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大力推門聲伴隨一句“哪里來的賊人,膽敢擅闖私家宅院!”
一個壯實年輕人氣勢洶洶的出現(xiàn)在門口。
浮沉子和色哥都氣定神閑的繼續(xù)端起酒碗又嘬了一口。
那壯實年輕人感覺到被無視,一怒大踏步上前一把抓住色哥端著酒碗的右肩頭就想后扯。
色哥右肩逆向一擰,壯漢被帶動向前一個趔趄,不得不立即撒手重新站定,然后一記快若奔雷的鞭拳迎面擊去。
色哥抬起右手肘擊頂在壯漢右臂手腕神門穴處,壯漢握拳的五指被擊得吃痛又條件反射的張開不能成拳。
壯漢忍痛又瞬間變招以大擒拿手招式朝色哥端酒的右手腕擒去。
色哥待他擒住自己手腕后才把自己手腕曲臂擰肩扭轉(zhuǎn)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壯漢因為五指緊抓著色哥手腕,壯漢的手臂被跟著帶動擰轉(zhuǎn)到手腕和肩臂具處于反關(guān)節(jié)的角度。痛得他哇地喊了一聲松開手,退后捂著疼痛的手臂。
壯漢站定后看到色哥與他交手的過程中滴酒不灑,面露驚恐色,又后退了兩步。
浮沉子微笑道“還真讓小孩說中了,你被人當作賊人了。”
色哥面無表情道“鷹爪功、八極拳、南少林外家擒拿手,你是打雜的嗎?水平火候嘛,對付五六個普通人倒是沒問題。阿福是你什么人?”
壯漢再不敢怠慢,恭敬抱拳道“阿福是我爺爺。這一個多月我來過這老宅幾趟,都是空無一人,今晚突然看到后院小屋有燈光,我怕是有賊人闖入。所以……請問您是?”
色哥喝完碗中酒后放下酒碗道“你爺爺是你們老爺?shù)墓芗壹尜N身保鏢,想來你該是你們少爺?shù)男氯伪gS了吧,快去請你們少爺來吧?!?p> 壯漢道“少爺現(xiàn)在正在英國求學(xué),無法請來,你……”說到這里壯漢自己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過來。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很快屋外傳來一行人快速的腳步聲,一個頭發(fā)微白衣著考究貴氣的五旬男子在臨近小屋時率先小跑進屋。
貴氣男子一進門就連連作揖道“叔父,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是阿廣管教無方,導(dǎo)致手下人誤打誤撞沖撞了您老人家大駕?!?p> 色哥對男子點了下頭溫和笑道“此處本就是你家產(chǎn)業(yè),我客居于此20年不付房租,后生仔不認識我,盡職看護主家產(chǎn)業(yè),不算沖撞,無妨?!?p> 貴氣男子連忙說道“不敢不敢,您老這樣說實在是羞煞晚輩也。先父在世時對您既親又敬,這處宅子我家是想送給您都一直送不出去啊,先父臨終前還特地交代我一定要代他繼續(xù)好生侍奉您。怎奈您高來高去,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些年我一直難得見您一面。偶爾聽下人說您有時回來住,第二天我趕來不見您,派人蹲守也總是前后腳錯過。真是慚愧??!”
色哥道“當年的少爺現(xiàn)在都變老爺了,是許久未見了。坐吧。今晚碰上也是天意,正好我也有意要與你正式道個別?!?p> 貴氣男子剛準備坐下,聽聞此話,驚得立即又站直道“晚輩招呼不周,有什么做得不對不到位的,請叔父教誨!還請您留下別走!”
色哥擺擺手道“賢侄不必如此,天下本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客居香港借住你家房子也20年了,緣分已是不淺。你讓阿福的孫子留下陪你,其他人先撤了吧。我們說些私房話?!?p> 貴氣男子扭頭給出一個眼神,除了那個壯漢,其余人都退出到洋樓外。
色哥對浮沉子道“這就是我那朋友的兒子,我們就喚他廣少吧。這么久沒見,不介意我夾帶點私貨吧?嘿嘿?!?p> 浮沉子看著廣少微笑道“請坐,這本就是你家,你主人家放輕松,我們才能有賓至如歸之感?!?p> 廣少抱拳行禮后坐下,壯漢肅立在他身后一米處,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瞟。
色哥左手虛空一抓,古董柜門自行打開飛出一只酒碗被吸到他手上。就在廣少和壯漢被眼前一幕震撼得目瞪口呆時,色哥給廣少倒了碗酒。
廣少邊說不敢當邊想起身,被色哥輕輕按住肩頭坐定。
色哥道“我這一碗酒不止是為你倒,更是為你父親倒的,由你代表你們父子一起受了。當?shù)闷?。?p> 廣少重重點了下頭,雙手把酒碗又往自己身前移了一寸。
色哥緩緩道“我已八十耄耋老翁,這一輪光景余剩不多,今晚既然遇著了闊別已經(jīng)的老友,甚是高興,接下來他去哪我去哪。蒙你父親當年幫助與收留,我當為你家做件事。這幾日我老友應(yīng)該還在香港盤桓,需要我為你家做什么事,你可以在三日內(nèi)想好后留書在這張桌子上。我離開香港前自會來看,只要是我覺得合乎情理的要求,我自會幫你辦到?!?p> 廣少聽了喜形于色,連忙雙手端起酒碗道“晚輩待先父及家族上下感謝叔父允諾!”
色哥道“先別急,話還沒說完。你稱我聲叔父,今晚見到我不能說榮幸,但你能撞緣見到我這位老友,說有多榮幸都不過分。只勻你這壇萬歷老酒一碗的量,你說你這一碗是不是該與我一起敬我的老友啊?嘿嘿?!?p> 廣少立即舉碗對著浮沉子,嘴唇剛剛微張,立即止住了話頭,起身后退三步躬身九十度舉碗與腰身平齊,頭微低于酒碗。
廣少心想色哥是他敬重的父親都非常尊敬的高人,色哥這位老友是連色哥都發(fā)自內(nèi)心推崇備至的人,他豈能不把禮數(shù)做到最大最足。作為富貴家族的家主,玲瓏剔透的他又怎會不明白他提的要求甚至?xí)锌赡苄枰缯埶睦嫌褞兔Α?p> 只是廣少卻不知他這一連串心念,被浮沉子和色哥洞若觀火,一覽無余。
色哥嘖嘖道“古禮,還是大禮,孺子可教啊?!闭f完端起酒碗笑著朝浮沉子示意。
小孩在旁忍不住插話道“師父,色大叔自己本事已經(jīng)夠大了,還要拉上你一起喝這碗行了大禮的酒,這酒喝不喝得你要掂量掂量啊?!?p> 小孩的話,廣少根本聽不到,連都不知道小孩的存在。
色哥心聲笑罵道“嘿,你這小孩,我真是白疼你了。”
浮沉子心聲笑道“嘖嘖,你這小孩倒是靈光,還沒正式行拜師禮,便宜師父你倒先喊上了。短短時間又學(xué)到了你色大叔的狡黠。放心,色哥只是想加個雙保險,凡塵俗事若是有他辦不了的我倒也想見識見識。若是他開口,我?guī)投ㄋ??!?p> 浮沉子端起酒碗與色哥和廣少共同碰了一下,說道“干了!”
三人一飲而盡,廣少心中喜色完全停留在了臉上,根本下不來。
他極其高興地對壯漢說道“快去我車上把那瓶酒拿來,我要繼續(xù)與兩位前輩暢飲?!?p> 壯漢低聲道“那瓶是老爺您好不容易找來準備送給蕭議員的好酒……”
廣少怒瞪了他一眼低聲道“沒規(guī)矩!快去取來!”
壯漢被那一眼嚇出了汗,立即轉(zhuǎn)身出門起跑。
色哥看了眼浮沉子,出言阻止道“我老友與我都是老古董,喝不慣洋酒,再好的都白搭。我們許久未見,給我們老古董留多點敘舊時間。再聊小會可以了,那瓶酒不必開。”
廣少略顯尷尬只好尋個折中角度接話道“叔父高人,明察秋毫,那……確實是瓶洋酒。晚輩剛才失態(tài)冒昧了。我家在香港一直能算富,但以前在香港不算很顯貴,直到十多年前先父過世后,明晚在灣仔有一場新任港督衛(wèi)奕信就職典禮結(jié)束后的精英酒會,據(jù)說前港督麥理浩也會到場。是蕭議員給我轉(zhuǎn)遞的請?zhí)?,剛好最近得了瓶難得的洋酒,原本想順手回禮給他,這……讓前輩們見笑了?!?p> 浮沉子開口道“歷朝歷代不乏像令尊一樣的有為才俊及家族在烽火歲月里綻放人性光輝。雖不少見,但也屬實不多得,遇見了都值得贊許或致敬。天地生人,人若能超越自我反哺天地,都是天地間美麗的輝光。陰陽二元相伴相生,任何人或家族明面上的光鮮都離不開背后暗地里的眾多默默付出。令尊在局勢未明朗之前,能追隨自己心中信仰的感召,擔大壓力大風(fēng)險負重前行,每一步都算數(shù)。那是他在烽火歲月中非投機的暗度,無形中也在為家族后代積攢功德陰德。今晚這一場酒,明晚的那場港英高端酒局,多半也是那一擔擔功德陰德的呈現(xiàn)與反哺。須知富貴有盡期,道義無價寶!唯有持續(xù)代代修德積善,才能不斷蓄力接力家族富貴。望不普通的你能秉持這份普通的正念,持之以正!”
廣少再次起身行禮道“受教!謹記!”
浮沉子注意到小孩在旁聽完暗自點頭。
這時壯漢在屋外敲門,廣少眼神看向色哥等他的示意。
色哥道“今晚就先聊到這吧,那小子和洋酒就不必進來了。別怪我繼續(xù)借用你的地盤待客卻要趕你這主人家暫時離開,嘿嘿。我離開香港時,這間屋里的一切物件都送你,包括這酒壇和這幾只酒碗?!?p> 廣少站起行禮道“如此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祝叔父與前輩老友重逢暢飲愉快!”
廣少走了兩步轉(zhuǎn)身弱弱問道“叔父老友來到香港,不知可愿意賞光看看明晚酒局的……風(fēng)景?”
色哥淡淡道“我們不喜歡湊熱鬧。夜深,你也回去休息吧。這兩日思量好那件事?!?p> 廣少道“如此晚輩先告辭了。有幸得見前輩!”
說完先向浮沉子躬身行禮,然后向色哥行了同樣的禮,輕輕拉開屋門出去,擋住了壯漢要幫忙關(guān)門的手,親自把門輕輕關(guān)上。腳步輕緩地從洋樓后院后門離開。
浮沉子嘴角揚了一下。
小孩問道“師父這微表情是表示對這家主還算滿意嗎?”
色哥嘿嘿道“你師父剛才的心聲是‘有點意思’?!?p> 浮沉子對小孩說道“那廣少說完最后一句話后,也有道心聲‘再會’?!?p> 色哥補充道“他很想與我們尤其是你師父再會,差點就脫口而出,終是硬生生剎住車沒敢說出來。怕畫蛇添足。”
小孩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嗯,這個成語用在此情此景此心上,應(yīng)景。學(xué)到了?!?p> 色哥哈哈大笑道“你瞧,這小子開始在幫我了,沒白疼他。”
浮沉子道“少來這套,我不吃這套。別愣著啊,趕緊倒酒啊,你夾帶私貨裝好,還有沒有私藏的好酒,自覺點?!?p> 屋里傳出陣陣開懷大笑聲,笑聲語聲倒酒聲以及碰碗聲交織成當夜摩羅街一角的歡樂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