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出院手續(xù)，兩人走到醫(yī)院門口。
許初寧得去沈聿白小區(qū)附近拿她停在那里的自行車，這邊正好有公交車直達。查好路線，她扭頭看向旁邊沉默寡言的少年，“同學(xué)。”
沈斯年垂眼看著她，“你家早餐店在哪里？”
許初寧微怔，“你想去吃？”
沈斯年點頭。
他想去看看他素未謀面的外婆。
沈斯年出生的時候，他外婆和老外婆就已經(jīng)去世了。
桑夢蘭偷偷告訴過他，他媽媽之所以一直在不斷地開餐廳，在世界各地開餐廳，是因為她外婆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每一座城市都開很多餐廳，想讓自己的手藝被更多人品嘗到，更想讓她那個被拐賣的女兒，吃到熟悉的味道后，找到回家的路。
許初寧有個妹妹，在她三歲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走了，到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
后來，在沈斯年外婆去世好幾年后，許初寧才根據(jù)最初那一丁點兒線索，把人找到。
只是那時，這件事已然成為許初寧，包括去世兩位外婆心中最大的遺憾。
對上沈斯年真誠的目光，許初寧猶豫地點了下頭。她雖覺得旁邊的人有點兒奇怪，但不知為何，她打心底里覺得他不是個壞人。
兩人坐公交車去沈聿白小區(qū)附近取了自行車，早餐早就冷掉了，但許初寧沒丟。
她推著車和沈斯年折返回早餐店。
走到店門口，沈斯年有些不可思議地問許初寧，“……這就是你家的早餐店？”
面前的小店裝潢簡單，門面只能進出兩個人，再多一個人都會顯得擁擠。店門口擺放著幾張褪色的折疊桌子，還有幾張塑料板凳。
這和他們剛剛?cè)サ哪莻€小區(qū)，有著最鮮明的對比。
許初寧聽出他話語里的訝然，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我們家衛(wèi)生做得很好，我媽手藝也很好?！?p> 說到這，她停了停，目光清亮望著他，“當然你要是不想吃了也沒關(guān)系?！?p> “我想吃?！鄙蛩鼓甏寡?，“我沒有擔心不干凈那些問題?！?p> 他聽桑夢蘭說過他媽媽以前過得很苦，可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他，并不是那么明白“苦”這個字到底怎么寫。
過了早餐高峰期，店里只有一桌客人。
聽見動靜，正在洗碗的尤淑珍頭也沒抬，“隨便坐，菜單在墻上?！?p> “媽，”許初寧喚她。
尤淑珍連忙抬頭，露出一張輪廓分明，五官柔和，眼睛有倦色，卻依舊明亮，“回來了？暈倒的人沒事吧？”
到醫(yī)院之后，許初寧就借了沈聿白手機給尤淑珍打了電話，說明情況。
許初寧：“沒事?！?p> 她連忙朝尤淑珍走過去，不贊同地皺起眉頭，“媽，說好了周末的碗我來洗，您怎么又自己洗了。”
“不多，”尤淑珍被她發(fā)現(xiàn)，有點兒尷尬地笑了下，“媽媽順手的事?！?p> 許初寧抿唇，知道自己怎么勸她都沒有用，繼而道，“那剩下的交給我，您去休息一會?！?p> “我——”尤淑珍還想說點什么，忽而注意到旁邊站著的沈斯年，有些許驚訝，“這位是？”
她望著眼前少年，隱約覺得他有些眼熟。
許初寧這才想起自己把沈斯年給忘了，她回頭，“你要吃點什么？”
沈斯年看著面前兩人，忍住自己想喚尤淑珍外婆的沖動，聲音悶悶的，“我都可以，不過我不要蔥和香菜。”
聽到這個要求，尤淑珍莞爾笑笑，“他口味和小沈倒是有些像?！?p> 聞言，許初寧在心里想，他都喊你口中的小沈喊爸爸，能不像嗎？
“媽您去給他做一碗面條吧?！痹S初寧壓著聲音，“多煎兩個雞蛋?！?p> 沈斯年剛暈過，這會應(yīng)該需要補一補身體。
尤淑珍應(yīng)下。
母女倆各自忙碌，沈斯年找了張陳舊的小桌子坐下，打量著這間小店。
店鋪的面積是真的很小，比他鞋柜房還小，不過東西擺放很規(guī)整，收拾得也很干凈，泛黃的墻面貼了一張手寫的菜單，有不同口味的包子、饅頭、豆?jié){，還有面條、米粉等。
環(huán)顧一圈，沈斯年把視線放在許初寧身上，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開衫毛衣，搭配了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長褲，很苗條，氣勢也很弱。
和他記憶里的媽媽，很不一樣。
記憶里的許初寧，除了在沈聿白和他面前會柔軟一些，其他時候都是精致的，干練的。
察覺到他灼灼視線，許初寧偏頭看過來，“要不要喝水？”
沈斯年：“要?！?p> 許初寧彎腰，從里面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
沒一會，尤淑珍便把面條煮好了。
許初寧端給沈斯年，沈斯年低頭，看著面前臥了兩個荷包蛋，旁邊還有青菜點綴的面條，眼眶一熱，他媽都好久沒有親自下廚做東西給他吃了。
“怎么不吃？”許初寧沒有察覺到他情緒波動。
沈斯年長睫微斂，將自己的情緒藏好，悶悶道，“我現(xiàn)在吃，你不用管我?！?p> 許初寧：“……”
她也沒有想管他。
沒再和沈斯年說話，許初寧轉(zhuǎn)身到另一張空出來的桌子收拾，進進出出的，很是忙碌。
等她忙得差不多，這才發(fā)現(xiàn)沈斯年早就吃完了面條，正坐在椅子上托腮望著她。
“你……”許初寧感覺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猶疑問，“不會還想叫我媽吧？”
沈斯年：“你本來就是我媽?！?p> 許初寧：“你再這樣，我真的要打電話給精神院了。”
沈斯年略感無奈，“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許初寧面無表情，“你覺得我能相信你嗎？”
“……”
兩人僵持著，沈斯年靜了靜說，“我知道你很多事情。”
許初寧：“例如?！?p> 她邊擦桌子邊問。
沈斯年：“你有個被人販子拐走的妹妹，也就是我小姨，你和外婆一直在找她?！?p> 許初寧：“哦，這個你知道不算稀奇。”
因為認識她和尤淑珍，包括來店里經(jīng)常吃飯的人都知道這事。她們還在店門口貼過妹妹的尋人啟事。
沈斯年瞧著她神色平靜的樣子，又說了幾件有心調(diào)查，就可能查得到的事情。
說到最后，許初寧的態(tài)度都跟最開始差不太多。
沈斯年沒轍，在她要離開時，抬手拽住她衣袖，望著她說，“你不是外婆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