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嬪轉(zhuǎn)身折返,覺得冷風(fēng)愈發(fā)大了,只好加快腳步往長春宮去。
宋娉婷此事正在成嬪的長春宮正殿中,手里正在給虎頭帽里塞棉花,特意多加一些,還不時地往暖塌上七阿哥胤祐的腦袋上比一比,覺得挺好,才低頭一針一線認(rèn)認(rèn)真真地繡著。
忽而,門吱呀一聲開了,宋娉婷被冷風(fēng)吹得渾身一哆嗦,卻見是成嬪回來了,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計迎了上去,行禮道:“娘娘今日回來的晚了一些,可是遇見什么事兒了?”
大門被手腳伶俐的宮女急忙關(guān)進(jìn)了,殿中頓時暖和了幾分,成嬪走到炭盆跟前烤火,道:“還能是什么事?佟貴妃娘娘威風(fēng)凜凜。”
宋娉婷心下有些擔(dān)心,“娘娘沒事吧?”
成嬪笑道:“不惹事,未必事不惹你,遇見了躲著就是了?!?p> 宋娉婷放心了幾分,笑道:“娘娘好心胸?!?p> 成嬪覺得自己身上被炭火烤熱了,才脫下身上的披風(fēng)交給侍奉的宮女,去暖榻上把七阿哥抱了起來,笑道:“心胸這東西,全都是受足了委屈、受足了氣才磨練出來的?!?p> 又問道:“我不在的時候,胤祐可乖?”
宋娉婷柔柔地道:“七阿哥很懂事,方才乳母剛剛喂了奶,很快就睡著了?!?p> 成嬪一臉為人母親的溫柔和慈愛,溫聲細(xì)語地道:“這么大的孩子,貪吃貪睡才能長得快!從頭到腳的衣帽很快就又穿著不合適了?!闭f著便拿起宋娉婷放在桌案上的半成品虎頭帽,笑道:“這老虎的眼睛繡得真好,活靈活現(xiàn)的!”
“若是再綴上兩顆黑珍珠做眼睛,那就更好了!”宋娉婷笑盈盈地道。
成嬪拍案笑道:“可不正是!我記得月前溫僖貴妃賞賜了一小盒黑珍珠,鶯兒,快去取來!”
身穿著淺綠色衣裳的小宮女急忙從成嬪的妝匣里取出了一個小巧的荔枝紋剔紅圓盒,打開一看,果然滿滿一小盒子的黑珍珠,每一顆都光滑圓潤,漆黑如眸子,雖然不過才十幾顆,卻顆顆皆是精品。
成嬪親自從挑選了兩顆一模一樣大小且渾圓無比的黑珍珠,放在虎頭帽上比了比,才滿意地點點頭。
外頭一聲悶雷,大雪便開始撲簌簌地往地上墜,長春宮中卻是一派溫婉寧靜之態(tài)。
這時候太監(jiān)小屏子突然來報道:“給娘娘請安,給小主請安!御前司寢的嬤嬤已經(jīng)來了,皇上今日翻了宋小主的牌子!恭喜小主,轎子已經(jīng)在外頭候著了?!?p> 宋娉婷落下最后一針,精心繡了大半日的虎頭帽終于完成了,宋氏看了看成嬪,成嬪不但沒有絲毫不悅,反而帶著淡淡的喜悅道:“皇上肯翻牌子,可見山東疫情有所緩解,快些去吧,別讓司寢嬤嬤等著。”
宋娉婷起身朝成嬪恭敬地行了一禮,“是?!?p> 外頭的雪下得正大,夜里本就寂靜,聽著雪撲簌落地的聲音,壓得殿外的桂枝都吱呀吱呀得想著。成嬪看著熟睡的七阿哥,便也不覺得寂寞了,又吩咐太監(jiān)小屏子道:“宮外多掛二盞燈籠,你去外頭等著,再叫小廚房熬一碗濃濃的姜湯?!?p> “嗻!”
話剛吩咐下去不到半個時辰,成嬪就聽見殿外有聲音,有些疑惑宋答應(yīng)為什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便披上了披風(fēng)親自出來瞧瞧。
宋娉婷獨自一人在漫天雪落的世界里慢慢地走著,腳下發(fā)出咯吱的聲響,連個宮女都沒有隨侍。成嬪打著傘急忙快步上前,見宋氏被凍得一臉青紫,急忙問道:“你這是怎么了?怎么沒有坐著轎子回來?!”位份地位的嬪妃并不允許在宮中乘坐轎攆,但是唯獨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送去侍寢,來回都有專門的轎攆接送。
宋娉婷滿眼的淚花,嘴唇都凍得發(fā)紫說不出話來。成嬪見狀急忙脫了自己的披風(fēng)披在宋氏身上,又把自己手中熱乎乎的手爐塞進(jìn)宋娉婷懷里,拉著她的冷得像冰塊一樣的手,“快,先進(jìn)屋再說!”
宋娉婷住在西配殿,成嬪早已命人吩咐了晚上燒熱了屋子,進(jìn)屋之后又叫人端了姜湯過來給宋答應(yīng)喝了。宋答應(yīng)這才緩過勁兒來,便開始止不住地落淚,滿腹的委屈和屈辱仿佛是沖破了堤壩的洪水,怎么也流不盡。
成嬪心下也替她著急,“你這是怎么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宋答應(yīng)嗚嗚地哭泣著,哽咽道:“景仁宮佟貴妃突然派徐公公去乾清宮說、說——四阿哥突然發(fā)燒···,皇上就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走了!徐公公還跟司寢嬤嬤說,既然我沒侍寢成,就不必乘坐侍寢的轎子回來了?!闭f著哭得更加厲害了,纖薄的身軀微微顫抖,弱不禁風(fēng),可憐無比。
成嬪聽了,頓時搖搖頭,“佟貴妃也太···”事情也太湊巧了!皇上好不容易得空翻了牌子,四阿哥卻突然發(fā)燒了?宋答應(yīng)自從木蘭回來之后一直頗有幾分寵愛,成嬪一直以為以佟貴妃的身份不會去為難一個答應(yīng),沒想到她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兒!成嬪心下怒氣愈發(fā)濃郁,她真以為整個后、宮都由著她的意思來嗎?!
成嬪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今日的羞辱,你好好記著便是了!在我宮里,想哭便哭個夠,以后若是出了長春宮,你就當(dāng)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見了佟貴妃更要萬分恭敬,讓她挑不出一丁點錯處!”
宋娉婷咬著嘴唇,略略止了哭泣,狠狠點頭道:“婢妾記住了!”
成嬪嘆息道:“眼下皇上事忙,無心關(guān)注后、宮,佟貴妃是嬪妃之中位份最高的,我們都得罪不起!”
宋娉婷紅著眼睛,道:“只盼著溫僖貴妃早點解禁,叫她別那么囂張!”
成嬪苦笑道:“哪那么容易?下令要溫僖貴妃禁足是太皇太后,無太皇太后準(zhǔn)予,溫僖貴妃就只能一直禁足著?!?p> 宋娉婷素來溫順,第一次這般恨著一個人,她咬牙道:“她這樣繼續(xù)囂張下去,早晚太皇太后先容不得!”
成嬪笑了,“你說的對!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要讓她更囂張,囂張到太皇太后不能容忍,到時候自然會解禁溫僖貴妃,來平衡佟貴妃的勢力!”
安撫了宋娉婷好一通,才叫她安心睡下。
戴佳氏聽著殿外落雪的聲音,忽的開口道:“從今兒起,密切注意景仁宮和永和宮的動靜,德嬪靜心養(yǎng)胎,未必就能如愿靜下來。”
一日日下來,本就所剩不多的竹炭也告罄了,溫皙望著自己已經(jīng)凍得胖了一圈的雙手,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個身子未免也太嬌弱了點,身上可是穿著厚厚的冬衣和最新的皮子。
青蘭看到溫皙凍傷的手,道:“主子,奴才給您調(diào)個藥膏吧,在不好好保養(yǎng)只怕都要凍裂化膿了!”
溫皙苦笑道,手看上去像胡蘿卜似的,倒也沒覺得怎么難受,只不過不美觀罷了,“算了,只要天這么冷下去,治好了還是要再凍傷了!”
“對了,布貴人和章佳庶妃怎么樣了?”溫皙把胖乎乎的手縮進(jìn)袖子里問道。
松兒道:“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經(jīng)暫時叫她們先住在一個屋了。好在,小鹿子去了那么多次,今日總算弄到一點竹炭,不過承乾宮這么大,哪里夠用呀!”
若溫皙想要治好自己的手,是在是太容易不過了,去空間里用暖泉水泡一泡就會好,只不過她留著胖乎乎的手要來日做苦肉計用呢,怎么能浪費了?
“永和宮有什么動靜?”雖然在禁足中,溫皙也吩咐了除了要出去領(lǐng)份例銀子的,其他都不許隨意外出,但還是叫人留意其他宮的動靜。
松兒回稟道:“一直閉門養(yǎng)胎,什么動靜都沒有?!?p> “主子——”竹兒快步跑了進(jìn)來,“佟貴妃的儀仗剛剛從我們承乾宮門口經(jīng)過,去了永和宮!”
溫皙終于展露笑顏,道:“聽說昨夜四阿哥突發(fā)高燒,皇上在景仁宮待了一夜,今早皇上才剛?cè)ド铣?,她就去永和宮找德嬪麻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