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堅持要走,皇上也就未再強求,攜蓮妃一起送道人至宮門口。維軒充滿感激,眼眶微紅。道人一笑,道:“各位留步吧,有緣之時,貧道還會再來!”說罷,頭也不回地瀟灑而去。
皇后薨逝三個月后風(fēng)光大葬,皇上下旨舉國縞素,恭送皇后靈柩入皇陵,并謚號“元宇孝惠端賢皇后”,哀榮至極。殯葬過程禮儀繁雜,冗長沉悶,哭聲震天??墒牵首佑罱?jīng)逸卻沒有掉一滴淚。
翌日早朝,宇仁璋與大臣們像往常一樣,在大殿上商議國事。只是,宇仁璋不再做任何決定,大臣們的諫議均交由太子處理,他只是在旁聽聽,時而點點頭表示贊賞。大臣們都明白,過不了幾日,皇上便將發(fā)布禪位詔書,退居幕后當(dāng)太上皇,而太子宇維軒將即位執(zhí)掌皇權(quán)。
一切似乎都按部就班盡然有序地進行著。一旁默不作聲的宇經(jīng)逸突然出列,大聲道:“臣有事請奏。”眾人皆愕然。宇仁璋也頗覺意外,但仍點點頭:“有事就說吧?!?p> 宇經(jīng)逸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恭敬地跪下,向宇仁璋行了君臣大禮后站了起來。宇仁璋眉頭微皺:“經(jīng)逸為何如此?”
宇經(jīng)逸抬手,毫不怯懦地直視皇上:“父皇,兒臣感謝您在母后死后賜給她的哀榮,但是,這也是母后應(yīng)該得到的!母后跟隨您這么多年,任勞任怨地管理后宮,撫養(yǎng)您的兩個兒子,孝惠端賢幾個字,她當(dāng)之無愧!”
宇仁璋坐直了身子,眉頭深深鎖了起來:“經(jīng)逸,你到底想說什么?”
宇經(jīng)逸凝視著皇上,聲音深沉而痛苦:“父皇,兒臣一直一您和母后為驕傲,我曾經(jīng)非常自豪自己是您的兒子!可是如今,我終于知道,您從來不曾愛過母后,您也從來沒有將我當(dāng)作自己的兒子!”
宇仁璋不知不覺站了起來,驚愕地望著經(jīng)逸,心里涌上了一些愧疚。確實,這么多年來,他的精力幾乎全都放在宇維軒身上,忽略了經(jīng)逸的成長。可是,他也是在意和喜歡他的??!經(jīng)逸溫厚善良,知書達理,最可貴的是,毫無野心。
“經(jīng)逸……”宇仁璋終覺自己對不住這個兒子,正待開口說些什么,卻聽見群臣一片驚叫,宇經(jīng)逸竟然從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宇維軒立刻上前護在父皇身前,殿外值守的御林軍聽見異動的聲響已經(jīng)沖了進來,正欲包圍宇經(jīng)逸,將他拿下?;噬蠀s揮揮手,制止了他們。
宇經(jīng)逸慘然一笑,對著宇仁璋:“父皇,兒臣絕無向您行刺之心,無論如何,您是我的生身之父……古有剔骨還父之說,今日,兒臣就將身體里的血還給您……我不想欠您什么……”
說罷,宇經(jīng)逸持著匕首,朝自己肩膀猛刺一刀,頓時血涌了出來。他一手扶著自己的肩膀,忍痛大聲而堅定地說:“從此以后,您不再是我的父皇,我也不再是您的兒子!”
宇經(jīng)逸猛地將匕首拔了出來,頓時血流如注,浸透了他半邊衣裳。他似乎渾然不覺得痛,再次狠狠地扎向自己肩頭,鮮血涌了出來,他的淚也從臉頰落下。痛的,不是身體,不是流血的傷口,而是,心。
宇維軒沖了過去,憤怒地吼他:“你這是在干什么?威脅父皇么?”
宇經(jīng)逸并不理睬他,站起身來,搖晃著向外走去。侍衛(wèi)們抽刀攔住了他,宇仁璋面露心痛,頹然下令:“不要攔他,讓他走吧!”
經(jīng)逸聞言,渾身一震,渾身是血,跌跌撞撞卻毫不猶豫地向外走去。
若翩幾乎是在第一時間聽說了這個消息,心中大慟,瘋也似地朝著宮門跑去。一路上,她見到了經(jīng)逸的血,滴在地上,一滴一滴,猩紅可怖,觸目驚心。淚瘋狂地洶涌而出,心口疼痛得無法自抑。
高大的宮門面目猙獰地緊閉著,代表著經(jīng)逸已經(jīng)離開了皇宮。守門的護軍面露驚訝,不解地望著太子妃。若翩癱坐在地上,難過地低聲抽泣起來。忽然,她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雙云靴,銀白的長袍罩在靴上。若翩驚喜地:“經(jīng)逸?”抬頭看時,卻是維軒。若翩的眼神頓時黯淡下來,經(jīng)逸,是真的走了。
維軒臉色陰沉,冷聲道:“你是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太子妃為另一個男人的離去而哭泣嗎?”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往回走去。若翩木然地跟著他走,感覺思想和靈魂都已離開了身體。
經(jīng)逸走了,若翩的世界失去了顏色。連著幾日,她都失魂落魄,悲傷難過。他甚至都沒有向她道別,就這么頭也不回地走了,他要去哪里都沒有告訴她一聲,他流了那么多血,傷得那么重,有誰會為他上藥包扎?
宇維軒終日陰沉著臉,卻一句也沒有詢問若翩。半個月后,皇上便退位稱太上皇了,而他的登基大典,也即將舉行。太多的準(zhǔn)備工作要做,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碌……更重要的是,他寧愿自己忙碌著,也不愿意去想那些煩心的事情。
阮雨雯經(jīng)太醫(yī)全力救治,在為他擋住匕首三天后終于醒來,只是因為毒性太烈,中毒甚深,醫(yī)治時用了些傷身的猛藥,導(dǎo)致身體異常虛弱。雨雯本在坤寧宮中休養(yǎng),皇后去世后宇維軒命人將她送回了太子府,令人好生照看著。這個女人,對他用情至深,如果說維軒沒有一絲感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那種感情,只能說是感動,卻絲毫談不上愛。
而雨雯在聽聞皇后自盡而亡的消息后,痛哭流涕,昏厥過去幾次?;屎笠恢弊o她,愛她,對于她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總是浮現(xiàn)在腦海中。只是,她的一顆心,全都在太子身上。即算他不領(lǐng)情,即算他很冷漠,可是她就是那樣地愛他,無法自拔,甚至可以為了他付出自己的生命。
若翩在宮中安靜地呆著,眼神空洞,面無表情,沒有人能夠理解她心中的哀痛。維軒將如月、如夢都招進宮里侍候若翩,她也只是淡淡笑笑,沒有言語。如月、如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卻沒有辦法讓她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