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聽到劉曉說余世新家就在附近,我很好奇,問道:“你去過余世新家么?怎么這么了解?!?p> “去倒是沒去過,以前來釣魚的時候,路過,正好看到了。唉,余世新這個孩子真不容易,我也一直關(guān)注著他?!眲哉f完嘆了口氣。
“為什么這么說呢?”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他爸爸出車禍,走了。他爸爸走后,她媽媽一直沒有走出來,身體一直很差。這么多年,他小小的年紀,就要扛起這個家?!?p> 雖然我知道他沒有爸爸,但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蠻震驚的。
三年前的一天傍晚,下著大雨。他爸爸下班后,從城里騎著電瓶車著急趕回家,因為下雨視線比較差,追尾了一輛卡車,人當時就沒了。交警處理交通事故時,都不能確認身份,直到她媽媽擔心打過電話去問,才知道人沒了。
聽完之后,我心里挺難受的,很同情他。這也讓我想到了媽媽。
記得以前媽媽給我講過她的故事。她說外公去世的早,外婆一個人帶著兩個小孩子不容易,后來還因為打稻谷傷了眼睛,基本上就看不見了,家里沒有了收入來源,她和姨兩個人只能扛起這個家,那個時候她們也才讀小學。干農(nóng)活的時候,要和大人一樣,背著幾十斤的稻谷,她和姨根本就背不動,只能咬著牙堅持。媽媽說那時的她,只想哭,想放棄,可是哭完之后,還是要堅持下去。也就是那個時候,把腰給累壞了,現(xiàn)在還時常腰疼。因為要養(yǎng)家,也就沒有時間讀書,后來也就輟學了。正因為沒有讀到書,所以希望我多讀些書。父親如山,沒有了靠山,可以想象生活是多么的艱難。母愛如房屋,沒有了房屋,將又去哪里遮風避雨呢?
二
我終究是不擅于釣魚的。釣了半天,也沒有釣上魚來,而劉曉已經(jīng)釣上了好幾條魚。
我對劉曉說道:“不釣了,我們?nèi)ビ嗍佬录铱纯窗??!?p> 劉曉知道我心不能靜,說道:“走?!闭f著他只留下三條魚,放生了其他的魚。
一條他留給自己到時候帶回家給他爸媽,一條給了我,另一條給余世新。
劉曉將車停在了路邊,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二層紅磚房子說道:“那就是余世新的家?!?p> 我問道:“他們家家境還不錯嗎?”
劉曉道:“在他爸爸走之前還是不錯的,他爸爸挺拼的一個人,那時候日子過得挺好的,后來就不太行了?!?p> 我們到他家時,他正在門口不遠處馳魚。所謂馳魚也就是殺魚的意思,在我們這里殺魚一般不說殺魚,而是說馳魚。手里在馳魚,嘴里還在叨叨叨的念著什么。
看著他熟練的把魚打暈,然后用刀把魚肚切開,從中掏出魚膽之類,熟練的操作仿佛一個老手。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想到我初中的時候,似乎還什么都不會,連煎個雞蛋都煎糊了。
還記得那是一個秋天的中午,我從學校放學回家。媽媽上山打柴去了,還沒有回來,這是常事。媽媽出發(fā)前,已經(jīng)將飯和菜溫在了鍋里。那天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愛動彈了,突發(fā)奇想,要不然加個菜,煎個雞蛋吧。于是,我回憶著媽媽做菜的樣子,把鍋燒紅,然后把雞蛋打到鍋里,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嘶~”的一聲,鍋就冒煙了,雞蛋眼見就要焦了,我記得媽媽曾經(jīng)說過,遇到這樣的情況,可以加水,于是,我往鍋里加水。
最終,煎蛋餅沒有做成,雞蛋湯倒是有了,然后還忘記了放鹽。這份蛋湯,有一股濃濃的焦味,卻并不影響我享受,多年以后,還記得當時吃雞蛋喝湯的感覺,似乎味道還可以,也許那是一份付出努力的味道。
走近之后,才聽到他念的是:“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原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余世新馳完魚站起身,看見了我們,他很意外,很不好意思地和我們打招呼,然后呆愣在原地。
劉曉笑著說道:“余世新,來來來,我剛和余老師在釣魚來著,正好多釣了幾條,給你一條。”
余世新還愣在原地,并沒有什么動作。
劉曉說:“你這孩子,接著呀!”
余世新這才接住魚。
我說道:“我和劉老師剛在湖邊釣魚的時候,好像看見了你,你是去那邊抓魚了嗎?”
余世新抬頭看著我,答道:“是的,這條魚就是在那里抓的。”說著指著手里的魚。然后解釋道,“我知道那里不能抓魚的,我做的不對,老師您不要說我,我是想給媽媽做條魚吃。”
我問道:“你媽媽呢?”
余世新答道:“我媽媽病了,在床上躺著睡了?!?p> “她身體還好吧?”
“還好,就是有點咳嗽,吃點魚,喝點熱湯,應(yīng)該就好很多了?!?p> “嗯,好好的照顧你媽媽。沒什么事,你去做魚吧,我和劉老師剛好路過,過來看看?!?p> 說著我和劉曉就往車的方向走去。
我回頭看時,余世新一撅一拐的往屋里走去。
我喊道:“余世新,你腿怎么了?”再仔細看時,襪子上有血跡。
他笑著說:“沒事,過段時間應(yīng)該就好了?!?p> 我和劉曉又重新回來??粗谎炯t的襪子,似乎血還沒有止住。
“你的腳還在流血,怎么回事,快把襪子脫下來看看?!?p> 經(jīng)不住我催促,他才慢慢的把襪子脫下,只見左腳踝下塞滿了毛林竹——一種用來止血的草。血還在不停的從草藥中溢出來了。
劉曉和我驚訝道:“你的腳怎么了?”
余世新笑著說:“沒事,就是剛抓魚的時候,被玻璃割了一下,過幾天就好了?!?p> 我說道:“這都沒事,你消毒了嗎?看著血,割的很深了,得打破傷風針了?!?p> 說著我們就要拉著他去打針。
余世新笑著說道:“余老師,劉老師,真沒事,誰能沒割哥個破口子,這點小傷不算什么。老師,謝謝你們關(guān)心。沒什么事,我先做飯去了?!?p> 雖然他堅持說沒事,但是我們還是檢查把他帶去醫(yī)院。
余世新說:“余老師,劉老師,等我一下,我給媽媽留張紙條,怕她醒了找不到我,擔心?!?p> 看著余世新的字條,讓我想到了小時候的一件事情。
還記得那是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的一個周末,那個時候,我們喜歡玩彈珠,但是又沒有錢買。同班同學余凱說火車軌道邊經(jīng)常有運貨掉落的彈珠,一袋一袋的。于是我倆懷揣著夢想,開啟了尋找彈珠之旅,結(jié)果沿著火車道越走越遠,下午的時候,我們意識到不對,再不回去,天黑可能就回不了家了,等我們快到家時,媽媽們已經(jīng)在瘋狂的尋找我倆。后來,為了避免媽媽的擔心,只要我出門都會留下字條。
我問劉曉道:“村里那個老醫(yī)生還在嗎?”
劉曉說:“那個醫(yī)生已經(jīng)退休了,他兒子接班了?!?p> 于是我倆帶著余世新去黃醫(yī)生診所,那個我小時候就在了的一個村級診所,里面有一位醫(yī)生,什么都能看,感冒、發(fā)燒、腸胃炎、皮膚病等等,我印象中他就是一個全科醫(yī)生的樣子。還記得小時候,去那里打屁股針?,F(xiàn)在都流行打點滴,好像再沒有見到打屁股針了,我很好奇,是因為打屁股針不方便了么?通過查詢才知道,原來屁股針被淘汰了。醫(yī)學技術(shù)也在向前走。
小黃醫(yī)生消完毒,重新進行了包扎,打了破傷風針,處理完這些,我們才將余世新送回去,路上還買了一點小零食給他。
等到家時,余世新的媽媽睡醒了,在做飯。因為余世新給她留了紙條,她倒也沒擔心。
我們見到余媽媽時,余媽媽臉色蒼白,顯得很虛弱。聽說余世新腳割出血了,一把把他摟在懷里,哭出了聲,“怎么這么不小心?!?p> 余世新笑著說道:“媽媽,真沒什么事。害的老師們辛苦了一番?!?p> 余媽媽帶著眼淚,一個勁的說道:“真的謝謝?!?p> 離開余世新家之后,天色也比較晚了,我拉著劉曉去了我家,讓我媽媽做了一點飯。本來要留劉曉在家里住的,他說他也有點想媽媽了,于是趁著夜色駕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