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世充就帶著眾人一身素縞舉城投降。
燥熱的天讓她覺得有些困乏,如今的洛陽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滿城道路上皆是餓殍,原本熱鬧的街市空空蕩蕩的,周圍人家門窗緊閉。
聽說這洛陽如今剩下的也不過三千戶人家。富麗堂皇的洛陽行宮依舊是過去的模樣,但卻顯得寂寥無比。
李世民答應過王世充,只要他愿意投降就會留他性命,如今他也履行了他的承諾將他和竇建德一同押送去了長安。對于這個決定,李元吉甚是不滿。他一心想砍了王世充為她報那兩刀之仇,可如今王世充就在他面前,他卻不能殺,這叫他怎能不憋屈。
洛陽行宮的主人一下從王世充換成了他們。李世民命房玄齡入中書及門下省整理宮中留下的戶籍和制文,可誰想到這些早就被王世充銷毀掉了。
不過這對于她來說算是個好事,這幾年中洛陽的主人換了好幾回,這舊時的宮人也不知道換了幾次,當初與她相識的也早已不知生死。關于洛陽,關于楊婉鈺在這里的過往也已經被抹的干干凈凈。
蕭瑀與竇軌奉命查封了倉庫,將部分金銀布帛分給將士們。自然還有女人,王世充的宮妃,還有他兒子們的妻妾都被安置在了后庭,清點后有的歸還母家,有的準備賞賜給這次的功臣。王世充的重臣們也紛紛被拘押起來等待著審判,在他面前的不過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效忠新主為大唐所用,一條是歸為同黨被斬首示眾。李元吉將她安置在了當初蕭皇后的寢宮住下,這自然也是李世民默許的。但他們卻不知道她曾經的確也住在過這里,只不過住的是偏殿。
嫻兒將派來伺候她的婢子打發(fā)到了門外,偌大的寢殿中只剩下她與李元吉二人?!暗钕?,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說,只要你開口,無論多難我都會盡力!“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開口有求于自己,他心里別提有多激動了,就是讓他去摘星星摘月亮他都會去一試。
見他一臉深情專注的凝望著自己,嫻兒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了,“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求你能留下薛德音、崔洪丹、楊汪還有單雄信的性命……“那些被關押的重臣之中有不少是她聽說過的,但卻只有一人是她真正所關心的,那就是吏部尚書楊汪。
楊汪與她為同族,兩家一直相交甚好。他是個忠義之人,又是當世難得的好官,通曉法令果于剖斷,學富五車面對天下通儒俊秀才子也是不卑不亢、論答有序。他精通《左氏傳》,明《三禮》,她年幼時祖父還專門請他來府中做客順便點撥她一二。說起來也算是她的恩師,雖然她的恩師有很多……
但若是他就此斷送了性命那當真是對他的不公,也是對于大唐的損失。更何況她的母族韋氏與楊汪家為姻親,她的檀兒表姐嫁給了楊汪之子楊政本。
“這是為何?“李元吉眉頭微蹙有些詫異,沒想到她開口求他竟是為了他們。她開口求李元吉自然不能只說出楊汪一個人的名字,如此定會令人不解,讓人懷疑他們之間的關系。
“我曾對他們有些耳聞,薛德音尚禮,崔洪丹擅工,楊汪通吏,單雄信掌兵。他們各有所長都是有大才之人,若是能為大唐所用那定是一件幸事。“
鳳樓簫曲斷,桂帳瑟弦空。畫梁才照日,銀燭已隨風。苔生履跡處,花沒鏡塵中。唯馀長簟月,永夜向朦朧。薛德音的詩詞為她所喜,如此有才之人不當死。
而崔洪丹所造之弩一里之外仍可命中,她曾在魏宣武陵上觀戰(zhàn)目睹過那弓弩的威力。
單雄信乃一代猛將,李世民幾次差點喪命于他的手下,足以見其本事。她想要借此機會一同保住幾人的性命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想保薛德音、崔洪丹、楊汪的命我可以理解,但那單雄信……上次便是他和楊公卿殺了盧君諤,害得本王慘敗還差點受了傷!不殺了他何以解本王心頭之恨!“談到單雄信,元吉的眼神中涌出凌厲之色。
“昔日管仲也曾為主險傷公子小白,可公子小白卻并沒有因此而記恨于他,反而拜他為相,這才成就了齊桓公的威名與霸業(yè)。難道齊王還想將這個千載難逢機會讓給秦王不成?如今這軍中七成都是秦王的人,若他主動放了單雄信,單雄信必定會感恩戴德效忠于他,屆時秦王手下又會多一名猛將。如今這洛陽百廢待興,可正是培養(yǎng)自己勢力的好機會……“她款款道來,看著元吉眼中的厲色越發(fā)的深沉。
以李世民的城府和遠見,重用單雄信正是體現(xiàn)他胸懷和氣魄的好時機,他又怎會放過這么好一個機會。
“那洛陽豈不成了他的天下!“他拍案而立,“他想得美!你放心,這幾個人本王救定了!不過妹妹你說,我該如何做才能盡快掌握這洛陽的一切?!?p> “這自古以來想要穩(wěn)定權位無外乎兩種方式,恩威并施廣納天下良才為己用以及與世族大家締結姻親?!八従徴f道,“王應玄之妻乃是京兆韋氏,若是殿下能將她討來,相信韋家定會為殿下所用?!?p> 聽聞李元吉對待女人是極好的,無論是楊珪媚還是其他的侍妾。若是表妹可以嫁給他,一來后半生有了著落。二來可以繼續(xù)與皇室結親維系韋氏一族的地位與繁榮。
“你要讓我娶其他的女人?“李元吉似乎對這個提議有些不滿。“我沒說要你娶她,你可以將她討來許她一個安穩(wěn)……當然,也不一定是她……“她故意避重就輕。
他眼神中似有幾分賭氣,猶豫了片刻說道,“這個事情我會考慮……“
嫻兒聽她這么說也稍稍安了心,但心中又不免有幾分愧疚。如今她這算是在利用他嗎?但若是這幾人真能為他所用,若是他真的得到韋家的支持這對他來說是件百利無害的事情。
李元吉能當上這個齊王也已經是意外之喜,他已然滿足并無更高的想法。且他這個人一向好勇,以自己為中心單打獨斗,又怎么會像她的兩個兄長一樣懂得這拉攏人心培植勢力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