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阿志充值完成?;亟淌业穆飞?。
“那個女孩好漂亮啊。”是阿志的聲音。
“是啊?!蔽乙灿邢嗤母锌?p> “娃娃臉,大眼睛,”阿志依然在感慨,“是我喜歡的類型,”又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雖然皮膚有點黑?!?p> “嗯?”我仔細想了一下,阿志對于人物外貌的描繪也太差勁了吧,完全對不上啊,蝙蝠女孩即便對于眼睛大小,每個人的標準不一,至少我可以肯定她絕不是娃娃臉。
而且她一點兒也不黑,相反,她的皮膚很白,是那種真的白。
有一位哲人曾經(jīng)教育過我,如果你要看一個女孩子,是不是真白,你要看她的脖子。雖然不太禮貌,但你很少會受到欺騙。
這位哲人的名字叫做阿利,是我的同桌。
我絕對沒有勇氣,把自己在女孩子面前的形象表現(xiàn)的不太禮貌,可是抬頭看她一眼的時候,還是不經(jīng)意但清晰的看到了她的脖子,白,嫩嫩的白。
“你確定她是娃娃臉?我看不太像吧?”我向他質(zhì)疑。
“絕對不會看錯,還記得《開心鬼》里面的李麗珍嗎,就是這個臉型。”阿志說著,臉上浮現(xiàn)出的表情,寫滿了堅定和向往。
我腦海里開始回憶蝙蝠女孩回頭對我一笑時的臉龐,在那一刻,定格。
《開心鬼》里面,先是出現(xiàn)四個女孩子,然后慢慢的,集中到娃娃臉的那一個,定格。
兩張臉放在一起,我清晰的認識到,她們就像奇數(shù)和偶數(shù),毫無交集。
“你確定你說的女孩,是跟我聊天的那個?”我終于說出來我的質(zhì)疑。
“怎么可能?”阿志怪叫一聲,轉(zhuǎn)頭看看四周,好在周圍沒有值班老師在,否則,一個大聲喧嘩的罪過外加兩千字中英文對照版的檢討書,就不能避免了。
“我說的當然是更前面那個女孩。”阿志堅定的說,我的耳朵可以明晰他的語氣,比早晨的起床鈴還要堅定,“就是我的前面的前面的前面的那個女孩子。”
阿志這樣的人總是會把簡單的事情搞得復雜,就像有些飯館,明明是同樣的火鍋配菜鴨血,他們把鴨血雕刻成心形或則其他什么形狀,明明給我的分量更少了,我卻需要花費更多的錢。
對于阿志,我花費的是腦細胞。
死掉了許多個腦細胞之后,我明白了“他的前面的前面的前面的那個女孩子”就是蝙蝠女孩前面的女孩。
沒有看清她的樣子。
依稀記得在我跟蝙蝠女孩聊天的時候,她曾經(jīng)轉(zhuǎn)身看過我們一眼。
蝙蝠女孩最后挽著她的胳膊離去了。
三天后的一個夜晚。
或許也可以說是四天后,因為已經(jīng)過了零點。
夜半三更之后。
一天中的任何時候,都不會比現(xiàn)在被人叫醒更痛苦。
叫醒我的人,是阿志。
阿志和我都是上鋪。頭對著頭,相隔不到半米。
半米,大概是阿志胳膊的長度。
所以,我被阿志推醒了。
“要不要來個蘋果?”阿志問。
“什么?”半睡半醒之間,我的意識大概就跟聽數(shù)學老師講了一道超級燒腦的題目一樣——“蒙蒙的”。“大晚上不睡覺,爬起來吃蘋果,有病啊?!?p> “走吧,我們?nèi)ハ刺O果?!卑⒅景盐彝掀饋?。
我想假如我既不想爬起來把他打一頓,又想要抓緊回到被窩里睡覺,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快跟他一起把想辦的事情解決了。
老天,看在他帶著祈愿的語調(diào)的份兒上吧。
我們住在一棟沒有獨立洗刷間的宿舍樓的宿舍里,我們宿舍在樓層的最西南角,洗刷間以及旁邊的公共廁所,在樓層的最東北角。
盡管我們生活的時代是在新的世紀,校園里的一切設施,似乎都保留了上個世紀的做派。
南北兩面都是宿舍,每間八人。中間是長長的走廊。
為了解決蘇聯(lián)人民的住房問題,偉大的赫魯曉夫同志,發(fā)明了偉大的赫魯曉夫樓,他和它給世界人民尤其只前蘇聯(lián)和中國,帶來了深遠的影響——即便是他下臺四十多年、逝世三十多年之后的今天,依然深深的影響到了我。
走廊兩邊的門后,不時傳來風格迥異的鼾聲,它們有的呼嚕呼嚕,有的呼呼嚕嚕,還有點呼呼嚕呼呼嚕。
洗漱間。我們真的把蘋果洗了,雖然在三分鐘以前,我沒有一絲想吃蘋果的意思。
“我想追那個女孩兒?!卑⒅窘K于開口了,在我忍不住要問他究竟為何“夜半三更擾人夢”之前的一分鐘。
“好啊,祝你成功?!蔽医o了他一個拱手禮,轉(zhuǎn)身,出門,準備回宿舍睡覺。
阿志緊走兩步,把我拉回洗刷間。關門。
關門只是為了不影響需要休息的同學們,也許吧。
“好吧,你說吧,哪個女孩兒?”我無奈。
“就是昨天的前天那個?”阿志回答。
“昨天的前天?”我問,“會不會是前天的昨天?”
“別打岔,你知道的。”阿志說,“就是昨天的前天,就是我的前面的前面的前面的那個女孩子?!?p> 我對阿志的表達邏輯表示深切的同情,同時也更同情我可憐的耳朵。
“我需要幫助。”阿志又說。
“愛莫能助。”我兩手一翻,聳一聳肩。
這是實話。
我跟那個女孩子沒有任何交集。
豬肉和西紅柿會有什么交集呢?他們甚至不能放在一個大鍋里燉。
我不認識那個女孩子,確切的說,我現(xiàn)在連那個女孩子究竟長什么模樣都不太確信。再確切一點兒說,假如現(xiàn)在有十個陌生的女孩子站在我的面前,我甚至沒有辦法從這十個女孩子里面,把阿志想找的女孩子挑出來。
愛莫能助。
愛:愛惜;莫:不。雖然心中關切同情,卻沒有力量幫助。
“只有你能幫我?!卑⒅九呐奈壹绨颉?p> “我不認識她。”我說。
“我知道。”
“我忘記她長什么模樣了。”
“我知道。”
“你知道她的名字?”我問。
“不知道。”
“你知道怎么聯(lián)系她?”我又問。
“不知道。”
“靠,”我總算明白阿志在搞什么鬼了,“難怪你晚上不睡覺,原來是發(fā)癔癥了?!?p> “沒有?!卑⒅究倳谒枰獔远ǖ臅r候,給出一個特別堅定的語氣:“我就是想跟她做朋友,只有你能有辦法幫我把她找出來?!?p> “靠,你把我當袁天罡還是劉淳風了?我可沒有學過《推背圖》?!蔽覜]好氣的說。
“可是你認識蝙蝠啊。”阿志提醒我。
這兩天幾乎忘記了之前跟蝙蝠女孩的交集。
誠然,她長得很漂亮,她的外貌,跟我的審美觀,很恰好的很協(xié)調(diào)??墒俏也⒉皇窍癜⒅具@樣,一旦看到眼睛里,就隨便放在腦海里亂發(fā)癔癥的感性男。
“我不認識蝙蝠?!?p> 我說的還是實話。
捫心自問,我也希望知道蝙蝠女孩的名字,很不幸,現(xiàn)實中,我并不知道。
“可你們上次明明看起來認識?!卑⒅救铝似饋怼?p> 我趕緊把手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阿志下意識的縮了下脖子。吵醒同學的后果,不太友好;吵醒值班老師的后果,太不友好。
“我但凡有任何一種除蝙蝠之外的稱呼女孩子的辦法,我也絕不會稱呼任何一個女孩兒做蝙蝠?!蔽抑两襁€覺得,當時脫口而出一聲“蝙蝠”,在那一秒之前的某一毫秒內(nèi),我的大腦必然是發(fā)生了一瞬間的短路。
“好吧?!蔽夷芨惺艿桨⒅菊Z氣中的泄氣,同樣泄氣的還有他因為脖子無力而耷拉下來的腦袋。
“放心吧,”我拍了拍阿志的肩膀,“總會有辦法的,”我安慰他,“至少我能打聽到蝙蝠女孩?!?p> 許多問題,到了不得不去解決的時候,自然能夠解決。
作為一名理科生,慣性的邏輯思維,常會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場合起到令人滿意的效果。
要幫阿志打聽那個女孩兒,首先得打聽蝙蝠女孩。
要打聽蝙蝠女孩,首先得找一條線索。
阿軍必然知道她的名字,可惜他不在本校。
阿利或許知道他的名字,這個很難說。
我知道她曾在我們一級初三二班,問題是如何準確地向她的同學描繪她的特點:清瘦,白凈,說話聲音小?
可是每個人對這三個詞語的理解各不相同,每個班級似乎都有那么幾個同時具備這幾個特點的女孩子。
比半夜三更被人叫醒,更令人痛苦的事情,是終于說服阿志回去睡覺以后,竟然失眠了。
當我聽到阿志的鼾聲響起,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找一件比枕頭更趁手的兵器,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扔過去。
我在第二天早自習的時候,向阿利打聽關于蝙蝠女孩的消息。結果是沒有結果。
找了幾個當年她的同班同學,結果是得到了四個不同的答案:趙娟,錢麗,孫倩,李敏。
現(xiàn)在分別在三班、五班、七班、九班。
想瘋。
也許可以分別去三班、五班、七班、九班把趙娟、錢麗、孫倩、李敏叫出來,從四個選項中找出一個正確選項。
這道題很難。
假如我真的這么做了,我確信我必然是得了一種比發(fā)瘋更嚴重的病——真瘋。
我沒有。
暫時沒有。
直到午飯的時候。
發(fā)瘋很多時候都是因為受外界的因素所影響,所以漢語言詞典中才會多了一個詞語:“逼瘋?!?p> 逼瘋我的,是午飯時分,阿志巴巴的小眼神。
眼神里寫滿了堅定的渴望。
下午第一節(jié)課的課間,阿志和我在三班和五班的門口,分別見到了趙娟和錢麗。
第二節(jié)課課間操以后,我們又見到了九班的李敏。
我們并不是刻意地跳過了七班,只因為那個叫孫倩的女生,今天請假,沒來。
好在四個選項已經(jīng)排除了三個,所以蝙蝠女孩的名字也就呼之欲出——孫倩。
邏輯在實踐中的運用。
一切是如此的簡單合理。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們見到了孫倩??粗龓е荒橌@詫表情的那張陌生的臉,我跟阿志先是驚訝,后是遺憾,最后是深深的失落。
我們早就忘了,這本來就不是在做選擇題。
所以四個答案有可能都是錯的。
本以為我們猜中了結尾,現(xiàn)實給我們教育,其實我們從未開始。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用一整個晚上的時間,復習數(shù)學,卻在考試前的十五分鐘,得知今天要考的英語。
方向錯了,努力與不努力的差異,表現(xiàn)在考場內(nèi)的你,睡眠時間的長短。
阿志的失落是必然的。
我的失落,或許也是一種必然。
不知道從何時起,我竟隱隱期待和蝙蝠女孩的下一次相見的時刻。
可是小小的校園,竟再未出現(xiàn)過她的身影。
我只能拍拍阿志的肩膀,嘆一口氣:“有緣分的話,總會再見的?!?p> 這種鬼扯的話,只適合在一年中清明節(jié)和情人節(ji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