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人,無論前世今生,總會得見?!?p> 林清越感慨地看著郭文照與朱藍山,完全不顧這倆人此刻非常尷尬。
郭文照滿臉驚惶與荒謬,心中暗諷:我愛朱縣令?我勒個老天爺,蒼天有眼,老天爺在上,我可是喜歡姑娘的!林清越你別亂點鴛鴦譜??!
朱藍山亦是面如土色:我與郭文照?我心里眼里只有女人,絕無可能與他有什么糾葛!
二人這話并未說出口,面對彼此,嘴角微微牽動,面上微微顫動,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努力打破令人窒息的僵局,身邊的林清越看著熱鬧,低聲笑了下,忽然毫無征兆地直挺挺朝著地磚傾去,兩眼一黑,栽了下去。
三人臉上滿是錯愕。
王天鳴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在林清越倒地的瞬間,她的身體已本能地做出回應(yīng),連忙蹲下身,翻過林清越的一半身,三人趨近查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見林清越嘴角滲出絲絲血水,其脖頸之處竟在轉(zhuǎn)瞬間,蔓延出仿若樹枝形狀的黑色血管筋脈,這些筋脈猶如詭異的墨色紋路,在白皙的脖頸皮膚上肆意攀爬、交錯縱橫,正以一種令人膽寒的速度蔓延至臉頰。
這樣的黑氣天鳴熟悉的很,可見是剛剛在朱藍山的夢中,那股黑氣傷到了林清越。
她在短暫的慌亂后,腦海中靈光一閃,憶起自己曾在夢中發(fā)出的銀光可治愈他。
當下也來不及多做解釋,趕忙招呼朱藍山與郭文照一同將林清越小心翼翼地搬到床榻之上。
而后,王天鳴略作遲疑,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硬著頭皮,合衣輕躺在林清越身側(cè),悄悄伸出手,勾住他的一根手指,讓彼此的身體能夠觸碰,避免在這種危機時刻,誤入到別人的夢中耽誤時間。
她的一顆心在胸腔中劇烈跳動,滿是緊張與不安。
心中反復念叨著林清越的名字,煎熬地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有意識時,已是夢中。
王天鳴只覺眼前陡然一亮,緊接著便置身于一片蒼茫的白光中。
那白光無邊無際,仿佛能吞噬一切,周遭安靜得讓人心慌,看不到一個人影,也尋覓不到絲毫街景蹤跡,好似整個世界都在此刻被這無盡的白光抹除殆盡。
她試著挪動腳步,卻感覺身體好似被裹進了一層厚厚的棉絮里,每走一步都極為艱難,那綿軟又綿密的觸感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她緊緊困住,無論她怎樣掙扎、尋覓,始終都找不到一絲出路,仿佛要永遠被困在這詭異又孤寂的白色空間里。
天鳴心中滿是焦急,下意識張大了嘴巴,在空曠寂寥的白色空間里高聲呼喊著林清越的名字。
她的聲音在寂靜中回蕩,卻好似被無盡的虛無所吞噬,得不到絲毫回應(yīng)。
就在此時,一陣大風毫無征兆地呼嘯而起,凜冽的寒風從不知何處的空隙中洶涌吹來,吹得她衣衫獵獵作響,狂風中,她的呼喊聲顯得愈發(fā)微弱與無助。
根本沒有林清越。
這偌大的空間里,仿佛只有她自己。
就在王鳴滿心焦灼,仍在大風中奮力呼喊時,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貓叫一般,又帶著嬰兒啼哭特質(zhì)的聲音,尖細而孱弱,幽幽地傳入她的耳畔。
那哭聲在呼嘯的大風中時隱時現(xiàn),仿佛是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又好似近在咫尺。
王天鳴止住了聲音,側(cè)耳細聽,不由自主地循聲而去,可誰知,她腳步尋著西方而去,那嬰兒的啼哭竟好似知曉她的意圖一般,瞬間轉(zhuǎn)到了東邊,聲音在那處悠悠回蕩,似在故意引誘她。
她趕忙掉轉(zhuǎn)方向,朝著聲源處匆匆趕去。
那嬰兒的啼哭便又悄然變換了方位,南面的聲音驟然大了起來,那尖細的哭叫聲仿佛是個調(diào)皮搗蛋的頑童,故意在和她玩著捉迷藏,就是不讓她輕易找到。
王天鳴心中又急又無奈,額上漸漸滲出細密汗珠,折騰半晌,自覺體力不支,便盤腿坐在偌大的白色空間里,凝神細想。
這空無一物的白色世界,像極了林清越先前在夢中自爆出的白光,此刻除了她之外,再看不到半個人影,可見這里的確是林清越的夢境。
可那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嬰兒,到底是誰家孩子?又為何要這般哭鬧著戲弄她?
她警惕又帶著探究地環(huán)顧著四周,只見那白茫茫的一片依舊望不到邊際。
思索片刻后,她索性不再被那啼哭聲牽著鼻子走,回憶起當初與林清越在夢中初次相見時,不正是自己將手附在他身上,神奇的治愈之力便瞬間發(fā)揮了作用嗎?
如今這里既是林清越的精神世界,或許道理也是一樣的。
想到這兒,她趕忙低下頭,細細地打量自己的掌心,那原本普普通通的掌心此刻在她眼中仿佛蘊含著無限可能。
天鳴深吸一口氣,將掌心穩(wěn)穩(wěn)扣在了地面上,心中默默期待著奇跡能夠再次發(fā)生,期望那治愈的力量能如之前一樣,助林清越脫離危險。
卻不想,在她掌心接觸到地面的剎那,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她的手掌好似與這夢境中的地面融為一體,根本無法再度掙脫。
與此同時,那原本就擾得人心煩意亂的嬰兒哭聲,毫無預兆地陡然放大,尖銳刺耳的聲音如同洶涌澎湃的浪潮一般,一波接著一波朝她席卷而來。
王天鳴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耳膜像是被重錘狠狠敲擊,劇痛難忍,她下意識伸手捂住耳朵,睜眼一看,驚愕地發(fā)現(xiàn)腳下的地面開始劇烈地汩汩震動起來。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力量波動從四面八方朝著她掌心所處的位置迅速匯聚。
那些力量猶如靈動的絲線,帶著奇異的光芒,在地下交織穿梭,最終沒入了她與地面接觸的掌心處,整個場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譎與神秘,讓王天鳴的心中愈發(fā)不安。
方才還喧鬧嘈雜、充斥著詭異氣息的空間,迅速歸于安靜。
可在短暫的沉寂后,那原本平靜的地面之下,驟然涌起一股蟄伏已久、猛然覺醒的磅礴力量。
那力量宛如一條掙脫了枷鎖的怒龍,裹挾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朝著王天鳴的掌心轟然沖來,伴隨著一聲沉悶卻極具沖擊力的“砰”聲,將天鳴擊飛了去。
誒呦我!
這就是飛的感覺?
縱然見慣了夢境的光怪陸離,詭事頻生,但飛起來還他娘的是第一次!
飛出去的那一刻,她的大腦像是被瞬間清空一般,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也全然不知自己究竟被拋到了多高的地方。
緊接著,她的后背猛地撞到了某個硬物之上,“砰”的一聲悶響,好似身體里的每一根骨頭都跟著震顫了起來。
劇痛自后背蔓延開來,鉆心的疼痛,仿佛要將她的整個身體撕扯開。
王天鳴再也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驚呼,因劇烈的痛感,她陡然從那奇異又危險的夢境中掙脫了出來。
她醒了。
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晰,意識也慢慢回籠,只是那后背處傳來的疼痛依舊清晰。
王天鳴雙手撐著床榻,吃力地緩緩坐起身來,額頭上已然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待那后背處傳來的痛感漸漸消散后,才朝著身側(cè)的林清越看去。
只見林清越原本慘白且透著幾分詭異的臉色已然有了明顯好轉(zhuǎn),之前還如藤蔓般蔓延到臉頰上的黑色筋脈,也神奇地消失了。
王天鳴心中稍安,剛要松一口氣,視線一轉(zhuǎn),又朝房中的小桌那邊看去。
這一看,便瞧見郭文照與朱藍山正呆愣愣地站在那兒,臉上的神情透著幾分麻木,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那模樣就好似被什么驚到了還沒緩過神來一樣。
對上天鳴的眼神,朱藍山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略帶疑惑地開口問道:“鳴兒,你剛剛叫什么?那動靜可不小呀,把我們嚇了一跳?!?p> 王天鳴先是一愣,隨后臉上露出些許茫然的神色,“???”
她叫出聲來了?“.....夢里碰到點兒事罷了,沒什么的,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
總不能明說,自己很沒面子的被不知什么東西給撞飛了吧。
郭文照的臉色更呆,好像還沒從剛剛那奇異的一幕中回過神來,他微微側(cè)過身子,用肩膀碰了碰朱藍山,嘴唇微微顫抖:“我們……我們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一股……一股白光?。俊?p>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又朝王天鳴所在的方向瞥了過去,眼神中滿是疑惑,似乎是想從王天鳴身上找到肯定的答案。
頓了頓,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關(guān)鍵之處,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繼續(xù)問道:“而且……而且那白光好像還是從俺家夢官兒身上閃出來的?你……你也看到了吧?朱縣令?”
朱藍山當然也看到了。
他長舒一口氣,緩緩坐回了小桌邊的椅子上。抬手抹了一把臉,定了定神,心里暗自思忖著,這一晚上發(fā)生的怪事真是一樁接著一樁。
先是那老漢們的尸體居然在府衙里大鬧了一番,緊接著,和自己青梅竹馬的王天鳴,居然會、發(fā)、光?
朱藍山越想越覺得頭疼,焦灼地揉揉眉心,試圖緩解一下緊繃的神經(jīng)。
他現(xiàn)在沒心思也沒精力去深究這些怪事背后到底藏著什么,只覺得滿心疲憊。
他抬眸看向郭文照,眼神中帶著幾分無奈與期許,“兄弟,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先別管他們,你到底能不能為我流出真愛的淚水?”
郭文照:........
我對你有敬重欣賞,唯獨沒有那惡心八叉的深情!
“要么我朱藍山,恐怕真要病死了?!?p> 一晚上又驚又嚇,相思病還沒好呢,現(xiàn)在他只覺得喘口氣都難受。
郭文照面露難色時,王天鳴跳下了床,“我睡了多久?”
朱藍山伸手指了指擺在自己跟前的那只茶盞,臉上滿是無奈又略帶調(diào)侃的神情,“我這才打算喝口水潤潤嗓子呢,你就一下子醒了,放個屁的功夫你居然還叫了一聲,真是夠讓人意外的。”
才睡了這么一會,她就醒了?
聽了朱藍山的話,天鳴下意識回頭,一臉擔憂地朝著依然沉睡在床榻上的林清越看去。
朱藍山見狀,出聲安撫道:“甭看了,別太擔心,我已經(jīng)讓那小乞丐去請大夫了?!?p> 說到這兒,他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平日里一直稱呼那孩子為小乞丐,現(xiàn)在想想,確實該給人家取個正經(jīng)名字才是,總這么叫著也不像話。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咱們就耐心等等吧?,F(xiàn)在這當務(wù)之急,還是得讓文照給老子哭出來,不然——”
他目光忽然冷峻,投向了郭文照,眼神里滿是催促與威脅意味,“——我就把他扔到我家礦地上去!”
事關(guān)生死,豈能兒戲?!
郭文照嚇退一步,瞥瞥天鳴,不知如何是好,他是真的哭不出來嘛!
聽林清越的意思,他得對朱藍山流出懷有深切愛意的眼淚方有成效!
那咋辦呢?
只見王天鳴微微皺著眉頭,沉思了好半晌,像是在心里反復權(quán)衡著什么主意似的。
突然,她幾步上前,拉住了郭文照的手,緊接著,不由分說地將文照的手放到了朱藍山的手背上。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兩個大男人皆是渾身一哆嗦,仿佛有一股電流瞬間傳遍全身,雞皮疙瘩d掉了一地。
他們下意識嫌棄地想要甩開對方時,王天鳴不慌不忙地開口:“先別急。之前朱藍山在夢里都能記起阿九對那管事的愛,既然如此,那郭文照想必也可以通過回憶過去的事兒,喚起內(nèi)心深處的某些情感。要是能借此想起半分真情,那這眼淚不就有著落了嗎,眼下治病要緊,你們倆都別給我矯情?!?p> 她一邊說著,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文照,我體力今夜消耗太大,你也是夢官,不如自己入夢瞧瞧去?”
“我哪有入夢的能力?。∠惹霸囘^幾次都失敗了,平日里能幫您守個夢都不錯了!”文照就快急哭了。
“等下大夫來,我還得在這等著,總不能不留人吧,”天鳴嘆口氣,“你自己也說過,朱藍山是不錯的縣令,平日里總罩著我們占夢房,要是他死了,以后咱倆恐怕真會餓死在關(guān)東?!?p> 文照陡然一怔,是啊,要沒朱縣令時時幫襯,他們占夢房靠著那點俸祿哪能活下去呢。
朱藍山心里悄悄歡快了下,原來他們認為自己做官還不錯啊,真驕傲。
“成,為了占夢房,我再試一次,但要還不成,就得勞煩夢官您親自來了。”
文照咬牙應(yīng)下,王天鳴欣然點頭。
只見他們嫌棄地手拉著手,同時別過目光,一道去了隔壁廂房嘗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