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年
“喲~”唐寧一雙眼睛滴溜溜轉(zhuǎn):“這是把什么東西忘在他家了啊~”
冬至扶額,對自己無奈:“我的錢包,身份證在錢包里?!?p> 下午三點,雨終于轉(zhuǎn)小,可天空還是霧蒙蒙的。
蕭期和萬延正準(zhǔn)備出門,唐寧就拖著冬至還有她病殃殃的身體來敲門。
蕭期一開門,唐寧便徹底撒手,任由楚冬至迷迷糊糊栽蕭期懷里。
楚冬至渾身濕漉漉的,蕭期擰眉,心疼她發(fā)燙的身體。
萬延知道唐寧在,貓在沙發(fā)不敢過去。
蕭期將人打橫抱起,對萬延說:“我不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p> 萬延連連點頭,眼角余光放不開門口的唐寧。
客廳安靜下來,蕭期把人抱進(jìn)臥室就沒了動靜,唐寧尷尬的站在門口,拍拍手,準(zhǔn)備功成身退。
萬延看她要走,故作鎮(zhèn)定的舔舔嘴唇:“進(jìn)來坐會兒吧。”
唐寧擺手,嘴角含笑,“不了不了,我就不多打擾了?!?p> “那我們一起?!比f延生怕她不等人,利落收拾好自己,跟著下樓。
“?”唐寧感覺他奇奇怪怪的,卻沒多問什么。
萬延看冬至那樣子,心里就猜到唐寧的車多半臟了,這可是個好機(jī)會!
“你去哪?我送你?!?p> 唐寧上下打量一眼,只覺得眼熟,可就是說不出來在哪見過。
“不用?!?p> 萬延噗呲一聲笑出來,在電梯里格外詭異,唐寧都快懷疑他是不是有病了。
萬延眼眸閃光,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疤痕,“你不認(rèn)識我啦?”
唐寧望著那條疤出神。
高二那年,天氣格外的悶熱,家里的空調(diào)壞了,唐寧只好去附近的商場逛逛,至少還能解解暑。
商場坐落在江城中心,里面很大,有五層。
最上層的店鋪還沒一大部分沒入駐,跟樓下比顯得有些落敗凄涼。
不過那一層有新開的臺球室,環(huán)境十分不錯,唐寧沒事兒就喜歡去玩玩,都快和里面的前臺混熟了。
扶梯上去還要走一段距離才是臺球室,中間有扇消防門,基本沒什么人去。
沒走幾步,唐寧就聽見里面?zhèn)鞒鲂﹦屿o。
為首的男人個子頗高,很黑“讓你拿出來就別他媽廢話!”
幾個人圍住一個少年毆打,嘴里還時不時飆些臟話。
少年反抗不成,被打得更慘了,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唐寧實在看不下去,踹開門氣勢十足的喊道:“我已經(jīng)報警了?。【祚R上就到!”
幾個小弟被嚇壞了,慌不擇路的從樓梯逃走。高個子倒是沒那么好嚇唬,他轉(zhuǎn)頭吐了口唾沫,對唐寧邪笑。
“你這技術(shù)騙騙那幾個蠢貨還行,對付我?還不夠!”
唐寧見他逼近,心跳到嗓子眼,努力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趁高個子一個不留神跑出去大喊。
“救命??!救命??!這里有人聚眾斗毆!快來人?。?!”
臺球室里的前臺聽見喊叫,二話不說喊了兩個熱心的壯漢往這邊來。
高個子見情況不妙,只扔下一句“你等著!”迅速逃走。
地上躺著的少年,就是萬延。
記憶里的面目重合,唐寧看著眼前人,震驚得說不出話,眼睛睜得大大的,水亮亮又帶著驚喜:“是你?。 ?p> “沒想到你居然是蕭期的朋友,這也太巧了吧!”
萬延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既然都這么巧了,我們加個好友吧,我改天請你吃飯怎么樣?!”
唐寧這才想起出門前,蕭期還在和他說什么事情。
“對對對!”
兩人加上好友,萬延執(zhí)意要送她,唐寧說什么也不要,萬延只好先行一步。
——
清晨,楚冬至腦子昏沉沉的,手臂還被重物壓著,麻酥酥的。
等等,重物?
楚冬至猛的睜眼,蕭期被自己抱在懷里,兩人呼吸相融,只要蕭期稍稍抬頭,唇瓣就能貼上,主要他的手還纏在自己腰間。
什么情況?
自己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來?!
冬至小心翼翼抽出自己的手,狠狠甩幾下,這才恢復(fù)點知覺。
腰間的手纏得緊,她費(fèi)好大番功夫才掰開。
掀開被子的一瞬間,雞皮疙瘩冒起,冷得人直打顫,頭似乎都更暈了。
蕭期好整以暇的撐著腦袋看她:“你去哪?”
楚冬至渾身一僵,索性坐回去蓋上被子問個清楚。
“怎么回事?”
蕭期翻身下床。
“你非要抱著我睡,我怎么說怎么都不放手,然后…就是你看到這樣?!?p> “……”楚冬至已經(jīng)在心里把自己罵了不下一百遍。
不過…一睜眼能看到帥哥,感覺還不錯。
蕭期走到冬至腳邊蹲下,拿起一只拖鞋替她穿上。
他的掌心很溫暖。
冬至就著他穿好鞋,鞋尖抵著他的下巴往上抬,強(qiáng)迫他與自己對視。
他的眼眸暗波涌動,有欲,喉結(jié)微微滑動,性感極了。
蕭期握住她的腳踝,忍不住細(xì)細(xì)摩挲,嗓音沙啞:“另一只。”
冬至這才放下,任由他將鞋穿上。
關(guān)上房門,蕭期壓下身體的躁動,腦海里浮現(xiàn)她剛剛的神情。
腿部的皮膚白皙光滑,抬頭看,就是一張清冷又不顯風(fēng)情的臉,眼神就這么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像個狐貍精。
吃飯的時候,蕭期看她臉色問道:“要不要搬來我家?”
楚冬至不回答,往自己碗里夾了個蒸餃。
“到時候我搬去客臥睡,主要我在還可以照顧你,家務(wù)活這些你都不用做,廚房也全權(quán)交給我負(fù)責(zé)。”
聽到這話,楚冬至這才懶懶掀起眼看他。
反正對自己也不虧,辭職正好可以休息一陣,反正做飯和家務(wù)活自己也不用干,挺爽。
想到這些,楚冬至點點頭應(yīng)下:“行啊?!?p> 蕭期倒沒多大把握她會答應(yīng)自己,聽到這話有些愣神,“真的?”
楚冬至抿唇,“沒聽到算了?!?p> “別!”蕭期壓不住嘴角的笑意,“別反悔就好?!?p> 第二天一早,蕭期就叫搬家公司去把楚冬至家剩下的東西都搬到自己家。
過遍火海,剩的東西沒多少,大多數(shù)都是臥室里的,有些必需品還是要重新買。
家具城內(nèi),臨近兩三天就快跨年,購買家具的人依舊多。
蕭期以家里也要填補(bǔ)些空缺,屁顛屁顛跟在冬至身后。
楚冬至直奔床品,“我把你床換了,有意見沒?”
蕭期搖頭:“想換就換,畢竟要你睡著舒服?!?p> 家具城很大,各色各樣的物件兒都有,兩人都挑花了眼。
并且,每一層都有不同菜系的餐廳,兩人正好逛到餐廳外,也懶得再換地方。
雖然是家具城,但菜肴一點也不遜色與外面的五星飯店,兩人都吃得有些撐,蕭期去結(jié)賬,楚冬至站在門外等。
瞥見不遠(yuǎn)處有架三角架鋼琴,冬至走近,認(rèn)出這是施坦威D274,忍不住坐下。
她的手指快速的在琴鍵上舞動,仿佛與琴合為一體,情緒也混入其中,指尖彈奏出個每個音符散落商場每一處,穿透力極強(qiáng)。
嘈雜聲漸漸消失,大家都在欣賞著這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彈奏的人。
也有會彈琴的人聽出她彈的鋼琴曲是Green to blue,對于會彈鋼琴的人來說,這首曲子不難。
可她彈奏出來的曲風(fēng),很孤獨。
餐廳里的人探出頭觀望,先是驚嘆她的樣貌,又驚嘆她彈奏的曲子,讓人身臨其境。
蕭期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周圍議論聲起,可琴凳上的人卻置若罔聞,光透過頭頂?shù)牟Aд丈湓谒車?,仿佛那就是為她而搭建的舞臺。
每個音符,都在敲擊著他的心。
隨著曲子結(jié)束,楚冬至站起身,人們紛紛站起來給予她掌聲與贊美。
冬至微微頷首,算是道謝。
她看看蕭期,示意他隨自己離開。
“我看你逛半天什么都沒買,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蕭期替她開車門,細(xì)心護(hù)住她的頭頂,“過兩天你就知道了?!?p> 手機(jī)振動,冬至翻開看。
媽媽。
靜默片刻,還是接起。
楚媽媽的語氣不善,又帶著懷疑:“喂?你在哪呢?前幾天打你電話怎么不接?”
冬至無奈,“干嘛?”
“你什么態(tài)度?!我是你媽!”
又來了。
冬至不再聽她的廢話,干脆掛斷。
蕭期知道她家里的情況,知道她需要默默陪伴。
冬至有個哥哥,楚爸爸對這個哥哥從小便是打罵教育,自從冬至出生,楚爸爸是煙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逢人就說她是給家里帶來好運(yùn)的福星。
可這份寵愛,停止在冬至上初中的年紀(jì)。
少女正是花一樣的年紀(jì),身邊漸漸出現(xiàn)許多追求者,書包里時常有表白信,楚爸爸覺得女兒不務(wù)正業(yè),不由分說狠狠掌摑了她一耳光。
那是第一次,父女之間產(chǎn)生隔閡。
從初中開始,楚爸爸越管越嚴(yán)格,晚上要收手機(jī),每一次出門要告知具體,晚上八點不回家就會被罵,父女之間開始無休止的爭吵。
冬至也曾一度抑郁,不過還好那時候唐寧陪在身邊。
再到高中,兩人相遇,冬至情況才漸漸好轉(zhuǎn)。
可這在楚爸楚媽眼中來看,冬至開始不聽話。
楚爸爸每次聊天都?xì)獾貌恍校尪翝L出這個家。
可說到底,哪個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要不然楚爸爸也不會讓冬至去抱鋼琴興趣班。
可愛到底是什么?冬至分不清。
蕭期至今還記得,冬至哭著對楚爸爸說:“你們要是只要提線木偶,只要一個聽話的楚冬至,那生我下來沒意義,我不是物品,不能讓你們搬來搬去。”
那是第一次,楚爸爸沒讓冬至進(jìn)家門,任由她在門口凍了一晚上。
蕭期看她沒回消息,半夜小心貓到她家門口去看的時候,冬至蜷縮在小角落,嘴唇凍得發(fā)紫,身體忍不住的打顫。
“還不走?”冬至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蕭期掏包,拿出顆棒棒糖遞給她。
“?”
蕭期替她撕開包裝,“吃點甜的心情好,你說的。”
冬至就著他的手將糖含進(jìn)嘴里,“我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
蕭期彎唇淺笑,“或許是我記錯了?!?p> 他的冬至,忘記了。
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也想忘記他。
——
跨年夜當(dāng)晚。
廣場上人山人海,人行道也圍得水泄不通。
唐寧忍不住吐槽道:“全國十四億人,感覺有一億人都在這里?!?p> “唉!”萬延計上心頭:“我們?nèi)フ宜麄儼??!?p> “?。坎缓冒??!?p> 萬延敲她腦門:“笨蛋,他們那關(guān)系僵得,堪比北極,我們?nèi)ミ€能暖暖場子?!?p> 唐寧后知后覺的點頭:“也是哦?!?p> 兩人不再猶豫,擠出人流開車直達(dá)蕭期樓下。
一開門,兩人愣住。
蕭期系著圍裙在廚房做飯,客廳里多出一臺三角架鋼琴。
跟上次來看到的風(fēng)格不同,家里多了絲藝術(shù)氣息。
鞋柜里半數(shù)都是冬至新買的高跟鞋,沙發(fā)上也有奶黃色的毛毯,陽臺上懸掛的衣物隨風(fēng)輕輕擺動。
家的具象化在此刻才顯現(xiàn)。
唐寧咬牙切齒狠抓一把他的手臂:“這是你說的關(guān)系堪比北極?”
萬延也疑惑:“沒錯啊?怎么回事兒?我年紀(jì)輕輕得眼花啦?”
蕭期見兩人還不進(jìn)來,催促道:“不進(jìn)來?那我關(guān)門了?!?p> “唉唉唉!別啊?!比f延趕忙攔住,拉唐寧進(jìn)來。
一曲彈完,冬至饒有興趣看著兩人,挑眉問道:“你們這是?”
萬延一臉正經(jīng):“我在追她?!?p> 冬至笑出聲,“哦?”
唐寧臉熱,岔開話題。
“這架鋼琴怎么回事?施坦威哎!”唐寧捂嘴,十分震驚“你買的?”
“不是。”冬至感冒還沒好,嗓音淡淡的,有些沙啞。
她下巴微抬,示意看向廚房,“他送的……生日禮物?!?p> 唐寧之前無意在網(wǎng)上看到過這架鋼琴,是施坦威B211Spiroio,心里由衷佩服,豎起大拇指點贊:“一百多萬的生日禮物,豪氣!”
“什么???!”萬延聲音拔高,“一百多萬?!”
腿一軟,癱在沙發(fā)上嚎:“這種生日禮物我居然從來沒有過~人與人的區(qū)別啊~”
冬至止不住咳嗽,臉色染上緋紅。
唐寧拍拍她的背,內(nèi)心擔(dān)憂,嘴上卻止不住犯貧:“你可是一感冒幾個月不見好,這次可又要遭罪嘍?!?p> 冬至搖頭:“沒事,不用擔(dān)心我。”
窗外,江面上升起無數(shù)個無人機(jī),一場炫酷的無人機(jī)燈光表演拉開帷幕,兩邊江面從上往下看去,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
唐寧拉她起來看熱鬧,冬至沒什么精神,胸口發(fā)悶,只覺得疲倦。
順著腳邊的搖搖椅合衣坐下。
“你們看吧,我坐會兒?!?p> 看她實在不舒服,唐寧也不強(qiáng)求。
兩棟LED大屏亮起,炫酷的倒計時映入眼簾。
廣場上萬人齊聲倒數(shù),聲音高亢。
“十!”
“九!”
唐寧也跟著喊,眼睛雪亮亮的。
萬延在廚房打下手,聽見動靜不由得被吸引視線。
在舊年的結(jié)尾,還能和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相遇。
或許是自己的生日愿望被聽見,所以來幫他實現(xiàn)愿望。
他叫住蕭期,語氣頗為認(rèn)真:“你也會得償所愿的?!?p> 蕭期臉上一片輕柔,下意識看向冬至。
“一!”
“新年快樂!!”
同時間,絢爛的煙花升空照亮江面,一團(tuán)接著一團(tuán),氣氛渲染到極致,有人接吻,有人擁抱,有人相愛。
冬至一睜眼,滿天的星河落入眼中。
真好。
新的一年開始了。
最后的排骨湯上桌,萬延喊道:“開飯啦!”
四人落座。
萬延率先開口:“新的一年了!祝大家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對!順順利利!”
“平平安安!”
四人碰杯,唐寧提議拍個合照,將這一刻的美好記錄下來。
“我們建個群,到時候我發(fā)群里?!?p> “行!”
吃過飯已經(jīng)是凌晨,蕭期本想兩人能留下,畢竟廣場上的人也開始疏散,肯定堵。
但唐寧必須去機(jī)場,這張票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搶到,現(xiàn)在如果不走,后面回家就得中轉(zhuǎn)好幾趟,還要轉(zhuǎn)大巴,自己本來路癡,不愿意去折騰。
萬延也就自然而然擔(dān)負(fù)起護(hù)花使者的身份送她。
臨別時,唐寧還是不舍,站在車旁拉著冬至的手囑咐這囑咐那,冬至嫌她啰嗦。
“那行!”唐寧語重心長的對蕭期說:“我就把她交給你了!照顧好她!”
蕭期啞然失笑。
“行,你們路上注意安全?!?p> 萬延朝他挑眉一笑:“我的技術(shù),那可不是吹的,你們就放心吧。”
車漸漸駛遠(yuǎn),只剩下兩個紅點,最后紅點也融入車流中消失不見。
蕭期把外套脫下來披她肩上“走吧?!?p> 蕭期抿唇,憋了好幾天,到底還是想把話說個明白。
哪怕冬至像之前一樣,再也不想看見他。
“我……”
“等一下?!倍两悠痣娫挕?p> 電話聲音不大,蕭期還是聽見,是沈飛。
“冬至,新年快樂啊。”
冬至反應(yīng)平平,“嗯,新年快樂。”
暖黃色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緊緊靠在一起。
“要不要出來聚聚?小陶她們都在。”
冬至踢開腳邊的小石頭,斜睨一眼蕭期。
“不用了,你們玩得開心,我陪陪朋友?!?p> 電話對面沉默半晌,似乎聽出言外之意。
“那好吧,你們也…玩得開心?!?p> 掛斷電話。
冬至抬眼問他:“你剛剛想說什么?”
“我……”蕭期努努嘴,半天憋不出話。
冬至停下步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