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溫故知向溫柔走去,扶著她坐了起來,黃翅搖見狀,走到了另一邊,和溫故知一起將溫柔架回她的輪椅上坐了下來。
“對不起?!?p> 溫故知半蹲在溫柔面前,將手搭在她的輪椅上,仰著頭,直視著她,一字一頓地重復了剛才說的話,“對不起,姐姐。”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就不會被困在輪椅上一輩子。這么久以來,我從來都沒有跟你道過歉。對不起。”
站在一旁的黃翅搖只覺得心里有些難過。溫柔此時正低著頭,她看不到她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可是她聽到了聲音被堵在喉頭的哽咽,看到了燈光之下的樹影印在溫柔的身上,每一片樹葉都在微微顫抖。
她只是一個旁觀者都已經(jīng)這么難受了,當事人的疼痛不知會是多少倍。她不知道是不是豪門里的孩子都會有著一段像故事一樣離奇的經(jīng)歷,但溫家里的好像所有人都過得不好。
也不知是為了什么而苦心安排,精心策劃,到最后搞到所有人都扭曲得不成人樣。
互相傷害,又各自奢望能在其他人身上取暖。
但是現(xiàn)在,被囚禁住的人似乎要漸漸掙脫了鎖住自己大半生的枷鎖了。
“還有一句話。”溫故知的臉正迎著燈光,眼里的水汽正閃著點點輝彩,“一直以來,我都忘了要跟你說。謝謝你,姐姐?!?p> 溫柔終于哭出聲來。
“真過分……”她雙手捂住臉,抽泣道:“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過分……讓我想繼續(xù)恨你都恨不下去。”
溫故知直起身來,輕輕擁住溫柔,神色柔和,靜靜地任由她放聲大哭。
溫柔撕心裂肺的聲音引得原本在屋內(nèi)的蘇雨凝也打開了門走了出來,在發(fā)現(xiàn)了庭院里此刻的場景,正是驚訝萬分想要走過來了解情況的的時候,黃翅搖朝著她搖了搖頭。
讓這兩姐弟好好談一談吧,不應該再有人打擾到他們了。
枷鎖似乎在哭聲中被震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最后完全粉碎,消散在風中。
疤痕還在,只是應該不會再那么痛了。
良久,哭聲慢慢退了下來。
“我救你的那一刻是真心的?!睖厝崞綇土饲榫w以后,呢喃般將自己的埋藏在心底里多年的話娓娓道來,“不管是在你兩歲差一點跌下樓梯時護住了你,還是在動物園里從那群被喂了藥的動物堆里把你拉出來。”
“……喂了藥?”在一旁不動聲息地聽著溫柔講話的黃翅搖在聽到這一句時,不由得問出了聲。
“嗯,是一種會讓動物興奮發(fā)情的藥?!彪m然溫柔依舊低著頭,卻也聽見了黃翅搖的疑問,并回答了她。“那時聽到阿姨說爸爸破天荒地同意了要跟故知一起過十歲的生日時,我本來是挺開心的,想著爸爸終于放下了一直以來的固執(zhí)??墒钱斘抑腊职忠獛Ч手ツ且婚g動物園時,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p> “因為那間動物園是爸爸為了我建的。里面的大部分動物都是我從一些雜技團和經(jīng)營不好的游樂園里半買半撿回來的。這些動物平時雖然有人在管理,但從來沒有對外開放過?!?p> “我了解爸爸的性格。他特意帶你去那一間動物園,那必定是有他的目的?!?p> 說到這里,溫柔緩緩地抬起了頭,面向溫故知,有些于心不忍地繼續(xù)說道:“他那天……大概是沒打算讓你活著出來的。他連替罪的人都找好了,是其中一個年紀很大的飼養(yǎng)員爺爺?!?p> “我知道?!睖毓手瓜卵垌?,譏笑道,“我直到生日宴之后進了醫(yī)院才想明白,我的父親只是想我死。”
溫柔咬了咬唇,猶豫了幾秒后,還是伸出手來,掌心落在溫故知的頭上,一言不發(fā)。
“姐姐呢?”溫故知將溫柔的手拉了下來,雙手輕輕地攏住,“姐姐為什么又會出現(xiàn)在那里?”
“我……擔心?!睖厝犷D了頓,“我不想你死。我當時立即叫人把我送去動物園,因為不知道你們在哪里,所以我們分頭去找。之后我聽到了你的呼叫聲,就自己推著輪椅過去了,在快接近你的時候,一時情急還掉下了旁邊的水溝。還好我力氣練得比較大,爬了上來,當時顧不了那么多,就干脆爬過去了。”
溫故知雙手不禁收攏,緊緊地包裹住溫柔的手。
“還好我那時跟這些動物相處的時間多,能勉強讓它們冷靜一點,本來都要救到你了,你這臭小子居然罵我。”說到這里,溫柔有些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說我是丑八怪,還讓我去死,激得我差一點想咬死你。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害得我變成這個樣子的?!?p> “對不起……”溫故知把頭埋在了溫柔的雙腿上,“對不起,姐姐……我太害怕了?!?p> 溫柔的另一只手再次放上了溫故知的后腦勺,撫摸了幾下?!斑€好你暈倒了,要不然我可能真的會因為血氣上涌一怒之下繼續(xù)傷害你。幸好……幸好把你救出來了。”
黃翅搖不禁唏噓。
溫柔真的是人如其名。明明也一樣深受其害,卻也非常努力地維持住了自己的本心,自己的善良。
“自那天之后,爸爸就帶著我去了國外。其實我早就清醒過來了,但發(fā)生了這件事,讓我更加確認自己必須要一直在他面前裝作智商停留在六歲的樣子?!?p> “為什么?”溫故知抬起了頭,“姐姐為什么要這樣對自己?”
溫柔卻是嘆了口氣。
“如果不這樣做,我必定會成為爸爸奪回溫家的工具?!彼裆坏鼐従徴f道,“我并不是為了幫爸爸開脫他的罪名,但是,他從出生開始確實過得不太好,明明同樣是溫家的子孫,偏偏只有他被藏身于黑暗之中,無人知曉,無人在意。所以我可以理解他。不過理解歸理解,我并不贊同他的做法,也不想成為他的幫兇?!?p> “對了,生日宴上那只突然出現(xiàn)的猴子不是豆豆。”溫柔轉(zhuǎn)過頭,看向還暈倒在地上的墨鏡男,正窩在西裝里的小白貓適時地“喵”了一聲,逗得她一笑,指著小貓說:“它才是豆豆,準確來說是豆豆二代,一直都喜歡藏在我輪椅背后的大袋子里,可惜那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換上了一只猴子。不用猜也知道這應該也是爸爸的手筆?!?p> 原來如此。
黃翅搖這時才完全消除了之前對溫柔在生日宴那晚說不通的舉動的懷疑。
“故知?!睖厝崤牧伺臏毓手募绨?,示意他站起來。“我猜,想要將爸爸的罪名釘死,你們還差一件重要的證物吧?”
說完,溫柔在自己的袋子里,取出了一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