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jì)(圣心紀(jì)),第98年,十一月初八,陰。
我叫歐陽蓮卿。雌的,哦不,是女的!記住了哦,是女的!
——嗯——其實我們六尾仙狐,是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性別的。
沒錯,我不是人,夕陽哥哥也不是。
我們來自靈毫仙境望月潭,我還懵懂不記事的時候,夕陽哥哥就經(jīng)常抱著我。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只長著兩條尾巴的小月狐。
靈獸界的人都不認(rèn)為我能修成人形,他們不容許有那么弱小的異類在仙境生存,所以那時的記憶中,我們總在為躲避欺凌而東躲西藏。
直到一千多年前,有一雙溫柔的手,從夕陽哥哥懷里接過了我。
那個人,這次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四十多年,我和夕陽哥哥一直守著善和門,守著于飛樓。我們相信,他會回來!
最近窮極無聊,我們就耍著“聚寶盆”的一群乞丐們玩玩,夕陽哥哥說,這“聚寶盆”的背后,可能隱藏著什么大秘密。
管它呢,反正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夕陽哥哥幫頂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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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嘯天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速行幾步跟上。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理上官夕陽,他的武功不弱,在善和門的地位好像也不低,應(yīng)該可以利用?!?p> “他是個‘好人’。我在他眼里是朋友,而我偏偏,不愛結(jié)交一個把我當(dāng)朋友的‘好人’?!倍攀バ难壑薪K于回復(fù)了龍嘯天熟識的傲氣,淡然而笑。
“說的也是。一個好人,是不應(yīng)該跟著我們的?!饼垏[天點頭,眼中已然沒了一絲溫度。
“而且,他剛才使的不像是武功?!?p> “難不成,他還會奇門幻術(shù)?”
杜圣心無解地?fù)u頭。突然停步,仰頭望向?qū)γ嬉蛔呒s三丈刻有“嫵煙樓”三字的彩繪碑梁。
“看來,我們走不了啦?!?p> “呵哈哈哈哈——說得沒錯,走不了啦!”
一個清靈悅耳的少女嬌笑聲自天際飄來,龍嘯天抬頭,幽暗天幕突灑下無數(shù)形色妍麗的花瓣,一個大彩蝶般的人影翩然撲落,卷帶得漫天花雨蕭蕭直下。
香風(fēng)漫卷,來人倏然落坐于青石地上,鋪展開丈把徑長的裙擺擋住了二人去路。
燈影昏瞑,來人一襲五彩百花大氅,頭頂鳳儀大髻,跨著一個托盤大的鮮花冠。臉蒙紅紗,寬大的袖子上繡著十幾朵斗大的牡丹,百摺大裙飛展開來,亦俱是顏色艷麗的花朵圖案。
黑暗中看不清來人顏面,但見其身形勁健,寬肩長臂,又不肖婀娜女子。
街碑后斜長的燈影,傳來對街畫樓輕柔縹緲的少女嬌笑聲,襯著眼前之景,說不出的妖冶詭異。
龍嘯天有一剎間的恍惚,定睛凝目堪堪強起精神。
“怎么樣,我美嗎?”方才那百靈般悅耳的聲音又當(dāng)響起。
“花很美?!倍攀バ膫?cè)邁一步,邪笑道。
“呸~~誰問你花來著,”那聲音嬌媚蝕骨千揉百轉(zhuǎn):“我是問——我美不美?”
她微微擰轉(zhuǎn)身,大袖輕展,一陣令人眩暈的異香幽幽散開。
杜圣心垂瞼微凝,抬首來微笑如怡。
“怎么樣?說嘛~”大彩蝶側(cè)了側(cè)頭,聲息更似游絲蔓卷。
龍嘯天聞著花香漸覺頭腦昏沉,手足經(jīng)脈內(nèi)似有活物游曳般掙突搐動,攪得氣海翻騰,忍不住只想暴喝咆哮。強提精神上前道:“姑娘,請你讓一讓路吧!”
“誰問你呀,粗野人!”大彩蝶斜眼輕淬了他一口,旋即又轉(zhuǎn)向杜圣心咯咯嬌笑:“我要你說~”
杜圣心慢慢抬起頭,側(cè)睨道:“要聽,真~話?”
“我愛~聽真話?!?p> 龍嘯天耳鼓內(nèi)嗡地一聲,漸起了一陣吱吱怪鳴,內(nèi)息翻騰,下意識皺了下眉。
“可惜,這世上,的——真話,往往不會像,花兒一樣美妙!”杜圣心的話速忽而加快,在“真”字和“花”字轉(zhuǎn)音處陡然拔高。
大彩蝶眉鋒微顫,目光幾不可察地一擰一虛,努力調(diào)轉(zhuǎn)聲調(diào),不自覺跟上了杜圣心的話音節(jié)律:“你若說的……是真話,我一定,摘我養(yǎng)的最~美的花兒,送--給你!”
杜圣心搖頭,語音忽而低回:“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為什么?”大彩蝶身形微晃,聲線不意地一哽。
耳內(nèi)怪鳴暴如雷震,龍嘯天頭痛欲裂,腳下禁不住打了個趔趄。
他不通音律,但也能感受到隨著他二人話音的高低折轉(zhuǎn),身周已聚起數(shù)道罡氣正來回沖殺。
“因為真正愛花的人,是不~該把花兒摘下來的!”杜圣心目露信色,趨著撲面風(fēng)向側(cè)前數(shù)步擋在龍嘯天身前:“更何況,我的真話--”他目色一厲,忽然放開嗓音:“也一定不會讓你高興!”
燈影下,對面之人猛得往后仰了一仰,好半晌才在龍嘯天的驚異中嘎嘎笑道:“你說吧,我一定,不會不高……興的……”
嬌柔之聲蕩然無存,聲音中隱隱透出絲戾氣,奈何氣息已竭,最后一字幾近斷啞,就這一剎,杜圣心雙目一凜一字字喝道:“俗不可耐!”
隨他最后一字誦出,龍嘯天終于痛苦地低吼了聲死死捂住自己耳朵,面色赤紅地望前跌出數(shù)步,一提氣,諸脈內(nèi)狂亂的內(nèi)息如潮歸大海,猛然返沖丹田,激得他連聲咳嗽,終于喘過口氣來。
“該死——哈哈哈——你真該死!——”大彩蝶突而縱聲大笑,幽暗面紗后兩點寒星乍鑠,數(shù)十黑點挾著破空之響,向杜圣心身周幾大要穴襲到。
燈光中看得真切,那些暗器竟是幾十個小小花蕾。
花蕾飛起,彩蝶撲至,一股強大勁力排山倒海而來。大袖內(nèi)厲爪探出,直取杜圣心面門!
杜圣心雙掌揮出,推得花蕾返轉(zhuǎn)回來,其勢勁疾呲呲作響。大彩蝶“咦”了一聲,也不接躲,怪嘯一聲斜刺里沖向側(cè)立街邊的龍嘯天,變爪為掌朝他當(dāng)胸拍出。
這一捷變實屬匪夷,既著了杜圣心飛花的空檔,又將無甚防備的龍嘯天控于掌下。龍嘯天危急之際避無可避,硬生生運起內(nèi)力舉掌拍出。
四掌相擊,兩股內(nèi)力將二人推震開來。
龍嘯天并不長于內(nèi)力修為,雖機緣之下身受無相大師與越老子兩位前輩傳輸三百年功力,但那實是予他克制杜圣心的權(quán)宜之計,他生平從未與人如此硬拼內(nèi)力。
這一下倉促應(yīng)接未出全力,好在來人也只有心試探,兩力相抵消去幾分,龍嘯天向后退跌三步方才立住,心下又驚又怒,大彩蝶卻是大出意料地倒掠兩丈。
“好深厚的功力!我的媚心天音居然也迷惑不住你們,你們究竟是什么人?”望了眼杜龍二人,大彩蝶聲音警慎。
龍嘯天心中著惱,冷冷道:“不是人!”
大彩蝶“噢”了一聲,咯咯嬌笑,紅紗下兩粒寒星灼目,尖聲道:“好!那便試試我的‘花開并蒂’看看你們是何方妖孽!”
嬌喝甫畢大袖上卷,從中靈蛇般竄出兩條彩色緞帶,嗤嚓帛響,兩點白光閃現(xiàn),半尺精鋼短劍破袖而出,一劍左刺龍嘯天,另一劍徑往杜圣心面門!
那短劍靈似活物,狂蜂亂蝶般穿插飛旋,后系的彩綢呼呼作嘯,竟擬作鞭法挾著恐怖的破空之響。
龍嘯天慣以使刀,武功向來以剛猛見長,對這柔蔓飛舞的怪異物事一時竟無從下手,明知此物不堪一擊,只須斷其劍尾系帶飛劍必克。奈何那綢上勁力非同小可,劍下又多為虛招,見時分明左刺,不等勁力貫老,突又奇異扭轉(zhuǎn)。
如此綢作鞭撻、劍如暗器,突左突右旋回不停,直急得他虛提了雙掌左格右擋,空有一身傲人武功卻無力施展。
反觀杜圣心,以指代劍雙目微瞇,從容在飛綢挽還間閃展騰挪。他的動作柔緩,神情更是散慢,數(shù)度對迫近眉際的寒刃視而不見,怪的是,他面前的飛劍來勢也在緩落。
大彩蝶大袖高揚,袖內(nèi)雙手馭使如此詭異兵器卻全身不動,暗夜觀來直如一個攪海的長臂夜叉。觀對陣二人,龍嘯天拙樸,杜圣心乖張,武功殊途同歸,功力亦是相當(dāng),心下不禁大奇。
恍神間杜圣心以靜制動將飛劍虛招一一剝離,迫著彩綢回縮,須臾已至近前,不得不將注意力移轉(zhuǎn)注到他身上。
那邊龍嘯天壓力陡減,瞥一眼杜圣心身法,驀地靈光乍現(xiàn),呼嘯一聲不顧鞭綢傷體著了飛劍一個空檔向前撲沖數(shù)尺,飛綢回救不及,鞭法虛勢立時解了。
大彩蝶全部心思都在杜圣心身上,哪料得他有此一撲,下意識退掠數(shù)步。
“我雖然不愛摘花,但摘劍卻要試試了!”杜圣心笑音剛起,右手中食二指沖前一送穩(wěn)穩(wěn)夾住短劍劍尾,內(nèi)力透入長綢應(yīng)聲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