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素青這幾日心中一直為一件事耿耿于懷,路上終于憋不住了,開口問了沈玠“究竟我們要把東西送給誰?。俊?p> 沈玠也不做聲,輕輕嘆了口氣。
陳素青看他面露難色,也不再問,過一會兒,沈玠才道:“告訴你其實也無妨,只不過不要說與他人知道?!?p> “恩,這個自然?!?p> “你聽過趙元嗎?”
“趙元?!莫非是那個神醫(yī)趙元?”
“恩,趙元趙懷機。”
“我當然聽過,神醫(yī)趙元,自幼學(xué)醫(yī)。五歲能診病,七歲會開方。少年就成名,江湖人稱“仙童兒”,后來年齡越大,醫(yī)術(shù)越發(fā)厲害。”陳素青一聽沈玠說起趙元之名,立刻興奮起來“我聽我叔父說,多少人千金求一方呢,不過這兩年好像沒怎么聽說,不知去哪云游了?!?p> “沒有云游,就在杭州?!?p> “啊?!難不成我們要去找的就是。?!?p> “是。就是趙元?!?p> “你大姐和他認識?”
沈玠嘆了口氣“趙元的師父,道醫(yī)棲云子,和我父親也算有些交情,早年間,我祖母身體不好,他常帶他徒弟趙元前來替我祖母診病。我大姐自幼是隨我祖母長大,因而與趙元常常見面。后來。。后來我大姐許是有些心思,可是兩個人終究有緣無分?!?p> 陳素青沒想到沈瑜竟還有這樣一段過去,嘆道:“莫非你父母不同意嗎?”
沈玠搖搖頭道:“我祖母因他師徒,延壽十年,我父母感恩不盡,況且趙元醫(yī)術(shù)高超,焉能不同意?!?p> “你大姐那樣的為人,難道還是趙元不同意嗎?”
沈玠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傊掖蠼阋恢痹诘人?,卻始終沒有回應(yīng),一直到二十歲才心死出嫁。出嫁后與我姐夫倒也恩愛和睦,誰知道好日子沒幾年。我姐夫就生病,在湖州,群醫(yī)束手,我大姐只能去杭州求趙元救人。誰知道,我大姐到吳山時,趙元卻不知道去哪尋藥了。我大姐在吳山苦等了三天,三天三夜終于等來了趙元,可是二人趕回湖州時,我姐夫已經(jīng)撒手人寰了??蓱z我大姐連最后一面都沒見上。”
陳素青心頭一震,萬萬沒想到沈瑜看上去堅定自若,卻曾經(jīng)承受過這樣的痛苦。
“沒想到大姐這般苦。造化弄人啊?!?p> “正是啊,更可嘆那趙元因沒能救我姐夫,十分自責,怪自己不該出門。于是從那后將自己困于藥寮之中。無論是刀劍相逼還是千金相請,他都絕不出門一步。江湖豪杰也好,達官顯貴也罷,要想請他診病,必須親到他家中?!?p> “他竟如此自苦?那也稱的上是有情有義。”
“唉,若說他心中無我大姐,他又怎么會自責如此?若說心中有我大姐,為何當初始終不回應(yīng)呢?”
“只能說是天意弄人,難怪你大姐讓你要惜緣?!?p> “她是看透了,心死了。”
兩人都感懷于沈瑜的身世,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
二人到杭州之時,杭州剛經(jīng)一場春雨,山水如洗,花木澤露,處處都氤氳著絲絲水氣,將迷蒙的春色渲染,化作一陣綠色的霧,將人圍住。
兩個人沿著一條小徑,往吳山上去,不到山腰處有一個柴門半掩,靠近時只聽得里面人聲嘈雜。兩人對視一眼,慌忙走進柴門一看,只見里面站著幾個拿刀持劍的人站在院中,正對著屋里喊話。屋門大敞,卻看不見有人出來。
二人走進院中,沈玠對屋里喊了兩聲“懷機”,只見不一時,從屋中飄飄然走出一名男子,此人身材頎長,穿一身布衣,頭戴一頂逍遙巾,面如冠玉,眉目疏淡。正是神醫(yī)趙元,趙云挽著袖子,手中拿著把發(fā)黑的竹扇??吹缴颢d,招呼道“玉昌來了?!?p> 沈玠看他站在門前,連忙領(lǐng)著陳素青穿過人群走過去,來到趙元面前,“這些是什么人?”
趙元看著他們,淡淡的道“不知道?!?p> 院中眾人看沈玠將趙元喊出來,為首的一個壯漢,連忙大聲急呼“趙神醫(yī),救救我大哥啊?!?p> 趙元依舊神情淡漠,動也不動,“我早已同你說明了?!?p> 那壯漢雙眼通紅道:“我大哥身受劍傷,實在不能移動,您同我前去一趟,我們馬車就在外面,不勞您走一步?!?p> 趙元卻仿佛沒有聽到,輕輕拍了拍手中扇子,道:“沒事的話,我還要回去煎藥。”
壯漢聞言怒極,上前一把抓住趙元道:“你非跟我走不可?!蹦菨h子力氣極大,將趙元抓了一個踉蹌,陳素青看見,立刻拔劍向那壯漢抓人的手劈去,一邊怒喝:“放手”
壯漢見狀,忙松了手,又用刀一把擋開陳素青的劍,陳素青來不及反應(yīng),與他正面相搏,她力氣較小,被擋的后退了兩步。站穩(wěn)之后,陳素青又一劍刺去,那壯漢本是又氣又急,看突然冒出個毛頭小子多管閑事,更是火燒心頭,也不管不顧,舉刀便劈。
那壯漢身高八尺有余,舉刀劈來,猶如泰山壓頂,陳素青也被嚇了一跳,腳步一下虛浮,一劍刺歪,眼看壯漢刀鋒將至,幸好被人一把拽走,果然沈玠飛身而至,一手護住陳素青,一手舉刀擋住了壯漢的刀鋒,那壯漢力氣極大,沈玠手臂也是一麻,后退了兩步,院中眾人見狀,都紛紛拿起武器,一時間院中氣氛劍拔弩張。
“住手?!壁w元的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放下刀戈,像他望去,趙元依然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你不如快點回去將你大哥帶來,何必在這白費力氣,刀劍架頸,也是枉然。”
那壯漢聽他說的決絕,低著頭,灰心喪氣,突然丟了刀,一下跪在地上,“我大哥命在旦夕,動一下都要多流些血,何況翻山越嶺,還未到山腳下,恐怕就一命嗚呼了。他的劍傷我已問過了,不說杭城,就是天下,也只有先生能救。我知道先生輕易不出山,但只盼望可憐我兄弟情長,救他一命,下半生做牛做馬,也當報答?!蹦菈褲h鐵打一般的人,此刻竟在地上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