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巖猛地灌下大半杯酒,喉結(jié)劇烈滾動。
他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眼中燃燒著混雜著恐懼的狂怒。
“半年前。那群狗雜種不聲不響就在我們地盤上建了柵欄?!?p> 說到這里,他發(fā)出一聲近乎自嘲的冷笑:“我們當(dāng)時還覺得這是個機(jī)會。新來的不都是軟柿子?就照老規(guī)矩,派了幾個兄弟去收點‘保護(hù)費(fèi)’……”
他突然停住,臉色變得煞白。
即使是這樣一個常年浸淫在血腥中的兇徒,回憶起那一幕時仍然忍不住發(fā)抖。
“第二天早上,那地兒像是開了個屠宰場。每個人都像被吸干了血,剩下皮包骨頭的尸體。有的被切成碎塊,灑得滿街都是?!?p> 提到這段往事時,繆巖的眼神閃爍,桀驁兇狠的面孔上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原始的恐懼。
“后來有個小崽子,跟你差不多大,從那里面里跑出來。有個更大的幫派抓住了那小子,想借機(jī)討個說法……”
“那天晚上……
“街上全是尸體。那些比我們還要強(qiáng)的幫派,一夜之間全都沒了。”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幾乎哽住了。
“腦漿順著墻根往下淌,內(nèi)臟像被人扯出來又揉碎了似的。人被切得七零八落,腦袋跟手腳散得到處都是,血水流得跟泥漿一樣?!?p> 繆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繼續(xù)說下去:“我們灰燼那晚運(yùn)氣好,沒去湊這個熱鬧。但后來巡邏的幾個弟兄……找到的時候,身上的皮都被人一條條剝下來了,血管跟筋都耷拉著。就剩下半張臉還能認(rèn)得出來,眼珠子被挖出來,卡在喉嚨里。有人說,他們死前連哭都哭不出聲?!?p> “那味兒……不對勁,就像是腐爛了幾個月的死肉,但他們明明才死了一晚上。蒼蠅嗡嗡地飛,一沾到血水就掉下來,翅膀都爛了。好幾個看見那場面的弟兄直接瘋了,整夜整夜地叫,說死人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他們看?!?p> “后來那群瘋子看起來松懈了管理??擅看挝覀兿胪低得^去……第二天就會有十倍的人被殺?!?p> 當(dāng)他說起這些往事時,那種嗜血的狠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繆巖的眼神突然變得狂熱,仿佛陷入了某種瘋狂:“我們前前后后折進(jìn)去多少人?幾十個?一百個?到最后才明白——根本只有一個人!”
他猛地站起,帶倒了椅子,整個人顫抖著,咆哮聲在房間里回蕩。
“就一個人!自始至終,全是那個自稱‘監(jiān)管員’的瘋子?。?p> “那個畜生根本不是人!大半夜的,跟個鬼影似的,專挑人多的地方下手!幾十號人,一晚上就給你切成肉泥!
“你說你能對付他?你最好有個該死的好計劃,否則我們所有人都會變成那個瘋子的獵物,被切成碎肉扔在街上!”
星榆面無表情地聽完他瘋狂的咆哮,腦中卻在急速思考。
情況比她想象得要糟糕得多。
能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地屠殺幾十人,還要把尸體切得七零八落……
單是這種程度的暴力,就已經(jīng)遠(yuǎn)超她現(xiàn)在的能力極限。
難怪繆巖一聽到“超凡者”三個字就態(tài)度大變。
這個不可一世的幫派頭目,在親眼目睹了那些超出常理的殺戮后,已經(jīng)被恐懼刻進(jìn)了骨髓。
相比之下,監(jiān)管員對待自己和祈雪時,簡直就是溫柔體貼了。
這讓她不禁懷疑起自己剛才那個冒險的謊言是否明智——
邊區(qū)互助聯(lián)盟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真的能對付得了一個能在一夜之間把幾十個幫派份子切成肉泥的瘋子嗎?
不過,繆巖的描述也不是全無價值。
至少證實了這片區(qū)域確實只有監(jiān)管員一個人在活動。
單打獨斗雖然危險,但總比面對一個組織要好。
而且……星榆看著繆巖臉上未消的恐懼,心中浮現(xiàn)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能操控這些幫派成員,讓他們以特定的方式接近互助聯(lián)盟,或許能逼出監(jiān)管員,讓他露出破綻。
“你聽說過QI-127嗎?”
繆巖愣了一下,狂躁的情緒被打斷:“什么玩意兒?”
“一種合成肉,或許也能做成藥品?!毙怯茉囂降溃斑厖^(qū)互助聯(lián)盟正在發(fā)放這種東西。”
繆巖的表情從困惑變成了徹底的茫然。他張了張嘴,像是在咀嚼這些陌生的詞匯:“合成……肉?假肉?而且,他們還有……藥品?”
這位幫派頭目顯然對此一無所知。
但這個信息卻讓他更加躁動。
“我就知道!”他一拳砸在桌上,“這幫雜種背后一定有靠山!你看那些柵欄,那些吃不完的食物,現(xiàn)在連藥品都有了!”
星榆點點頭,沒有糾正他的理解。
“繆巖,”她平靜地說,“我可以幫你們解決邊區(qū)互助聯(lián)盟。真正地解決掉監(jiān)管員。不過,這需要一些準(zhǔn)備工作,也需要你們的配合。”
聽到這番承諾,繆巖的眼睛瞬間瞇起,像是一頭嗅到腥味的野獸:“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首先,我需要你們的人手和資源。其次,如果我們成功了,我要分到一部分利益?!?p> 繆巖的眉毛挑了起來,他向前傾身,呼出的酒氣撲面而來:“你想要地盤?”
“不?!毙怯軗u頭,“我只要錢?!?p> 房間里一片死寂。
繆巖愣住了,似乎沒料到這個回答。
緊接著,他爆發(fā)出一陣狂笑,笑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就這?你就想要錢?你確定?不要地盤?不要人馬?就要錢?”
“對。”星榆鎮(zhèn)定地說,“而且,我想簽個合同?!?p> 笑聲戛然而止。繆巖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那道疤痕隨著他抽搐的嘴角扭曲:“合同?“他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當(dāng)這是在做什么生意?”
“我很認(rèn)真?!毙怯艿恼Z氣平靜得近乎冷漠。
繆巖又笑起來,這次的笑聲里帶著明顯的嘲諷:“行啊!簽就簽!在這鬼地方談合同,你可真有意思!反正對老子來說,合同不合同的都一個樣?!?p> 星榆沒理會他的嘲弄,從懷中取出一張花紋精致的白紙。
“確定了可不能反悔?!?p> 繆巖大手一揮,滿不在乎地說:“放心,只要你能搞定那幫雜種,老子什么都依你。”
她寫得很快,卻無比認(rèn)真。
繆巖一開始還在冷笑,但當(dāng)她把紙遞過來時,他的表情漸漸變了。那雙總是帶著兇光的眼睛仔細(xì)掃視著每一個字,眉頭越皺越緊。
這個在F環(huán)稱王稱霸的幫派頭目竟然認(rèn)字——
也是,光看他給手下統(tǒng)一冠姓的做派,就知道這人絕不是尋常的地頭蛇。
以繆巖的姓氏、表現(xiàn)和野心,他顯然不是個只能在F環(huán)盤踞的小幫派頭領(lǐng)。
他能看懂文字,雖然意外,但并非不可理喻。
最后,繆巖抬起頭,對星榆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拿起筆,簽下自己的名字,目光落在星榆的名字那一欄上,有些不解。
“合作愉快。那么,我該稱呼你……”
“Mist?!?p> 她冷靜地開口,吐出那個在這個世界顯得異常陌生的發(fā)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