱在懷中,那個懷抱有久違的味道,像是新鮮剝開的柑橘,讓自己的身心難得放松下來。
她在蕭期懷中微微動身,忽然,她感覺有一滴水滴在她的脖頸處。
是什么?也許下雨了吧,可私人地庫哪來的雨呢?
冬至懶得再去想,在蕭期懷里迷糊睡去。
——
“你都把她帶你家去了?!那還怕什么?只要說開就好啦?!?p> 蕭期不回答,沉默的坐在陽臺上,江對面是兩棟LED大屏,廣告內(nèi)容不停變換,身后的樓層高矮不一,都亮著燈。
萬延有些無奈,自己就這么個為數(shù)不多的好哥們兒,在遇到楚冬至的事情上,怎么就這么喜歡鉆牛角尖。
“有些感情上的事情,是有點兒難解釋,但你不了解嘛,她就是那種性格,可能她說的話不是那個意思,你也別多瞎想?!?p> “我知道?!笔捚陂_口,語氣很輕,還有化不開的苦澀。
“她對感情有高度潔癖,只要認定是自己的東西,或人或物,占有意識很強,我擔心……她心里那一關過不去。”
他了解楚冬至,越了解就越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法靠近她的心。
所以他要怎么辦呢?
他自己可以等一輩子,可楚冬至不會,她那么漂亮耀眼,在人群中那么獨特,她身邊或許有很多比自己優(yōu)秀的人。
“只要她看見我,她就會控制不住的想起那段記憶,我之前試圖掩蓋,但結果卻是不盡人意?!?p> 蕭期伸手狠狠壓住眼底的狼狽,眼淚還是難以抑制的從指縫溜出。
“我怕她不會原諒我,怕她不想見我?!彼纳ひ舾蓾?,有深深的無奈。
電話那面的人也是嘆氣,說起感情的事情來,自己也還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
清晨的霧霾遮天,從樓上往下看只看得見白茫茫一片,冬至不由得攏了攏身上的被子,剛與空氣接觸的皮膚立刻泛起一片冷疙瘩。
冬至在床上穿戴好才下床,她的房間不算大,但收拾得很整潔,物品也擺放得井井有條。
她徑直出了家門,電梯里沒人,只剩下冰冷的機械聲在播報廣告。
‘砰,斯拉——’電梯快速下滑兩段停住。
冬至迅速反應過來,把樓層鍵全部按上,半蹲雙手扒著鐵壁,冷冰冰的觸感使她鎮(zhèn)定不少。
電梯外傳來急促的叫喊,“女士,你怎么樣了?!”
冬至將自己的情況一一報出,最后消防員合力破門,把她從電梯里拉出來。
下一秒,電梯迅速墜落,還好冬至腳收得快,否則半個腳掌會直接被切掉。
或許是劫后余生,她現(xiàn)在滿腦子里只想見到蕭期,不管他在哪,也不在乎路程有多遙遠。
奶茶店店外,冬至衣服灰撲撲的站在落地窗前,可她顧不上那么多,因為她看見蕭期正坐在里面等她。
“蕭期,我喜歡你?!?p> 坐蕭期對面的女生眉眼彎彎,聲音軟糯糯的,下一秒,女生彎腰起身,蕭期也笑,主動親過去。
冬至就這么眼巴巴站在外面看,又氣又哭,她用力拍打玻璃,里面擁吻的兩人充耳不聞。
蕭期坐在床邊,清楚的看見冬至因為夢而每一個痛苦的細節(jié),她的口中喃喃,呼吸絮亂,胸口劇烈起伏,氣得不輕,可眼角滑過的淚又能看出她很痛苦。
下一秒,冬至猛然睜眼,眉眼間還有夢中沒消下去的氣,眼中的淚伴隨她的起身輕輕落下,滴在被子上快速化開,仿佛從來沒有過。
“還好嘛?”蕭期把水杯遞到她面前。
冬至沒接,神色又恢復到平常的冷淡,甚至透著一絲冷淡的厭惡,“出去?!?p> 察覺到她的情緒,蕭期垂眸覆蓋住眼底的黯然,默默退出去。
這幾年她反反復復做著這個夢,也去看過心理醫(yī)生。
“這是你內(nèi)心的執(zhí)念和心結,我能感受到你想掙脫,要是能和當事人說開是最好的,不過……對于你當下的生活來說,你可以先出去旅行試試?!?p> “世界的風景很美,當你親身體會到旅行的過程,心里的結解不解開,或許就沒有那么重要了。”
——
接近中午,萬延進門往外甩甩雨傘上的水,忍不住吐槽道:,“今天外面下好大的雨,還好我長得帥反應快,沒把本帥哥淋到?!?p> “唉?”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禁發(fā)出疑問:“楚冬至呢?走啦?”
蕭期拿根雞腿從廚房出來,徑直往他嘴里塞,把他沒問出的話堵在嘴里:“在房間,沒出來過?!?p> 萬延了然,咬住雞腿將手里的一大包食材遞給他,自己去陽臺晾傘。
門開。
冬至一頭酒紅色的頭發(fā)襯得臉色偏白,稍顯病態(tài),蕭期的機車服穿在她身上稍顯肥大,里面的襯衣也是他的。
蕭期正在廚房好一頓忙活,聽她出來才冒頭,看她的穿著先是一愣,又看出她臉色不好,神色擔憂道:“你怎么了?臉色不太好。”
冬至咳嗽兩聲,頭疼,不想說話,只搖搖頭。
萬延默默挪到沙發(fā)邊坐下,沙發(fā)陷下去一角。
冬至也不問來的人是誰,無力的往沙發(fā)里一癱,頓時覺得更暈了。
蕭期不放心,伸手試探溫度,沒發(fā)燒,估計是感冒。
“我給你沖包感冒靈,吃完飯就好好休息?!边€不等冬至拒絕,蕭期就翻箱倒柜起來。
萬延見她盯著自己,毫不尷尬的打起招呼:“好久不見啊,冬至。”
冬至點頭,聲音懶懶的開口:“好久不見?!?p> “唉!”萬延驚訝“你認出我啦?”
冬至昂了聲,不想再多說話。
其實她剛剛余光就已經(jīng)注意到,原本只覺得眼熟,仔細想想也就知道了,蕭期和他關系一直挺好,不難猜。
知道楚冬至不舒服,萬延也不多說,只簡單寒暄幾句。
“我就不在這兒吃了,你們慢慢吃?!?p> 蕭期拉住她,神色擔憂,阻止的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他攔不住。
“外面在下雨……我送你?!?p> 冬至拂開他的手,聲音清冷“不用,唐寧樓下在等我?!?p> 萬延聽到這名字臉色一頓,也不知道是不是重名,他可好久沒聽到關于唐寧的消息了。
萬延把自己的傘收起遞給蕭期,認真和冬至說:“外面在下雨呢,你不舒服就讓蕭期送送你,幫你撐個傘什么的。”
半晌,冬至抬眼,對上蕭期的眼神。
“行吧?!?p>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傘面上作響,蕭期虛摟著將冬至護在懷中,自己的半邊袖子濕了都不察覺。
還好大門離他們這一棟樓不遠,拐個彎就到。
唐寧的車就停在門口,一扭頭看見兩人登對的模樣,笑吟吟的拿起手機偷拍。
直到兩人走近才把手機放下。
冬至拉開車門坐進去,蕭期替她關上車門,雨水盡數(shù)隔絕在車外。
連同他也是。
唐寧溫聲提醒她,“他可是半邊衣服都濕了?!?p> 冬至這才看向車外,蕭期沒走,站在原地,右邊袖子不明顯的在往下滴水。
別樣的情緒在心底悄然滋生。
看得眼睛干澀,冬至收回視線,語氣平淡“走吧。”
唐寧無奈搖頭,啟動車輛。
雖然楚冬至沒說,可兩人畢竟也算從小到大的交情,看她那個眼神,唐寧知道她不忍心。
單看表明,楚冬至隨心所欲慣了,外表確實冷冰冰的,但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其實是慢熱,只有長久的接觸下來才會發(fā)現(xiàn),她的內(nèi)心很柔軟。
看見路邊面黃肌瘦的小貓會掏出隨身攜帶的貓條,看見頑皮小孩兒欺負小動物也會出手教育,看見拾荒的老人也不忍心,會悄悄在拾荒老人撿垃圾的垃圾箱上放食物。
她一直都很好。
就是不肯對自己心軟。
——
萬延遞給蕭期一張兩寸照片。
“?”蕭期內(nèi)心狐疑,緩緩接過。
照片上的人很眼熟,看那副青澀的模樣像是高中時候,輪廓五官和唐寧相似。
蕭期把照片還給他,脫下外套:“你哪來的照片?”
“哎呀!”萬延有些急,迫切想知道答案:“這是不是剛剛接冬至的女生?”
蕭期不回答,而是問:“她不會是…你在江城認識的女生吧?”
“對??!”萬延重新把照片小心翼翼放回手機殼背后,“你快告訴我是不是!”
蕭期嗯了聲,萬延徹底放下心來。
當天中午他胃口大好,連吃三大碗白米飯。
——
工作室內(nèi)氣氛凝滯。
“楚冬至為什么不在?怎么?心虛了?所以才故意躲著我?”
一個小姑娘被說得面紅耳赤,躲在墻角抽泣。
衣著華貴的婦人卻不打算就此打住,旁若無人的大聲喊叫:“你們這里的老師勾引我老公!現(xiàn)在我老公都要和我離婚了!都是你們這里的老師惹的禍!”
婦人梗著脖子,喊得太陽穴的青筋暴起。
“要是你們再不把人給我叫出來,給我一個說法,別怪我不客氣!”
“你要怎么不客氣?”
帶著些許鼻音的聲音響起,眾人看向門口,入眼是被黑色褲子包裹住的修長的腿,再往上是冷艷動人的臉,在室內(nèi)的光照映下,即使沒多加修飾的臉,也格外惹眼。
楚冬至雙手插兜,眼中沒多余的情緒。
躲在墻角抽泣的女生見她來了,像找到主心骨似的,跑過來和她匯報這一切發(fā)生的起因。
婦人是小女孩羅婷婷的媽媽,姓黎。
原本是由另一個女老師教羅婷婷樂理知識,可那個老師突然病倒,一時半會也找不到能替她的,開設機構的劉老師沒辦法,只好叫楚冬至先頂上。
剛開始一切都好,一家人對新來的老師格外照顧,男主人羅平時不時會送些水果和喝的進來,這也沒什么,只是后來越來越頻繁,幾次打斷冬至教課。
用各種理由感謝冬至,約她出去吃飯,說是感謝宴,實則是什么兩人心知肚明。
這期間冬至也向劉老師反映過問題,可劉老師只讓她忍耐,因為課程沒剩幾節(jié)就快結束了。
黎婦人偶然看見羅平在門外偷拍正上課的冬至,心里憤恨,兩人自此吵個不停。
現(xiàn)在更是鬧得要離婚。
冬至氣笑,笑意卻不到眼底。
“我楚冬至不是什么臭魚爛蝦都看得上,更對你的男人沒興趣,我現(xiàn)在正式通知你?!?p> “你被起訴了。”
說完,蕭期略過她上樓,無論婦人怎么哭喊都不再管,小姑娘擦干臉上淚痕,屁顛屁顛跟在身后。
她今天主要目的就是來遞辭呈的。
辦公室內(nèi),劉老師不在,冬至從兜里拿出辭呈放在桌子中間。
小姑娘驚呼:“冬至姐,你要辭職啊?!?p> “是啊小陶?!背僚呐男√盏募绨?,語重心長道:“我累了,要休息,之后我的工作就交接給你,加油?!?p> 小陶眼睛一圈紅撲撲的,心里不舍,卻還是乖巧答應下來。
冬至的位置上很整潔,除了電腦就是兩盆多肉盆栽,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小物件,收拾起來麻煩,索性全部扔了。
冬至用小盒子把多肉盆栽裝上,最后將電腦里的工作對接完,格式化后才下樓。
婦人還沒走,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大哭。
冬至聽得心煩,“你要是現(xiàn)在還不走,我就報警。”
聽到報警,婦人還是怕,從地上起來,又是哭又是笑,搖搖晃晃往門外走。
“哎?!比巳豪镆粋€女老師嘆口氣,有些憐憫的說:“她也是不容易,跟老公在一起十六年,最后還讓她凈身出戶,孩子都搶不過?!?p> “?”冬至對于后面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居然還鬧到離婚要凈身出戶的地步。
同樣身為女性,冬至能體會她的痛苦。
唐寧嘴里嚼薯片,咔咔響,“我剛剛看見一個女的,跟瘋了似的,這么大雨傘都不拿?!?p> 冬至系好安全帶,“我們跟過去。”
“???”唐寧以為自己聽錯了,手里的薯片掉回袋子里。
“我們開過去,跟上她,之后回去和你解釋?!?p> “行吧?!碧茖幯杆偈蘸昧闶常荒_油門踩下。
黎婦人沒走多遠,整個人淋成落湯雞,精致盤好的頭發(fā)散開緊貼著頭皮,身上的皮草外套更是一直往下滲水。
冬至撐傘下車,“我送你回去?!?p> 后者一瞬間恍惚,反應過來使勁把她推開,傘掉在一邊。
雨水瞬間侵襲冬至的頭發(fā)衣衫。
“你在可憐我?我不要你的傘!我不要你可憐我!”
楚冬至無所謂,隨意把頭發(fā)往后撥,把傘踢給她。
“你要是還想身體也垮掉,就淋!誰他媽管你!”
雨水打在兩人臉頰上往下淌,又滴進衣服里,寒冬天氣里,風一吹,冷得徹骨,讓人忍不住打哆嗦。
冬至回到車旁,扭頭問她:“上不上車?!”
婦人沒吭聲,冬至不再管她,一屁股坐上去。
唐寧有些崩潰,自己才買的新車!
冬至看出她的小心思。
邊系安全帶邊說:“不下雨我給你車辦張保養(yǎng)卡,給你升VIP?!?p> 嗯?!
嗯?。?p> 唐寧雙眼泛起精光,忍不住豎起大拇指:“楚老板大氣!”
婦人沉默半晌,嬌貴的身子還是沒能抗住凍,顫巍巍脫掉皮草上車。
唐寧看看婦人又看看楚冬至,“去哪?”
楚冬至遞給婦人一條小毛巾,此刻她真的是頭昏腦脹,身子乏力得很。
“去西子灣,A21。”
“!”唐寧從后視鏡重新將婦人上下打量個遍。
不怪她驚訝,西子灣可是青陽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人小區(qū),一平方就高達27萬,更別提從A開頭的還是別墅區(qū)。
車開到半路,婦人終究心里過意不去,“謝…謝謝你?!?p> 楚冬至不甚在意,只向她擺擺手。
“我叫黎單,你們就叫我單姐吧”黎單摸摸小毛巾,心里不是滋味,“還有……我不該去你工作的地方鬧的,對不起啊?!?p> “小事兒?!倍谅曇羲粏?,嗓子疼得不行。
百無聊賴,只能掏出懷里的手機,看看有沒有適合自己的房子,心里不禁感嘆,還好手機防水。
到地方后,唐寧望著眼前的別墅咋舌,黎單下車,幾個保姆趕忙將人扶住,披上一條厚厚的毛毯。
“謝謝?!崩鑶紊罹弦还?,眼里忍不住又蓄滿淚水。
車開走,保姆扶著人進屋。
“送你去哪?”唐寧無奈,不是她不想把楚冬至帶回家,只是自己家里面養(yǎng)了兩只貓,楚冬至又貓毛過敏,她可不敢冒風險。
冬至昏昏沉沉的,“去酒店。”
“行?!?p> “先等等?!币庾R到什么,冬至睜眼,摸摸衣兜,沒有,褲兜,也沒有。
她把錢包落在蕭期家了。
“去蕭期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