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聲磋切,兵鐵叮當。本畏他二人聯手的群豪見他們話不投機似要翻臉,愈發(fā)肆無忌憚地逼近。
“此事與你無關,你還是走吧。”龍嘯天沉沉嘆了口氣。
上官夕陽掃了掃左右,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笑道:“原來如此!無妨,你們盡管喝酒吃菜,這些朋友,我來招待!
“上官夕陽!這是咱們和杜圣心之間的事。平日咱們敬你是條漢子,不想與你為難,你最好讓開些,莫要趟這渾水!刀劍無眼,傷著了你可就對不住了!”
言者姓裘名松鶴,身居天應堡三統(tǒng)令要職,入世屬,本出身昆侖,當年曾參與陸家莊圍剿閻羅谷誼盟,失敗后大鬧陸家莊,逼迫陸文軒休妻自證。在岳雪梅死后,遭閻羅谷報復喪生。
上官夕陽悠哉游哉為自己滿滿倒了杯酒:“想傷我,只怕不易,不如坐下來交個朋友,試試用酒灌醉我如何?”
“臭狐貍,你既不怕死便成全你!”裘松鶴一語甫畢當先發(fā)難,右腕一甩,手中劍尖直奔上官夕陽咽喉,招未使老,左手五指疾曲,竟轉往杜圣心肩頭抓落。
裘松鶴身勢方動,其后點蒼派褚新候、蔣成二人中宮直進,雙劍趨著裘松鶴劍勢空門雙雙奪向上官夕陽上盤;同時即嵩山派丁進、丁益兩兄弟雙刀左右裹向杜圣心。
這五人竟是心意想通,刀劍齊迸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石激千浪,早不耐候的群豪潮水般涌上!
裘松鶴鋼爪眼看即落杜圣心肩頭,冷不妨迎面一股侵骨寒風,辛烈酒氣直刺入肺,兩腿一軟仰天便倒,右手長劍擦著上官夕陽左肩“當”地落在地上!
其后撲上的四人如聞敕令,竟依葫蘆畫瓢爭先往地下躺去。
龍嘯天看得真切,擊倒裘松鶴的竟是上官夕陽杯中潑出的酒水——不,是一團酒霧!
上官夕陽神情自若,兔起鶻落之際左手后揚,那杯中沖噴出一注碩大酒霧,身后的蔣成張嘴欲呼,也被這股冷霧撲倒,立時失了知覺。
群雄還在潮水般奔襲,上官夕陽輕斥一聲,左手空杯迅即換作了一滿壺的水曲燒,腕際一抬,壺蓋飛出,壺中酒水鯨噴般竄起一簇丈高酒柱。
壺落,斷腸劍起。
青銅鞘體回旋而上,上官夕陽右手一掃,長劍“噌”地出鞘,寒氣漫卷。嗡然龍吟間,劍身透瑩瑩一色冰藍光焰,明如皓月。
上官夕陽沉眉屏氣,雙手于長劍之下翻飛穿插,打出一串繁復手印,驀地合成一個劍訣自眉心沖舉而上,口中喝道:“罩!”
斷腸劍驟然迸出一道赤目紅光,洪濤巨渦般飛轉如怒,視者胸中無目暴起一陣莫名惶懼,目不能視喉不能語,恍惚中似見一赤翎火鳥拔旋而起,怒目振翅直沖三樓頂宇。
隨即漫天酒雨勁疾刺落,嘯如箭矢,中者無不慘呼驚慟,潰如泥崩。
然而他三人桌頂數尺,卻似有一無形籠罩,酒霧甫一觸及便即消散,只一股濃烈酒香彌漫了整個樓堂!
“這是什么武功!”龍嘯天心下微凜。他見聞不薄,識得江湖中有蜀山一脈擅以本心意念及高深內力馭使兵刃,可傷敵于數丈之外。
憑他和杜圣心如今的內力造詣,指葉為刃折枝成劍一點也不難,自不會驚奇那些低劣的馭劍小技,但上官夕陽方才所施的卻絕非那種凌空使物的粗淺法門。
上官夕陽面露得色,右手望空里一引,口中一個“收”字誦出,那柄通體冰藍的寶劍光華盡斂,落回其掌中又回復了古樸本相。
四下早已嘩聲大作,方才還煞氣狂躁的群豪此時著了魔厴般渾身顫抖,紛紛拋了手中刀劍哼哼唧唧直往地上躺。一個個臉色潮紅神情呆滯,口中還在喃喃:“好酒!---好--酒!----”
龍嘯天呆住。這滿樓群豪,盡數被一壺淡水白燒醉倒了?
“雕蟲小技,讓二位見笑了!”上官夕陽抱拳執(zhí)禮,笑得煞是暢快。
杜圣心看也不看他,不緊不慢喝下最后一口酒,突然起身,頭也不回往樓下走去。
“小心,快屏住氣!”上官夕陽一怔間,見龍嘯天也離了桌,忙跌絆著跨出長凳追向二人。
龍嘯天甫聞此言,便感到一股強勁酒氣直沖頭顱,猛提內息堪堪挺過暈旋之感,回神間杜圣心早已若無其事下樓去了。
望著杜圣心衣袂凌風的背影沒下樓梯,上官夕陽心下大贊:“好個杜圣心,膽大心高、武功好、酒量爽,真是像足了他!”
一樓店堂內也是“高朋滿座”。
掌柜店伙俱各縮在了柜臺底下。
二十四張粗木板桌旁坐滿了人,高矮肥瘦奇裝怪服的江湖客個個兵刃爍光怒瞪著樓梯。
龍嘯天一眼望及堂下景象,本能地握向左腰間并不存在的刀柄,手上一空的同時,心頭不禁一悲。
身前的杜圣心卻悠閑地背著手,步入滿堂伏擊之中。
三尺。
兩尺,
一尺。
所有人看著杜圣心由遠而近,自身旁走過,眼中殺氣尤盛,手中兵刃尤緊。卻無一人發(fā)動。
杜圣心眼中無一絲情愫。
龍嘯天明白,杜圣心根本沒有出手的意念,他在殘忍地給他下命令。
龍嘯天不再聽命于他,但他不能不聽命于自己。他全身每一寸肌骨都緊緊崩起,腦中迅速盤算應敵之策。
然而一息初時極為幽弱的離亂氣息,瞬息暴突漫漲,蓋過了滿堂殺氣,驚得龍嘯天亂了心神轉注而望。
那股氣息來自于杜圣心!
龍嘯天微怔間,杜圣心已徑直出了五福閣。身后群雄仍泥塑木雕般坐著,只將雙眼的怒火熾烤著他們。
“那些人全被點了穴?”龍嘯天緊跟上幾步森森道。杜圣心向著北街深處愈行愈疾,步速已近凌亂,面上全無一絲表情。
龍嘯天打了個激凌,方感知到杜圣心的反常,他疾步搶上,伸手攔住杜圣心去路:“師兄!把你的手給我!”
杜圣心目視前方,未瞟他一眼,足下猛挫,竟生硬硬繞開了他向前疾行。
“杜圣心!”身后傳來龍嘯天從未有過的高亢喝聲,杜圣心眉眼微瑟,咬牙不理,足下步速卻無由緩落下來,龍嘯天三步趕上死死扣住了他肩膀。
“----放開!”窒息許久,燈瑩寥落的街角暴起了杜圣心澀郁變調的一聲低喝。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難道就不想看一下你腕上的七星痣?”
“我不需要!”杜圣心的語調依舊淡漠,眼中的冰寒光焰卻在飄搖,好似幽微陽光于萬年冰川下撕扯掙扎,卻使終桎梏不得出。
“你心虛?你是在逃避!”龍嘯天望著杜圣心,忽然慘笑出聲:“在沒有找到小師妹之前,你根本不敢看!”
他眼中凝起一絲悲冷,緩緩朝杜圣心舉起了左拳,腕脈之上清清楚楚現有兩黑三紅五粒血點,呈五瓣梅花之形。
“如果我猜得不錯,師兄的七星痣自不會比我少——你輸不起!但凡有失,你就連最后的機會都沒有!——上官夕陽都能看穿你,何況是我?來五福閣之前,你心里想著的是整個玄天界,而現在,你心里掛記的就只有岳雪梅!”
杜圣心緊抿著唇,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下,突然嗤笑出聲:“龍嘯天,你確實了解我,但你還是錯了,如果雪梅來了玄天界,或許我還會有所顧忌,但如果---”
他眼中彌散開深不見底的幽暗,那抹冰原下的冷焰終于熄滅。一字字道:“如果我再也見不到她,你認為,我還會罷手嗎?”
龍嘯天的胃部一陣痙攣!
他完全可以相信,眼下除了岳雪梅,沒有人能阻止杜圣心的野心,七星痣也不能!
哀莫大于心死!沒有了岳雪梅,杜圣心的存在就完全是個多余的笑話。
杜圣心是個惡魔,而且是個瘋子!一個追逐早已消逝了十六年的影子而不復超生的瘋子!
龍嘯天嘆了口氣
他想自己遲早也會被逼瘋。他也無奈,天知道他們的將來還有多長?這個看似新生的玄天界原來就是他們最后的旅程。
終點,是靈魂的無間地獄!
龍嘯天突然覺得,或許他也該學杜圣心的樣子,索性就變成個瘋子。既然終點已注定,何不率性而為之,痛痛快快結束這段無趣的旅程。
“師兄,現在我只問你一句話?!?p> 街外的燈影人聲,絲毫浸不進街角的這一方桎梏。有一種揮不開的悲憾縈繞在身側,龍嘯天拯救不了。
屏息良久,他澀聲續(xù)道:“你為小流星------所作的一切,可曾有過后悔?”
杜圣心唇角似乎挑了挑,笑意卻未能浸入眼底,只增了一抹無謂的滄涼,一字字輕輕道:“這個問題,我臨死時就回答過你一次,你以為,純粹只是挖苦你嗎?”
——“英雄,是不能夠后悔的!”
龍嘯天皺眉望他,突覺心尖一痛。
沒錯,龍嘯天自視為英雄,想當英雄,就不能夠后悔。他杜圣心,就更不會后悔!
——他早就能了解那種感情的。
“好,我決定了!”他突然直起身:“以后該怎么做,我都聽你的!”
杜圣心似是笑了笑,挺胸向前走出:“-----隨你高興吧?!?p>
九幽牧心
【小劇場】 九幽:呵呵,看來七星痣還有返老還童的作用。 龍嘯天:怎么說? 九幽:你已經對著杜圣心什么都敢說了,不是已回到了你說的年少時代了嗎哈哈哈? 龍嘯天:他這一夜之間是各個心境狀態(tài)輪換了一遍。好在,終于沒有裝下去了。 九幽:噗,原來后兩種是他裝出來的??? 杜圣心:一點都不好笑。 九幽:好了好了,說正經的,死痣是代表你們是自殺還是他殺,龍嘯天怎么會有兩個? 龍嘯天:杜圣心也是兩個啊,也是自殺。 九幽:他把血蘭金丹給了小流星,確實可以算是自殺,可你呢,你怎么會算是自殺? 杜圣心:因為當時的情形,他為了殺我,選擇的只有與我同歸于盡這條死路。 九幽:哦對哦,你第一掌是把他推開了的。可是令主,他瘋,你也由著他瘋啊,干嘛要和他拼命? 龍嘯天:因為我當時的功力只比他差一點點,他受了傷,就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局面。 九幽:(惶恐)你們……還能這么淡定說這個事兒?你們就那么互相地……幫對方自殺?? 杜圣心:如果我死了,你覺得龍嘯天還有活者的必要嗎? 龍嘯天:嗯,師兄這話我贊同! 九幽:(崩潰)你們……你們兩都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