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倪寒埋頭看文件，無視畢繁鳴，淡淡地說：“你已經(jīng)說了，她叫喬黛染?！?p> 畢繁鳴向倪寒單了單眼，不折不撓地說：“你不想知道她是哪里人，今年幾歲，有什么人生經(jīng)歷，有沒有男朋友，甚至有沒有老公孩子諸如此類的嗎？”
“不想。”
“你一點都不好奇？不可能?。 碑叿兵Q一臉不信。
“你出去吧，我還有很多公事要處理?！?p> 倪寒的語氣冷清得很，一顆心卻悄無聲息地怦然跳動。
倪寒確實對喬黛染有著莫名的好奇，但是不必畢繁鳴告訴他，解莉在電話里面已經(jīng)跟倪寒說了一部分，也有別的部分……是倪寒“不經(jīng)意”地通過別的渠道得知的。
“兄弟。”畢繁鳴低聲叫喚暗自失神的倪寒。
“還有事？”倪寒快速翻了一頁文件，裝作不曾走神。
“是我的錯覺嗎？我總覺得……”
畢繁鳴一巴掌按住倪寒的文件，擋住文件內(nèi)容，強迫倪寒看他。
倪寒被迫一臉平靜地抬眼，看向畢繁鳴。
畢繁鳴邪惡地笑著，沖倪寒眨眼說：“自從那天……喬黛染‘熱情地’對你‘投懷送抱’之后……你就一直神不守舍?！?p> 倪寒說：“錯覺?！?p> 倪寒回避畢繁鳴曖昧的視線，用鋼筆挑開畢繁鳴按住文件的手，再次垂下眼睛，快速翻了一頁文件——明明剛才那頁還沒有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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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珠寶總部大樓。
人事部會議室里面，坐著入圍面試階段的42人。
是的，42人。
比原定人數(shù)多了2人，就是多了畢繁鳴“建議”的葉心儀跟喬黛染。
這些人來自不同的門店，有的認(rèn)識，有的不認(rèn)識，互相之間卻都在故作輕松地說著幾句不打緊的客套話，算是各自舒緩緊繃的神經(jīng)。
葉心儀雙手緊握。
雖然坐著，雙腳卻不停地在原地踮起又放下、放下又踮起，不停地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實在緊張得快要透不過氣來了，葉心儀伸手拉了拉坐在身旁的喬黛染，嗓子發(fā)緊地說：“我好緊張??！”
喬黛染端坐著，稍稍斜目看了葉心儀一眼，并不吭聲。
喬黛染烏黑濃密的頭發(fā)比平日更加一絲不茍的梳在腦后，卻不顯老氣。臉上的妝容一如既往地偏濃，精致而不艷俗。跟其他人一樣穿著連城珠寶店員的黑色制服，卻不像精于銷售的店員，反而散發(fā)需要人伺候的貴族氣場。
來自不同門店的店員假意說著不打緊的寒暄客套話的同時，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著喬黛染。
毫不夸張地說。
現(xiàn)場的緊張氣氛，小部分源自于面試，大部分源自于喬黛染散發(fā)的逼人氣場。
喬黛染當(dāng)然察覺其他人正在打量她，但是她不屑理會。
她只是默默地端坐著，雙手交握輕輕地放在大腿上，腦海不停浮現(xiàn)那日在連城珠寶門店遇見倪寒的畫面，卻又要強迫自己不能再想那些畫面、要多想想葉心儀昨天晚上幫她“惡補”的、面試的各種注意事項。
喬黛染深知，如果她想要再見倪寒，今日就必須通過面試。喬黛染不感到緊張，反而有一種不容有失的堅定。
葉心儀緊張得掌心直冒汗，甚至開始透不過氣。
葉心儀兩根汗?jié)竦氖种改橹鴨眺烊镜囊滦?，緊張得直喘氣：“我真的好緊張！怎么辦啊？！”
喬黛染瞄著葉心儀的手，“不要弄皺本……我的衣服?！?p> 葉心儀抽回手，左掌心用力摩挲右掌心，一個勁地緊張碎碎念：“桂婉容知道我們參加內(nèi)部招聘之后，就沒有給過我們好臉色！知道我們?nèi)脒x面試，桂婉容就在所有人面前痛罵我們對門店不忠！我剛剛還收到小郭的信息，說桂婉容在門店里面大罵我跟你，說，以我們的條件一定不可能通過面試。等我們重新回到門店，桂婉容一定會‘給我們好看’！”
“那，又如何？”喬黛染扯了扯嘴角，非笑也。
“那……”葉心儀緊張地抬起雙手想要抓頭發(fā)，卻又想起“這樣會把頭發(fā)弄亂”地趕緊停手，說：“如果我們沒有通過面試……回到門店，桂婉容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弄死’我們的！”
“桂婉容那般小人，何時不在想方設(shè)法‘弄死’我們?！?p> “話雖如此，但是……”葉心儀似是被人拿槍指著腦袋似地，一臉惶恐，“聽說，桂婉容也偷偷報名參加這次內(nèi)部招聘?，F(xiàn)在，桂婉容就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啊……桂婉容以后一定會更加‘變態(tài)’地折磨我們的！”
“那。”喬黛染轉(zhuǎn)頭注視葉心儀，眼神堅定并且破天荒地帶著一絲絲對葉心儀的鼓勵，“今日，你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嗯！”葉心儀被喬黛染大大地鼓勵到了，“我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加油！”
此時。
溫格走進會議室，對所有人說：“我們現(xiàn)在去頂層的二號會議室，進行面試?！?p> “頂層？！”
眾人哇然。
對他們這種門店的基層員工而言，總部頂層簡直是至高無上的圣地，他們現(xiàn)在居然有機會去至高無上的圣地？！
溫格把面試名單交給助手。
助手說：“請各位按照我念的名字順序排隊。排好隊后，請各位井然有序，跟著溫經(jīng)理上頂層?！?p> 葉心儀排41。
喬黛染排42。
排好隊后，眾人開始走出會議室，搭乘電梯。兩部電梯，分了兩趟，上到16樓。等所有人都上到16樓，他們再一次整齊地排著隊，往二號會議室走去。
突然。
喬黛染在一號會議室門口，停下了腳步。
……
……
因為解華川出席的緣故，連城珠寶跟萬釋地產(chǎn)合作珠寶秀的例會改在連城珠寶總部大樓進行。
眼下。
連城珠寶總部大樓頂層最大的會議室里面，除了固定出席例會的人員之外，還有解華川。
因為需要投放并且講解PPT，所以主席座暫時空著。
在畢繁鳴不著痕跡地安排之下，解莉坐在會議桌的右側(cè)首位、解華川坐在解莉的旁邊。倪寒坐在會議桌的左側(cè)首位、畢繁鳴坐在倪寒的身邊。
畢繁鳴在心中暗笑。
畢繁鳴不會告訴任何人，他現(xiàn)在所坐的位置，有利于他最快地察覺會議室后方門口的動靜。
畢繁鳴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授意溫格帶領(lǐng)面試人員途徑會議室門口。
畢繁鳴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授意溫格把喬黛染安排在隊伍最后。
突然！
畢繁鳴眼前一亮——
畢繁鳴發(fā)現(xiàn)，喬黛染在會議室的后門停下了腳步！
只見。
喬黛染猛地釘在原地。
臉上驚喜與錯愕交集，一雙蒙著水霧的眼眸遙遙注視坐在主席座左側(cè)的倪寒。喬黛染的視線是那般復(fù)雜，有濃濃的愛，稠稠的不信，還有淡淡的自嘲和深深的自我懷疑。
畢繁鳴對喬黛染復(fù)雜的眼神表示理解無能，只是感到好玩地看向倪寒。
倪寒表面看上去一如既往地冷清從容，總是平靜如水的眼眸卻暗暗漾起了不易察覺的漣漪。
雖然不易察覺。
認(rèn)識倪寒多年的畢繁鳴還是察覺了。
畢繁鳴為此感到“意料之中”的“震驚”。
“意料之中”是因為畢繁鳴早就猜到，倪寒會因為喬黛染的突然出現(xiàn)而表現(xiàn)出“人味”。
“震驚”是因為會議室這么大，喬黛染才剛駐足遙遙注視倪寒——除了一心等著喬黛染出現(xiàn)的畢繁鳴之外，會議室里面的其他人完全沒有察覺喬黛染的駐足——倪寒卻快速發(fā)現(xiàn)喬黛染，并且快速地在眼底泛起陣陣漣漪。
畢繁鳴饒有意味地暗笑。
喬黛染并沒有走進會議室的意思，只是失了魂般駐足，失了魂般緊緊注視倪寒。
沒有察覺任何異常的解莉站起身來，踩著少女粉的高跟鞋，笑意盈盈地走到主席座、背對投放著PPT的大屏幕站著，少女感滿滿的高級定制連衣裙在投屏聚光燈之下，閃閃發(fā)亮。
此時此刻。
解莉自認(rèn)是全場的焦點，也是倪寒眼中的焦點。
解莉激動的心臟砰砰直跳，眼睛不敢直接往倪寒那邊看，只敢用眼神提醒操作PPT的設(shè)計部員工時刻配合她的講話節(jié)奏，切換PPT。
解莉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氣，笑著，講解：“在座各位都知道，這場珠寶秀起源于萬釋府邸二期發(fā)掘出一千多年前的，一個名為‘薩釋國’的遠(yuǎn)古國家的文物……”
解莉忍不住偷瞄了倪寒一眼。
駐足門外的喬黛染因為“薩釋國”三個字，將視線暫時移離倪寒，轉(zhuǎn)而遙遙看向大屏幕上的PPT。
解莉繼續(xù)說：“目前看來，這次發(fā)掘出的文物，大多以奢華的飾物為主?？脊艑W(xué)家因而推測，一千多年前的‘薩釋國’應(yīng)該是一個奢華盛世。目前挖掘出的薩釋國飾品，除了用料奢華之外，它們的設(shè)計以及制造就當(dāng)時的年代而言，可以說是巧奪天工?！?p> 解莉換了一口氣，心想：這份講解稿到底是誰寫的？！這么拗口！
沒有人知道解莉心里在想什么，負(fù)責(zé)操作PPT的員工倒是很配合地?fù)Q了一張PPT。
解莉繼續(xù)講解：“首先，我考慮到此次珠寶秀的主要目的，是借助文物的東風(fēng)為萬釋地產(chǎn)跟連城珠寶宣傳，提高萬釋地產(chǎn)以及連城珠寶的知名度，拉高萬釋地產(chǎn)跟連城珠寶在商界以及社會上的地位……”
解莉重復(fù)說了很多之前的例會已經(jīng)說過問題。
如果解華川沒有出席例會，倪寒一定會打斷解莉的滔滔不絕，提醒解莉簡明扼要直奔主題。
可是解華川已然出席例會，考慮到解莉是解華川的千金，考慮到這是解華川第一次出席理會，出于對解華川的尊重……倪寒只能任由解莉自以為見解獨到地繼續(xù)說下去。
解莉說：“綜上所述，我打算將這次珠寶秀的主題命名為‘釋.蓮’?！尅?，既有‘薩釋國’的意思，也有‘萬釋地產(chǎn)’的意思?！彙?，既有‘連城珠寶’的意思，也有‘蓮花’的意思?！?p> 解莉微微昂起傲嬌的下巴，“大家可以看一下，這些薩釋國的飾物?！?p> PPT上連續(xù)播放了好幾張剛出土不久的薩釋國飾物，并且定格在最后一張——照片中，是一支以盛放花朵為造型的紅玉金釵。
解莉說：“誠如大家所見，薩釋國的飾品絕大多都以花為造型，或者是在飾品上面雕刻花的圖騰。因此，這次珠寶秀的設(shè)計，我也打算用‘花’作為主要造型和圖騰。”
解莉說：“說到花，古人最愛的莫過于蓮花。薩釋國這些‘花’明顯也是一朵朵盛放的蓮花。所以，我將這次珠寶秀的主題命名為‘釋.蓮’，可謂十分巧妙，十分貼切……主題鮮明，含義頗深?！?p> 會議室外。
喬黛染的頭腦嗡嗡直響，喉頭猛然涌上一陣又一陣翻滾的酸水。她用力想要把那酸水咽回去，卻莫名地酸了雙腳差點站不穩(wěn)……
葉心儀突然出現(xiàn)，及時扶住了喬黛染，緊張地對喬黛染說：“你為什么突然停下？我們趕緊走吧，別人都走遠(yuǎn)了……”
“那是二哥送給我的……”喬黛染哽咽著，喉頭酸痛。
“什么？”
“那是二哥送給我的，紅玉紫曼羅金釵……”
喬黛染顫抖著抬起手，遙遙指向大屏幕上的圖片。
葉心儀順著喬黛染的手指看過去——先是看到會議室里面有很多人，再是看到倪寒，然后看到解莉，最后才看見喬黛染指著的那張圖片。
葉心儀小聲問喬黛染：“你說的……是PPT里面的那支釵？”
喬黛染失神地喃喃：“那是本公主十歲那年，二哥親手送給本公主的，紅玉紫曼羅金釵……”
仿佛聽見紅玉紫曼羅金釵的召喚。
喬黛染的一雙眼眸魔怔般緊緊注視紅玉紫曼羅金釵，雙腿仿佛不受控制般、邁步欲要走近那紅玉紫曼羅金釵……
葉心儀嚇得拉住喬黛染，小聲提醒：“你要干什么？他們正在開會呢……”
喬黛染掉了魂地?fù)荛_葉心儀的手，繼續(xù)邁步，走進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