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坐在亭子里,耳邊的笑聲歌聲如同蝴蝶飛鳥一樣在嚶嚶婉轉(zhuǎn),她看到秦愚和老者一直在說話,雖然有些好奇,但她并不想靠近去。
她此刻只想看著眼前的情景,這像做夢一樣度過的兩天。
這里才是她想象的人間,而不像桃源外那般,如火如荼,風云變幻。
無憂只想再多看兩眼,再聞一聞桃花香,她趴在桌子上,慢慢的睡了過去,夢里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頭朝著地,不一會兒,又轉(zhuǎn)了回來。
好想躺在云彩上一樣蕩漾,可忽然云彩被風吹走了,她像斷翅的小鳥一樣朝下猛墜,身體像灌了沙子一般沉,一直摔倒了堅硬的地上,才停止墜落。
無憂睜開沉重的眼皮,就見秦愚就睡在自己旁邊,眼前是一尊河神,洛瑯的背影都無比的高大駭人。
把秦愚喊醒以后,無憂揣著的心雖放肚里了,可迎頭潑下的,就是一肚子的失落感。
秦愚看了看手心的決劍碎片,又看向完整如初的坐臺臺壁,他也不由得嘆氣。
“嘆氣什么?”
秦愚看著無憂:“你又為何失落?”
被反問的無憂無奈的道:“可能一切都是一場夢,我們再也去不了桃源了。
書上說的對……”無憂站起身:“世上哪里有什么桃源?”
“可你不是去過了嗎?”
“幻境罷了?!睙o憂讓秦愚把碎片揣兜里之后,就往外走。
“你若覺得是真的,那你去的就是桃源,若以為虛假,便是幻境?!鼻赜拮叩綗o憂身邊,然后說:“這碎片,就在那老者的酒壺里。
去收漁網(wǎng),只是試探我們,會不會向外人吐露桃源村的消息,我們是講信用的人,既然答應(yīng)了吳大娘,寧死不屈,他很樂意將決劍碎片交給我們。
只是……”
只是在那酒壺里。
老者不叫秦愚鋸開口子,不能把葫蘆一劈兩半的拿出碎片,秦愚想都不想,便直接拿走了老者的酒壺,老者問他這樣拿走如何與其他碎片合體,秦愚回答說,善惡是非只在人心,這已經(jīng)破裂的碎片,也不是只有變成原來的樣子這一個選擇。
老者并不是人皇的人,他不管這碎片用來做什么,他只需要給碎片尋來一個良人。
于是送他們離開了桃源村,也給了秦愚碎片。
“是非虛實只在人心,眼見耳聽都可摻假作壞,只要你覺得你去過桃源,那你就是去過,評頭論足是他人觀點,與你心中所想無關(guān)?!?p> “五郎一路南下,可也是這樣想的?”
秦愚聽無憂這樣講,卻又不搭話了。
回到苦海樓閣時,無憂見過秦垠后,就先行去尋寒竹了,而秦愚也沒耽擱幾時,他從秦垠那里得來的,也只是一句皆和青君交代清楚。
秦愚追著無憂到了院落外,就見青君和牧昀在拱門外候著,無憂則在院子里和寒竹興高采烈的說話。
“怎么樣?”秦愚低聲問青君,青君抿了抿嘴唇道:“六娘醫(yī)術(shù)足夠精湛,但……”
“我們?nèi)チ颂以?,那里有一大片的桃林!有整個苦海樓閣那么大!”無憂在空中畫了個很大的圓,繼續(xù)說:“他們穿的衣服都和我們不一樣,我問了一個穿花裙子的姑娘,她嫁了人卻可以不梳新婦頭!”
寒竹臉色蒼白,唇齒滲血,她迷蒙的雙眼望著無憂,而著急和寒竹分享的無憂,卻沒有意識到寒竹的不對勁。
她或許也忘了,就連有修為的時妖婆婆,近暴風川幾步都得了肺病,而寒竹卻頂著風沙,等了她十余天。
就在這時,寒竹忽然吐出了一口血來,嚇得無憂都打了一個寒戰(zhàn),她笑容都沒來得及收回,寒竹就捂著胸口,拿袖子擦嘴。
牧昀見狀立刻跑了過來,要扶寒竹進屋,而無憂見牧昀如此了解,心中也咯噔了一下。
她機械的轉(zhuǎn)過身,就看本在門外說話的秦愚青君,此刻也噤聲,望著無憂,沉默不語。
臉上的血火辣辣的刺痛她的皮膚,就好像一千根針一般,在她身上穿針引線。
“不是普通的肺病,病已經(jīng)入了肺臟,六娘醫(yī)術(shù)高超卻也不是冠以天下的神醫(yī),她只開了凈肺丸來,留著路上用。”
無憂坐在寒竹床邊,淚水瞬間從眼中奪眶而出,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坐在寒竹榻前,手足無措束手無策的落淚。
“去哪?”
“妙手門。”
秦愚的回答好似晴天霹靂,朝無憂狠狠的劈下來,劈的無憂四分五裂。
“那要好久的路程……我都撐不到北蠻……”無憂絕望的低語。
她太清楚了,沒有人能得著重病,一路撐到北蠻去。
“小悠……”秦愚看著無憂顫抖的肩頭,輕聲道:“六娘說過,到達北蠻的希望細如發(fā)絲,可發(fā)絲雖細,卻也能摸能感?!?p> 無憂淚眼婆娑的抬起頭,看著秦愚:“我們?nèi)ケ毙U,你去上京?”
聽到無憂提起這話,秦愚避開了無憂的眼睛,點下了頭。
“小悠娘子有所不知,南川望樓和縹緲地,前些日子已經(jīng)對壘一次。”
“什么?”無憂有些吃驚的看著說話的青君。
青君點頭,繼續(xù)道:“就是因為南川以為苦海女在縹緲地而要爭奪,可你已經(jīng)不在縹緲地,最后……”青君遲疑了一下,才道:“是樂川女長歡的親信水鬼前來調(diào)和,得以停戰(zhàn)?!?p> “這又是什么?”
“因苦海女升起戰(zhàn)爭,樂川女可以插手,為了減少傷亡才來游說?!?p> 親信水鬼名為渠兒,與樂川女一般模樣,可傳達樂川女之言,做樂川女欲行之事。
無憂不安的看了一眼秦愚,然后秦愚開口:“如今我要先回上京,稟明雪域異動之事,之后我就去北蠻尋你們?!?p> “卿門道仍可同路。”牧昀道。
無憂聽到“卿門道”三字,恍如隔世。
上次走卿門道仿佛也是這種時節(jié),身邊人大不相同,走到北蠻只時更是凜冬將至,如今再走一遍,她能不能就像寒竹把她從死門關(guān)拉回來一樣,把寒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