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翩決定去坤寧宮,她知道經(jīng)逸一定在那。整好裝束,便立馬出發(fā)。宮女小心地提醒:“太子妃,是否等太子殿下一起過去?”若翩搖搖頭:“不,太子殿下來了,就告訴他,我先去坤寧宮了?!?p> 偌大的坤寧宮,披上了雪白的縞素。昔日繁華的宮殿居然有些冷清,只有寥寥幾個宮女太監(jiān)在打掃。若翩一眼便看見了經(jīng)逸,他跪在大堂中,背對著她,身形僵直,當是已經(jīng)跪了很久了。
“經(jīng)逸……”若翩心中一痛,也跪在他身邊。扳過他僵直的身子,卻見他神情木然,似乎已被抽走了靈魂。若翩的淚霎時涌了出來,她搖晃著經(jīng)逸的肩膀:“經(jīng)逸,你怎么了?你不要這樣,不要嚇我……”
半晌,經(jīng)逸空洞的眼神方開始聚光,痛苦瞬間在眼眶中彌散。他輕輕地問:“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母后怎么可以這么狠心,拋下我離開……”
若翩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望著淚水漸漸在他眼中蓄積。經(jīng)逸痛苦地低吼:“你說,父皇怎么這么狠心?他怎么可以這樣對待母后……我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從未想過母后和外公他們……如今,他們都不在了,這是上天在懲罰我……”
經(jīng)逸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從順著他的臉頰落下。若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一把抱住經(jīng)逸:“經(jīng)逸,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經(jīng)逸緩緩地伸出手,抱住若翩:“若翩,在這世上,我只有你了。”若翩點點頭:“經(jīng)逸,我永遠都在你身邊?!?p> 翌日早朝,皇上宇仁璋宣布,三個月后禪讓皇位于太子宇維軒,自己將退居幕后,為太上皇。太上皇攜蓮妃幽居一處僻靜之地,其余宮妃,有子肆者與子女同住,無子嗣者則入太廟修行。
大臣們均懇請皇上三思,元宇王朝尚無尊太上皇的先例,后宮嬪妃們也哭哭啼啼,不愿意再也見不到皇上。無奈皇上決心已定,毫無商量與回旋的余地,眾人便漸漸接納了事實,開始著手新帝登基的準備。
皇后的哀悼之期尚未過,經(jīng)逸日日守在皇后靈前,只是不再哀痛和憂傷。他的眼中逐漸多了一層堅忍和決絕。若翩每天都會過去看他,而太子忙于諸多國事,并未多加關注。倒是蓮妃和長寧,到了坤寧宮拜見皇后亡靈。長寧見到經(jīng)逸,眼淚汪汪:“經(jīng)逸哥哥,你別太傷心,母后一定希望你好好的。”蓮妃也點點頭表示贊同。
經(jīng)逸看看他們,表情冷漠。那天皇上與蓮妃母女親密的樣子刺痛了皇后,也同樣刺痛了他的心。他并不恨蓮妃母女,她們都是善良溫柔的,對他也一直親善。他不理解的是父皇,對他的母后,怎么能做到那么殘忍無情?母后吞金自盡,父皇不僅沒有表現(xiàn)出悲哀,甚至沒有來坤寧宮一次。
在宮中陪伴皇上清修的道人向皇上辭行,皇上再三挽留,他堅辭不受,只提出一個要求,離開前與太子妃洽談一次?;噬吓c太子均覺意外,但想想,師父做事情從來都是不循常理的,但又絕不會沒有道理,遂答應了他。
若翩遵旨來到承德宮的偏殿,慈眉善目的老道人已經(jīng)端坐在椅子上等她。見她進來,老道人露出欣慰的笑容:“貧道恭賀太子妃!”
若翩笑笑,疑惑地:“師父,您恭賀我什么?”
老道人答:“恭賀太子妃不久之后將成為元宇王朝的皇后,母儀天下!”
若翩眉間一黯,苦笑一下,沒有言語。道人繼續(xù)道:“貧道深知太子妃心思。太子妃若相信貧道的話,且聽貧道多嘴一言,往事如浮萍,風吹即散,該忘記的便需忘記;感情如亂麻,糾結苦痛,該放下的便需放下。”
若翩心中暗驚,只覺得眼前這個老人,洞穿一切,仿佛心中什么都清楚。心中苦痛,她凝眉問老人:“師父,我怎么回得去?我該怎樣接受現(xiàn)在,又該如何面對未來?”
師父喟然一嘆:“太子妃應該聽過,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如果昨日已經(jīng)放下,如今要做的,便是解決今日之憂,以免來日痛苦。”
若翩若有所思,但卻無法參透。道人再道:“貧道不再多言,從太子與太子妃命格來看,你們乃天作之合,不會分散。若強行逆天道而行之,只會增加雙方苦痛,并將此苦痛轉嫁他人……只是,貧道功底尚淺,居然看不到最終的結果?!?p> 若翩心有戚戚,從師父的意思來看,她只能與太子宇維軒在一起,如果一定要與心愛的經(jīng)逸在一起,會讓三個人都遭受痛苦??墒牵趺崔k?她只是一介尋常女子,只想與自己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太子宇維軒,確有治國之才,可是卻非她所愛。
道長望著若翩難過的神態(tài),進一步道:“很多事情,不會盡如人意;也有很多事情,不會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一切都不會靜止不動,都在無盡的變化之中。苦過之后,更能品味和珍惜甜的可貴。貧道言盡于此,再說,只怕要泄露天機了?!?p> 若翩陪著道長出來,太子在承德宮門外候著。見到若翩悵然的表情,他略略皺眉,但并未多問。
太子對道長道:“師父,您可否呆在宮中,與我在一起?父皇對我說了,當年是您救我一命,我才得以來到人世。之后您每年都來看我,卻都匆匆忙忙,只待一天便走。我想侍奉您終老,您就留下好嗎?”
道人慈祥地看著太子:“當年太子出生乃是天意,貧道卻未曾救得你母親性命,心中甚為愧疚。如今,你已經(jīng)成人,且具備了執(zhí)掌天下的能力,貧道也就放心了。只是貧道,習慣了餐風宿露、云游四方的生活,不習慣呆在宮中。”
繼而左手拉過太子的手,右手拉著若翩的手,握在一起:“太子殿下,記住,善待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