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突然出現(xiàn)了聯(lián)想。
一個大膽的聯(lián)想。
“我一直在想,制造憎惡的方法不該是由凡人自己想出來的……”安雅直視著伊諾克,緩緩說道。
“這些事情,是你們占卜出來的嗎,是不是神告訴你們的?”
伊諾克微笑。
他看著安雅,戲謔的鳳眼里第一次有了贊賞。
“命運女神亡歿后,精靈族一分為三;追尋光明者迎接新世界,擁抱黑暗者維護舊世界,安于現(xiàn)狀者夢游于世間?!?p> “我族是舊秩序的守護者,我們維護舊世界,在茍延殘喘中等待新世界?!?p> 安雅很想破口大罵,罵伊諾克不是人,怎么能搞出這么邪惡的東西,要阻止靈魂在夢界人口爆炸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云云。
但她又罵不出口。一來對方本來就不是人,二來對方本來就是邪惡的。
三來,她也不敢。
安雅覺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為伊諾克看上去更開心了。
“你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他換了一條腿疊起,一副我很開心所以可以順著你玩會的架勢。
安雅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吧臺后的酒保,對方立刻抬頭與她對視,復眼中映出了無數(shù)個她的倒影。
“你說你是跟著覺醒者來的,這樣就能讓你……讓你的靈魂與肉體和諧相處嗎?你的靈魂也在這里,在夢界,對嗎?”
“覺醒者靈魂與肉體之間的界限紊亂了,它們本身就相當于一個扭曲夢界邊境的小天地。我們這樣的人只要在身邊放一個覺醒者,就能保證自己不出問題了。”
“這樣就夠了嗎?”
“自然還有別的要求,我懶得解釋而已。”
“……那為什么我可以不出問題?”安雅有些生氣,“我身邊可沒有覺醒者。”
“因為你的靈魂與肉體,本身就是在一起的?!?p> 這不是廢話嗎……
安雅瞪著伊諾克,想從那對鳳眼中看出他掌握的信息。
安雅是穿越者,她的靈魂當然是與肉體結合的。
……他知道嗎?
安雅自然沒能看出什么來。
“我要走了?!卑惭女Y聲甕氣地說道。
“請便,”伊諾克對著酒保的方向做了個請的姿勢,“要記得我們的約定哦,我在卡爾賓蘭等你?!?p> 我呸,誰和你約定了?
安雅不敢造次,只能背對他翻了個白眼。
在她產生離開的愿望時,就在身邊看到了一條細細的銀絲。
安雅抓住那根紡線,看到自己的身體又變成了半透明的樣子,就像一個靈體。
紡線讓她變得輕飄飄地,帶著她飛向酒保的位置,那酒保又張開了雙翅。
四對眼斑像惡魔的眼睛,盯著安雅一眨不眨。
***
又一次,安雅在半夜驚醒。
但這次,她似乎沒有在睡夢中鬧出什么動靜,埃莉諾睡得正香,安雅能聽到她平穩(wěn)的呼吸聲。
安雅在被窩里摸了一遍,這一次她沒從夢中帶回來什么東西。
雖然已經睡了半夜,但她的感覺比沒睡還要累。雖然一閉上眼就又睡著了,可是與伊諾克的相遇依舊纏繞著她。
***
第二天,安雅的魔法修行也不算順利。
就像她不安穩(wěn)的睡眠。
安雅在尤利塞斯的練習室里練習使用獄霜爆。
雖然在理論上,法師只能控制屬于自己系別的魔法元素,但有些法術是混雜著其它元素的。在這樣的法術中,以一種元素為主,另一種元素為輔,可以造成單一元素無法達到的奇特效果。
獄霜爆就是一種以暗元素為主,水元素為輔的法術。這個法術的第一階段可以將面前錐形區(qū)域內,或更遠處的單個敵人凍成冰雕;第二階段則可以以暗元素誘導這些冰雕,使其發(fā)生劇烈的爆炸。
被凍得金屬般堅硬的敵人會像一團團霰彈一樣炸裂,對附近生物造成強烈的傷害,真是威力可觀又強大的法術。
當然,前提是它能被成功地施展出來。
安雅就沒能夠成功。
尤利塞斯給她找的練習對象,是一盆咬人草。
這種植物有半個人高,外形就像地球上的捕蠅草。它們長著一片片兩開的葉片,邊緣長著鋒利堅硬的鋸齒,從中不斷滴下帶有腐蝕性的消化液。
這些葉片的正面是紅紅的血色,背面則是濃郁的青綠,一開一合間,像極了一張張血盆大口。
它們實際的功用也很像血盆大口。
如果人類或其它什么動物不慎經過它的旁邊,便會被那幾張葉片組成的大嘴狠狠咬住。雖然咬人草的大小不足以消化成年人類,但依舊可以從他們身上帶走一部分肢體果腹。
安雅目前的目標,便是在遠處正確施放獄霜爆,使這盆咬人草被凍成冰雕,進入法術的第一階段。
然而她的努力并無卵用,咬人草只是被她的襲擊打得一顫一顫,表面結了一層不該在這個季節(jié)出現(xiàn)的霜花。
它被安雅的騷擾刺激得憤怒異常,不但沒有凍僵,還在原地以極大的幅度張牙舞爪著。
這樣的張牙舞爪,對安雅來說不啻嘲諷。
赤裸裸的嘲諷。
安雅有些生氣了。
她將黑暗魔力凝聚在指尖,水元素翻騰在暗元素周圍,像被石油包裹住的水滴。它們交替翻滾,中間一直有隙。
這團魔力射在咬人草身上,它像被炮彈擊中似的,癟下去了一塊。
這次,安雅的暗能量連降低水溫都沒做到,一灘大水劈頭蓋臉澆下,把咬人草打成了落湯雞。
咬人草貼在花盆上瑟瑟發(fā)抖,不知怎的,竟令人想起雨天里的可憐小狗。
過了一會,它沒有遭到安雅的第二次攻擊,幸免于難的幾根莖一齊立了起來,長在頭上的葉片對著安雅的方向快速開合、擊打著。
“哈哈,它在噴你哪?!蹦崮搪暷虤獾卣f道。
他又被尤利塞斯強行賦予了監(jiān)管安雅修煉的工作,每次在承受這種勞役之前,尼莫都要不情愿地與尤利塞斯拌幾句嘴,還要把安雅比喻成他飼養(yǎng)的蟲子。
但安雅在相處中發(fā)現(xiàn),雖然尼莫嘴上不留情面,但他經常會給出一些有用的建議,或用諷刺的語調指出一些安雅看不出的本質。
雖然尼莫從來不會像尤利塞斯一樣夸獎安雅,但他有著與尤利塞斯相似的博學,而且他們對她的要求都很高。
“我經常用一盆迷你咬人草訓練我的鍬甲。當我用年老體弱的鍬甲試探時,它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腭,用力幾次也無法剪斷一根草莖,然后掛在咬人草身上,既打不過又掙不脫……”
“每到這種時候,咬人草罵人的樣子就像現(xiàn)在一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