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
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樣的句子,同樣歡快興奮的語氣,卻讓黃翅搖覺得毛骨悚然得心跳驟停,就像是時間循環(huán),只在一剎那就大家都回到了溫故知生日過后的那零點零一分。
這是宣告一切亂局開始的鐘聲,也是讓溫故知陷入噩夢的鈴聲。
黃翅搖下意識地?fù)踉跍毓手砬埃樕F青地防備著前方隔了一段距離的溫柔,厲聲喊道:“故知快閉上眼!”
又是新養(yǎng)的寵物,又是叫豆豆。難道那天晚上的那一只猴子又重新回到了溫柔身邊了嗎?
可是她明明記得蘇謹(jǐn)跟她說過那只猴子在被抓住以后就交給相關(guān)部門處理掉了。
黃翅搖不由自主地冒著冷汗,死死地盯著溫柔坐著的那個輪椅背后,任何有可能會在那個袋子突然冒出來的動物都在她的腦海里過了一遍,同時間高速地預(yù)計各種相對應(yīng)的防備動作。
然而溫柔此時卻是歪著頭一臉純真地望著擋在溫故知前面的黃翅搖,嘴唇微微嘟起,眉頭輕蹙,神態(tài)與一個遇見不能理解的事時的小孩無異。
“這位漂亮姐姐,你是誰?。俊?p> 黃翅搖瞇了瞇眼睛,審視著溫柔此刻的表情。
對了,她們只相遇過一次,溫柔那時候是其中一個萬眾矚目的人,而她正站在角落防備著她。
自上一次在溫故知的生日宴上見過溫柔后,黃翅搖便一直沒有見她出現(xiàn)過了,無論是在新聞上還是在溫如許身邊,她都像是隱了身一樣。
她隨著溫如許神秘地出現(xiàn),又神秘地消失在人前。
直到今天,黃翅搖都沒有想明白溫柔究竟在其中擔(dān)當(dāng)著什么樣的角色。按溫故知口中所提到過當(dāng)年他們兩個之間的故事,溫柔的智商應(yīng)該一直停留在六歲,所以行為舉止依然像個小女孩。但黃翅搖不知道為何,從第一眼看到溫柔,她就覺得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說,明明久別重逢,為什么她的第一句話是讓溫故知看看她的寵物;為什么當(dāng)時溫故知差一點遭到那猴子攻擊的時候,溫柔都沒有發(fā)出任何口令去阻止或者召回自己的寵物;還有一點讓她至今都無法想通的是,出現(xiàn)在樹林里的那只猴子,是不是就是溫柔的寵物。
她覺得自己差一點就要捉到那雜亂無章的線團(tuán)之中露出的一丁點線頭了。
在黃翅搖還在和溫柔僵持著的時候,溫故知忽而將手輕輕地搭在她的手臂上,柔聲說道:“翅搖,沒事?!?p> 他從她身后走了出來,對著她微微一笑,“我已經(jīng)有心理準(zhǔn)備了,所以不會出什么事的?!?p> “可是……”
“沒事的?!睖毓手佳垡粡?,“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你也會一直在我身邊保護(hù)著我的,不是嗎?”
黃翅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退開了半步。
“故知!”見溫故知重新出現(xiàn)在面前時,溫柔臉上的表情又恢復(fù)了剛剛出現(xiàn)時的興奮,“要不要看看豆豆?。《苟钩壙蓯鄣?!”
溫故知淡淡地笑道:“姐姐,你的生命當(dāng)中到底出現(xiàn)過多少個豆豆呢?”
“嗯?你在說什么呀?”溫柔再次歪了歪頭,“我就只有一個豆豆啊,豆豆就是豆豆啊?!闭f罷,她笑逐顏開,上半身往后一轉(zhuǎn),把手伸向輪椅背后。
黃翅搖立即緊跟在溫故知身側(cè),雙手緊緊地攥指成拳,似是準(zhǔn)備隨時揮出去。
“喵~”
只見溫柔從輪椅背后掏出了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眼睛似乎是異瞳,一藍(lán)一金的。小貓的尾巴隨意地甩了幾下,瞇著眼睛,仿佛對于自己原本休息得好好卻突然被打擾而有些不滿。
黃翅搖沒有把注意力過多地放在這只貓身上,而是立刻轉(zhuǎn)過頭觀察著溫故知的反應(yīng),怕他的四足動物恐懼癥再次發(fā)作。
然而溫故知只是怔怔地望著溫柔懷里的那只白貓,嘴唇嚅動了兩下,最后輕聲地喚出了兩個字:“……豆豆?”
“喵!”
“豆豆!”
白貓倏地從溫柔的懷里掙脫出來,一個跳躍輕落在地上,隨即往溫故知飛奔而去,瞬時便要往他身上躍去。
糟了!
“故知!”黃翅搖見狀,立即雙手大張,試圖攔住這只白貓。
“不要!”
同一時間,溫柔大喊了一聲,上半身急忙往前一探:“不要傷害他!”說時遲那時快,大概是因為過于焦急,溫柔的上半身探得太前,導(dǎo)致失了重心,整個人跌出了輪椅。
“小姐!”一直站在溫柔輪椅后邊沒出過聲的墨鏡男人連忙走向前想要將溫柔扶起來,可不知道溫柔哪來的那么大力氣,掙脫間手肘猛力地不停撞在那個墨鏡男人頭上,居然將一個健壯男人打暈了。
“放開我!故知!豆豆!”
這時黃翅搖剛好把白貓捉住禁錮在懷里,抬頭一看,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眼前這一幕景象,實在是詭異萬分。
只見溫柔手腳并用地在地上爬行著,卻又因為雙腳沒有力氣,所以身體正以半拖半爬的狀態(tài)向著溫故知的方向爬去,因為使勁而滿臉通紅,雙眼瞪大咬牙切齒,看上去既扭曲又
但黃翅搖清楚地看到溫柔眼里除了竭盡全力的焦急以外,還有擔(dān)憂和驚恐。
為什么會這樣子……她想要去救她的貓嗎?
不,不僅僅是這樣。
她想去救溫故知。
“姐姐……”
另一邊的溫故知卻渾身無力地跌坐了在地上,渾身抖動,像恐懼癥發(fā)作,但又不是完全相像。黃翅搖本能地想去扶起溫故知,又驚覺小貓此時還在她懷里。為難之際,她只得抱著小貓狂奔到那暈倒了的墨鏡男人身邊,將小貓塞在他的西裝之下,只露了個貓頭出來,能剛好地暫時限制住小貓的動作。然而,當(dāng)她回過頭時,她發(fā)現(xiàn)前面的兩個人之間的氣流涌動似乎發(fā)生了些變化。
“是你……”
溫故知喘著粗氣,臉色蒼白一片,雙手撐著地往后退,“你是動物園里的那個人……”
“哈哈哈……”
聽到溫故知的話后,溫柔像是回過神來,止住了往前爬的動作,乏力般重重地趴在地上,低聲地笑了起來。
“……沒錯?!毙β暆u漸消停,她把頭埋進(jìn)了雙臂間,悶聲說道:“是我?!?p> 庭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中。沒有人再開口說話,也沒有人再動半分,唯有小貓“喵”了幾聲,仿佛是無意闖入了一幅荒誕無比的畫里面的小生物。
黃翅搖立在原地看著這兩人,想要把他們都扶起來,又發(fā)覺,她無能為力。
她對他們之間糾纏入骨多年的痛楚無能為力。
過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漸昏暗,庭院里的燈自動亮了起來,溫故知才緩緩地在黃翅搖的支撐下站了起來。
“姐姐。你早就已經(jīng)清醒了,對吧。”
“呵。”溫柔艱難地翻過身,雙目無神地望著夜幕。
“我一直想救你,卻又一直想要毀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