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塞勒姆公約
威廉皺了皺眉,他一直不太看得上這個自小在鄉(xiāng)野里長大的堂姐。聽聽她說的這是什么話,真是沒有半分格局。
莉莉安能得到今天的一切都是源于她的善舉,甚至這次家宴也是杰瑞洛主動帶她來的。她跟卡莉斯塔這種空有身份卻沒腦子的貴族小姐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卡莉斯塔的父母本來經(jīng)營著一家小小的蛋糕店,雖然沒有生活在帝京,但因為格林維爾這個姓氏,他們的生意做得也算紅火。
彼時,約瑟夫得罪了一個心眼頗小的貴族,這個貴族懷恨在心,但又不敢直接跟約瑟夫?qū)ι?,于是找了幾個地痞流氓打算將卡莉斯塔父母的蛋糕店砸了,也算給約瑟夫長長教訓。
沒想到,其中一個混混當天喝多了酒,竟失手將蛋糕店燒了??ɡ蛩顾母改笡]來得及逃走,就這么無辜地葬身在火海中。
約瑟夫愧疚不已,發(fā)誓要一輩子好好照顧卡莉斯塔。這些年來,卡莉斯塔寄養(yǎng)在他們家,吃穿住行無一不精,也因此養(yǎng)成了驕縱的脾氣,時常和伊莎貝拉對上。
是以威廉一直從骨子里看不上卡莉斯塔。她的父母固然無辜,但卻用生命為卡莉斯塔鋪就了光明的前途,反觀卡莉斯塔整天不思進取只想著攀附權(quán)貴,她的父母若是活著,也只會覺得卡莉斯塔辜負了他們的期待。
威廉完全忘了,他再看不上卡莉斯塔,卡莉斯塔也是跟他有親密血緣的堂姐,更何況卡莉斯塔的所作所為雖然不討人喜歡,但她從未真的做過什么侵害他利益的事。
他現(xiàn)在只覺得這個堂姐心胸狹隘的發(fā)言讓他在莉莉安面前丟盡了顏面。她那么善良,沒有向別人索取過半分東西,現(xiàn)在卻要站在這里任由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侮辱,傳出去會讓別人怎么想他們格林維爾家族。
他先向莉莉安道歉:“抱歉,莉莉安,卡莉斯塔說話直了一點,你別往心里去?!?p> 接著他轉(zhuǎn)向卡莉斯塔,面無表情地說。
“莉莉安小姐雖然不是家族的人,她的出身或許也比不上帝京很多貴族,但她溫柔善良,落落大方,還是公爵親自帶回來的客人,你不覺得你應(yīng)該為了你的無禮向她道歉嗎?”
卡莉斯塔沒想到威廉會為了一個外人跟她翻臉,她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說到底,她在格林維爾本家的正經(jīng)同輩面前還是少了一些底氣,她是怕他們的。
莉莉安好以整暇地看著她。瞧瞧,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也好好讓凱瑟琳看看,她所在乎的這些家人,最終都會無一例外地倒向她這邊,
看著威廉,凱瑟琳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看他平時對她的態(tài)度也算恭敬,還以為這是家族中為數(shù)不多的正常人,沒想到一見到莉莉安就被迷昏了頭,都教訓起自己的姐姐來了。
“威廉,如果我沒有搞錯的話,你現(xiàn)在是在質(zhì)問你的姐姐嗎?”凱瑟琳開口。
雖然暫時不清楚卡莉斯塔是什么目的,但她給了莉莉安一個下馬威,凱瑟琳覺得自己有必要在這種時候給她撐撐腰。
威廉理直氣壯地說:“我說的有什么不對嗎?對客人這么無禮難道是家族的傳統(tǒng)嗎?”
卡莉斯塔咬著嘴唇,不肯向莉莉安道歉。
莉莉安適時地出聲:“好了,威廉,我決定卡莉斯塔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我想可能是她一時心情不好吧,我不會在意這么多的。”
威廉嚴肅地說:“沒關(guān)系的,莉莉安小姐,是她不對,理應(yīng)向你道歉。我想凱瑟琳姐姐也是不會放任這種風氣的。”他聽出了凱瑟琳對卡莉斯塔的回護之意。
卡莉斯塔站在凱瑟琳旁邊,與他們涇渭分明??粗x正詞嚴的臉,仿佛她倆是什么十惡不赦的惡人。
喜歡裝無辜、扮可憐?那她就幫幫莉莉安吧。
“威廉,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眲P瑟琳正了正臉色。
威廉有些生氣:“我只是要讓卡莉斯塔為她的無禮道歉而已,為什么變成我的不對了?難道嘲諷莉莉安的人是我嗎?”
“你也知道,家族一向是以友善著稱,”凱瑟琳淡淡地說,“而你現(xiàn)在卻不依不饒地將一句玩笑無限放大,甚至上升到了要道歉的地步,你讓莉莉安小姐以后怎么看我們呢?”
威廉懵了:“破落戶,殘廢?這是玩笑嗎?這明明是侮辱啊。”
凱瑟琳不贊同地看著他。
“你也知道,卡莉斯塔一向是我跟杰瑞洛最寵愛的妹妹,她心直口快,從來沒有人會為了她天真的話語皺一下眉頭,你怎么能這樣過度地去解讀她的話呢?”
凱瑟琳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而且,你將我們與莉莉安小姐之間的友好交談上升為侮辱,不正是對莉莉安小姐的寬廣心胸心存懷疑嗎?難道在你心中,莉莉安小姐是那種會與別人斤斤計較的酸小姐嗎?”
威廉緊張地看向莉莉安:“不,我沒有……”
凱瑟琳再接再厲。
“你故意挑起卡莉斯塔跟莉莉安的矛盾,如果只有我一人知道,我完全可以對你的幼稚行為一笑而過,但現(xiàn)在,”凱瑟琳神色嚴厲。
“在莉莉安小姐這名遠道而來的客人面前,你敗壞家族的風氣,傷了莉莉安小姐的心,還不知尊卑地教訓姐姐,我看是應(yīng)該叫伯父好好管教一下你了?!?p> 威廉暈乎乎的腦子終于恢復(fù)了一點清明,他有些茫然地咀嚼著凱瑟琳的話,呆呆的沒有反應(yīng)。
上一秒還顏面盡失,這一秒卡莉斯塔幾乎差點笑出聲來。
說得好,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該死的威廉,竟然敢?guī)椭粋€外人在格林維爾的地盤上撒野,待會可要好好地將他的豐功偉績告訴伯父。
她美滋滋地想著,全然忘了自己說的那些話哪怕經(jīng)過凱瑟琳的粉飾也實在算不上好聽。
莉莉安沒想到局面瞬間逆轉(zhuǎn),該道歉的人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威廉,而她自己方才還大度地表示“完全不介意”,聽了凱瑟琳的話,她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當然,卡莉斯塔,”凱瑟琳看向沾沾自喜的卡莉斯塔,“你也應(yīng)該多少收斂你的脾氣,不是所有人都會像莉莉安小姐一樣包容你?!?p> 卡莉斯塔笑嘻嘻地回答:“知道了,姐姐。”
這可能是她第一次喊凱瑟琳姐姐。
凱瑟琳看向面色似有慍怒的莉莉安。她的嘴唇有些發(fā)白,不知道是不是氣的。
“莉莉安小姐,我為我不成器的堂弟向您道歉,”凱瑟琳輕飄飄地說,“他向來有些小孩子般惡作劇的脾氣,就跟卡莉斯塔一樣。不過,您這樣溫柔善良的人一定不會跟他們計較的。”
莉莉安強笑著說:“那當然……”
威廉終于清醒了過來。他想起了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只覺得萬分不對勁。
他懊惱地說:“凱瑟琳姐姐,卡莉斯塔姐姐,莉莉安小姐,我想是我昨天晚上跟朋友喝了點酒喝糊涂了,竟然說出這些不成熟的話,我向你們道歉?!?p> 凱瑟琳看著他的神情。此時他眉頭緊皺,嘴唇抿緊又放松,神色鮮活,跟一開始那副公式化的笑臉完全不同。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莉莉安時的感受,她感覺毛骨悚然。
加西亞所說的落藤枝和拉達木的香氣擾亂了她的視線,莉莉安迷惑人心的方式可能并不只依靠外物。她身上也有古怪。
她將這件事放在心里,不動聲色地說:“知道自己的錯誤那就是最好的?,F(xiàn)在讓我們忘掉這場不愉快,趕緊回去吃午飯吧。午餐時間快要到了?!?p> 威廉回答“是”,之后幾人相對無言地結(jié)伴回了別墅。
……
一整個下午,侍者與傭人們都在忙碌地布置場地。
米黃色的大理石立柱上纏滿鮮艷的彩旗,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巧妙地擺上了鮮花,木瓜海棠、雀梅、朱頂紅……眾多來自新西南的珍貴鮮花為復(fù)古的別墅添上富貴的雍容。
凱瑟琳待在房間,向加西亞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他似乎在忙,半小時后才回復(fù)凱瑟琳。
“是嗎?公女殿下所說的情況我也很困惑,”凱瑟琳能想象他的神情,他蒼藍色的眸子必定會微微瞇起,臉上帶著微妙的猶疑。
“按理來說,巫師雖然不是普通人,但也跟普通人沒什么兩樣?!彼忉尩馈?p> “我們并沒有什么異能之類的東西,我們所依仗的是神的眷顧與匯聚自然之力的星月鏡,巫師本身并不具備魅惑人心的能力,就像我上次說的迷幻術(shù),也是需要落藤枝的氣味才能讓人暫時性地產(chǎn)生幻覺?!?p> “但是,莉莉安身上有些不同尋常是有可能的,因為她的母親曾經(jīng)是沙利葉的候選人?!奔游鱽喞^續(xù)回復(fù)。
隨即,他仿佛意識道自己的失言,連忙補充。
“候選人什么的您不必在意。莉莉安的母親曾經(jīng)擁有極其驚艷的巫師天賦,她在年少時就成功地預(yù)言了許多著名的災(zāi)害,比如星紀1470年海拉曼星的隕石雨、星紀1481年帝京的雪災(zāi)等等。她曾經(jīng)是我們上一輩中最出色的巫師?!?p> “只是在她二十二歲的時候,她因為觸犯了《塞勒姆公約》被永久地逐出塞勒姆鎮(zhèn),并被強行剝奪了神賜的祝福,自此以后銷聲匿跡。而那個時候,莉莉安已經(jīng)四歲了,她不停哭鬧,于是鎮(zhèn)長讓她跟著母親一起離開了塞勒姆?!?p> 凱瑟琳好奇地問:“什么是《塞勒姆公約》?”
“塞勒姆鎮(zhèn)是巫師的圣地,它的位置并不固定,外人是無法進入的,只有被沙利葉選中的人才能找到它真正的位置?!?p> 加西亞倒豆子般地滔滔不絕,事到如今,該說的都說了,他其實也并沒有真正地透露沙利葉的信息,不是嗎?
“據(jù)說這是第一個巫師薩西里·塞勒姆在天空的盡頭看到伊格德拉西爾的地方,從此巫師群體就在此定居下來,一代代繁衍下去。發(fā)展到了今天,能夠進入塞勒姆的巫師都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因此這是所有巫師心中的圣地?!?p> “而巫師之間不能沒有相互約束的條款,于是《塞勒姆公約》就此誕生,包含了十三條巫師一定不能違反的禁忌。如果有任何巫師違反了《塞勒姆公約》,那鎮(zhèn)中心代表罪孽的圣心火苗就會熊熊燃燒,經(jīng)久不散的濃煙會跨越不同的星系指向犯錯巫師的方向,直到鎮(zhèn)長派去的人將巫師了結(jié)?!?p> “但是,圣心火苗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燃燒過了?!?p> 加西亞的語氣似乎有點悵然。
“自從沙利葉陷入沉睡以后,《塞勒姆公約》形同虛設(shè)。如果不是塞勒姆千年來的余威還在,巫師界早就徹底亂套了?!?p> “你也是那個進入了塞勒姆的天縱奇才嗎?你說過你以前跟莉莉安是好朋友?!眲P瑟琳被加西亞的奇幻故事深深吸引,連忙打字問道。
“不是的,公女殿下,你太高看我了。”加西亞的語氣有些扭捏,“我能進入塞勒姆是因為……有些身世上的原因,跟我的天賦無關(guān)?!?p> “那不就是走關(guān)系嗎?走后門?你出身于什么勢力龐大的巫師世族嗎?”凱瑟琳窮追不舍。
“這也沒有,我家里只有一個父親,母親早就過世了?!奔游鱽喓闷獾鼗貜?fù)道,“天賦是進入塞勒姆的一個條件,但就像我剛剛所說的,一切的前提是,沙利葉選中的人?!?p> “沙利葉選中我了,所以我能找到塞勒姆。但是論起巫師的天賦,我是完全比不上里面任何人的?!彼渲袔е┰S羨慕。
自己好像戳到別人的煩心事了,凱瑟琳調(diào)皮地吐了吐舌頭。
“哦哦,那你是說,莉莉安身上的異常跟她母親有關(guān)嗎?”
“我想只有這一個解釋了。只是關(guān)于她的一切,鎮(zhèn)長都諱莫如深。我連她是為什么被逐出塞勒姆的都不知道,更別提關(guān)于她的其他信息了?!?p> “但是,我可以幫你問問村長爺爺,潘克烈爾大師曾經(jīng)也進入過塞勒姆?!奔游鱽嗠S后回復(fù)道。
“那就麻煩你了,加西亞同學?!彪S即,凱瑟琳也退出了聊天頁面,她杵著下巴,盯著早上折下來的雪柳花發(fā)呆。
莉莉安身上那股震懾人心的魔力不是幻覺,但據(jù)加西亞的話來看,他們這個群體似乎并不具備異能。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難道是除了落藤枝以及拉達木以外的其他香料在作祟嗎?
凱瑟琳仔細回想了近些天來見到莉莉安的場景,她再也沒有聞到過什么奇怪的味道。
待會晚餐的時候可以跟卡莉斯塔求證一下。
凱瑟琳拍拍臉,讓自己打起精神來。她站起來,到衣櫥前認真地挑選著家宴要穿的衣服。
山雪自清清
“塞勒姆”這個地名是借用歷史上的真實事件“塞勒姆女巫審判案”中的那個塞勒姆,我自己做了一點小小的改編,什么塞勒姆公約圣心火苗之類的都是我自己寫的設(shè)定,只在小說里存在,寶寶們不要搞混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