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解
回去的路上，莊子旁邊有塊果林離著莊子不遠(yuǎn)，因著我說到了秋天結(jié)滿果子肯定好看，父親便買了了下來，說要將來給我添做嫁妝。
到了京城還有幾里的路，正巧與一隊車馬同行。瞧著有不少人，定國公讓了路。
我透過簾子瞧的不仔細(xì)，只見馬車上寫著孫，浩浩蕩蕩的足有一刻鐘才過去，看這架勢，定然是從下面哪里剛來京城赴任的?；叵肓艘蝗?，我都沒有印象孫姓大戶是哪家。
又歇了兩日，忽然想吃蟹粉酥，便叫芷蘭吩咐小廚房去做了一些，嘗了幾塊總覺得味道欠缺些，芷蘭打趣道：“要說蟹粉酥，咱們小廚房自然是比不了皇后娘娘宮里的，姑娘要是想吃的緊，不如去拜訪一下皇后娘娘。娘娘每次都會給姑娘準(zhǔn)備很多糕點呢?！毕肫鹬厣螅€沒有進(jìn)宮去給娘娘請安，是時候去宮里走一趟了。
因為我是宮里的常客，一聽說是謝家，無人阻攔，內(nèi)官找了軟轎將她送到了鳳儀宮。
鳳儀宮還是那般安靜，只有幾個小宮女在灑掃。
我進(jìn)了大殿，并沒有瞧見皇后娘娘。
一位小宮女過來了，笑著與我打招呼，“謝姑娘來了，姑娘來的不巧，娘娘和李嬤嬤在偏殿。若不然姑娘稍坐，奴婢去稟報?！?p> 我將她攔住，“不必了，橫豎也不遠(yuǎn)，我過去看看吧?！?p> 皇后宮里的宮人都熟悉我，便領(lǐng)著我去了偏殿。
此刻，榮惠皇后正拿著一塊東西，仔細(xì)端詳，一旁放著許多我并不認(rèn)識的東西。
一瞧見我過來，榮惠皇后就大喜。“知韞，你來了。怎么沒有提前說一聲?“
再見榮惠皇后，我有些恍惚，片刻后行了一禮，“娘娘安康，這幾日就想著來了。娘娘又在研究什么新鮮玩意兒?”
“這個呀，是我改良的鏡子，這么多次，總算是有些成果了，走吧，我們?nèi)フ?，不要待在這里?！睒s惠皇后將衣衫整理好，領(lǐng)著我出門，“說不定到你下次來就成功了?！?p> “娘娘肯定會成功的。”我想起日后鏡子風(fēng)靡全程的盛況，對榮惠皇后說道。
“無所謂成不成功的，我也是閑來無事，找個事做罷了，總要有東西能看清自己?！蔽衣犞故怯X得最后這句話說的頗有別的意義。
榮惠皇后領(lǐng)著我來到正殿。
“先嘗嘗去年秋天做的花茶吧?！?p> 宮女聽到吩咐后，很快就端了上來，“徐姑娘嘗嘗吧，娘娘說做的不錯，一直盼著您來呢?！?p> “知韞，本宮聽說前幾日你父親帶你出了城?可是為了親事?”
“瞞不過娘娘，我確實出去了，卻也不全是為了婚事。
榮惠皇后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了李嬤嬤，溫聲細(xì)語的勸道，“知韞，之前我也曾想勸你，感情這件事不可看的太重。這門親事不成，還有以后，不要因此影響了你?！?p> 我看著她平靜的神態(tài)，聽著她溫和的話，有一瞬間也想問問她，是不是對皇帝也是這樣的心態(tài)，但是這樣的話總歸不合規(guī)矩，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我明白的，娘娘，之前也是我太過感情用事，如今想想，還是您說的對，凡事都要看淡些，總歸也都要靠自己?！?p> 榮惠皇后盯著我搖了搖頭，“知韞，本宮瞧著今日你似是變了許多，你說的倒不是全婚事，小小年紀(jì)怎么像是年老的心態(tài)，這也是不對的，一輩子還長，總要心懷期待。”
我咯噔一下，皇后娘娘什么都看得明白，今日只是感慨，竟也被看了出來。
好在榮惠皇后沒再過問，我也放下心來，“許是經(jīng)歷了些事情，心里想法改變了。謝過娘娘的提點，我都明白的?！?p> 榮惠皇后有些感嘆，“明白就好，我只想你們都少走些彎路，也不要像我一樣?！?p> 李嬤嬤在一旁勸慰，“娘娘何出此言，陛下日日都來咱們宮里，是心疼娘娘的，小殿下沒了，陛下肯定也是傷心的。”
“謝姑娘，平日里娘娘最喜歡你了，你也勸勸娘娘，何必再與皇帝置氣?！?p> 我又何嘗不知喪子之痛?只怕是此事還要靠榮惠皇后自己才能想通。
想到了榮惠皇后去世后的風(fēng)波，總歸是要勸的。
“再怎么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開心和難過都是一天，娘娘要放寬心些，您不在意，可升王殿下以后還是要仰仗您的。不能因為小殿下不顧升王殿下呀，這諾大的皇宮，榮王殿下也只有您了?！?p> “是啊，”，榮惠皇后也有些松動?！傲T了，別說這些了，知韞好不容易來一趟，讓御膳房做些知韞喜歡吃的吧。好久沒有去過御花園了，聽說里面的好些花已經(jīng)開了，那樣好的春光，不如咱們?nèi)デ魄瓢??！?p> 難的榮惠皇后愿意出院子逛逛，我自然陪同。
李嬤嬤最為高興，果然還是謝家姑娘會勸人，娘娘已經(jīng)好幾個月不愿出宮了。
來到了御花園，果然有許多花已經(jīng)開了，我有意將些趣事給榮惠皇后聽，榮惠皇后也心情開闊了許多。
穿過游廊，兩人在一個亭子里坐下，宮女還貼心的端來了些點心果子。
正高興著，遠(yuǎn)遠(yuǎn)的，我瞧見了貴妃走來了，身后還帶著一群嬤嬤女使，陣仗倒是比皇后還大。
果然，她直直的朝著亭子來了。
“皇后娘娘安，娘娘怎么今日有雅興來賞花了?！辟F妃一生身上的首飾不仔細(xì)看也瞧的出名貴，與榮惠皇后的素雅截然不同。
我行了一禮，“貴妃娘娘安?！?p> 見榮惠皇后不理，貴妃又打量起了我，抿嘴一笑，“真是巧，在這里遇到娘娘，我正要去請旨，請皇帝為我娘家侄女賜婚呢，說起來此人還和謝姑娘有些關(guān)系，正是趙探花?！?p> 榮惠皇后不愿理她，“我知韞與趙家的婚事早已作罷，他得誰家的親事沒人關(guān)心，貴妃還是去別處炫耀吧?！?p> 我并不在意，只覺得有目光注視自己，抬眼看，貴妃身后跟著一個姑娘，倒也是生的花容月貌，相必就是她口中的娘家侄女吧。再聯(lián)想前幾日見到的孫家的馬車，這就對上了，那樣大的陣仗原來是她。
貴妃扶了扶發(fā)簪，有些不屑，“那就不打擾姐姐賞花了，采薇，我們走。”
孫采薇聽到后抬腳跟上，臨走時還不忘看我一眼。
貴妃走后，榮惠皇后第一時間安慰我，“知韞，不要放在心上。凡是與我有關(guān)的，她總要來破壞的，別因此破壞了你的心情?！?p> “放心吧娘娘，那趙文瀾早就跟我沒了瓜葛，他娶誰于我都沒什么影響?！蔽覕v著榮惠皇后一邊走一邊說，“倒是娘娘你，太過寬容了，貴妃她這才不將您放在眼里?！?p> 榮惠皇后平靜的眸子里透露出淡淡的憂傷，“在這宮里幾十年，我從未想過與她爭搶。她所想的我并不在意，我也不屑于同她們那些人一樣，為了男人，為了金錢，權(quán)力那樣虛偽?？赡鞘腔实郏@里是皇宮，身邊少不了的就是虛偽與權(quán)力。我此生最為后悔便是鋒芒畢露，進(jìn)了這牢籠?！?p> “娘娘，恕我多嘴了，我是真心敬重娘娘才說這些話。與其不爭不搶讓人覺得好欺負(fù)，倒不如索性掙一場，皇后的身份雖然有諸多限制，但很多事情，就是因為身為皇后，才可以做。您覺得是牢籠，它才真的是牢籠，這皇宮，困的不是您的人，而是您的心?！?p> 沒有人比我更能理解榮惠皇后的心情。上一世，我也曾像娘娘一樣，覺得不屑，更是覺得對方不足為懼，掉以輕心，才被鉆了空子，如今重來一次，我改了想法。為何不爭，任人迫害才是真的愚蠢，我不想榮惠皇后還是那般結(jié)局。
“您是中宮皇后，縱然是你再不爭不搶，只要您在這里，就有人覬覦，對您不利，您不可掉以輕心。倒不如做些別的，您早年就才華過人，我相信定然會做出一番作為。娘娘，這番話我許久之前就想說了。“榮惠皇后有些怔怔的，呢喃，“做些什么?”
過了許久，又仿佛被人突然敲醒了一般，榮惠皇后說道，“知韞，你說的不錯，說來也是好笑，處在這個位置，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愿意跟我說真話了?；蛟S我的心，也真的在這冰冷冷的宮里變得沒有當(dāng)初那股沖勁了?！?p> “只要沒有冒犯娘娘就好。'
‘傻孩子，你在我心里就像女兒一般，我又怎么會怪你?！睒s惠皇后拍了拍我的手，繼續(xù)往前走，不過，這一次，眼神里有著堅定，“是我狹義了，這么些年倒是白活了，知韞，你說的對，就算是我沒有爭搶，我也失去了一雙兒女，為了他們，為了我的珹兒，我也該爭口氣的?！?p> 當(dāng)晚，我回去后，榮惠皇后頭一次與皇帝和諧相處，沒有因為孩子的事起爭執(zhí)。雖說沒有留皇帝一起吃晚飯，可皇帝儼然已經(jīng)覺得驚喜。反倒是皇帝因為榮惠皇后的改變有所愧疚，帝后兩人的關(guān)系緩和了不少。
李嬤嬤直呼謝天謝地，她家主子總算是想開了，只盼著我能多去幾趟皇宮，勸慰娘娘。
那一日為我引路的小宮女去了定國公府，將皇后娘娘的變化告訴我。
“那日姑娘走后，娘娘又獨自坐在殿里許久，許是想開了，皇帝那日來看望娘娘，兩人還一同吃了飯。說實在的，自從沒了小殿下，娘娘都不大愿意見皇帝了，如今我們也算松了一口氣?！?p> 我雖高興，卻也想到另外一件事，“娘娘只是一時賭氣，如今是想通了。不過，這也未必全是好事。如今娘娘與陛下和好，自然有人心里不舒坦，我常聽李嬤嬤說，娘娘宮中你是最為細(xì)心的，如今娘娘身邊除了李嬤嬤就是你了，可要注意著些”。
我并未明說，但是憑借她的機靈也明白，“自然，李嬤嬤昨日夜里就吩咐我們了，日常起居也都是自己人，奴婢知道姑娘的意思，就替娘娘謝過姑娘了。”
“何出此言，我們都是為了娘娘。同我一起就不要自稱奴婢了，你知道我從來就不在意這些。言秋，你謹(jǐn)慎明理，將來會有大福氣的。”
孔言秋眼眶發(fā)紅，“我是個命苦的，姑娘是第一個關(guān)注到我，還說我會有福氣的人，就憑姑娘這些話，我就相信，我的福氣一定在后頭?！拔夜膭钪耙欢〞??！?p> 言秋沒有多待，片刻之后又回了皇宮。
定國公夫人得知此事還是在又過了幾日的皇帝賞賜，才知道女兒勸解了榮惠皇后。
當(dāng)天只覺得震驚，“榮惠皇后那般聰慧的人，說她勸慰我我倒是相信，若說韞兒勸慰她，我反倒覺得不可思議?！?p> 定國公樂呵呵的笑她，“你還當(dāng)女兒是個小姑娘呢，娘子，我們的韞兒長大了?！?p> “前些日子，韞兒與我下棋，雖說贏了我兩棋，可我也看得出來，她是故意讓著我。都說以棋觀心，我在戰(zhàn)場上這么些年，如何看不透。我們韞兒，聰明的緊，怎么不能勸解皇后?“
“可韞兒分明之前還孩子氣，怎么會變化這么快?”
定國公頗為感嘆，“因為婚事心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也不一定呀?！?p> “但愿是你說的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