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時間沒見,尤念明顯感覺子然變的沉穩(wěn)不少,不是剛剛接觸時老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聽他講完這些天的經(jīng)歷,不知該說他魯莽還是該說他運(yùn)氣好,但子然也向尤念透露,雖不能證實‘天絕山莊’是不是在保護(hù)自己,但能肯定他們有刻意不去傷害自己,尤念點(diǎn)著頭顯然是覺的這樣的解釋才合理,他問道:“你決定要把董飛飛交出去嗎?”
子然搖頭。
“那就是不管那位程姑娘了?”
子然又搖頭。
尤念凝眉:“你明知兩個都要救是不可能的,董都梁和他兩個徒弟的尸體在城外的農(nóng)田旁發(fā)現(xiàn),尸體已被義莊處理,董飛飛是絕不可能幸免的,若期限一到且不說那程姑娘有沒有性命之憂,董飛飛絕安生不了,你非要強(qiáng)行的護(hù)她只怕也會受到牽連。”
子然似若非懂的看著尤念:“你的意是......我不該管董飛飛?”
“不是不能,是要想清后果”尤念道:“道理不用我多講你都能想的通,兩全其美的辦法不是沒有,但有些冒險還不見得能成功?!?p> 子然眼中一亮;“真有這樣的辦法?”
“據(jù)說‘天絕山莊’的防衛(wèi)很懈怠,如果有山莊的地形圖,能找到后山說不定能找到程姑娘,在不被發(fā)覺的情況下將她帶出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子然思量著:“倒是個辦法,可山莊的地形圖要到什么地方找呢?”
“如果能找的到,你打算怎么做”?尤念道。
子然猶豫了,他不想和‘天絕山莊’有什么糾葛,可這件事他還不能不管,尤念說的方法雖有很多后患但也是個救人的辦法,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的再遠(yuǎn)事情也不會照你想像的樣子發(fā)展,想再多又有什么用。
“尤念”子然叫道;“你說和‘天絕山莊’做交易的人會不會是我身邊的人?”
尤念神色鎮(zhèn)定:“我想,一定是,而且是個很了解你的人”。
‘了解我的人’,子然在心里默念著,怎么樣才算是了解,身邊的親人朋友?,即是身邊的人,保護(hù)我又有什么不能說的理由呢?
董飛飛在房間里焦急的等了兩個時辰了,見子然回來她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一把扯過他的手臂焦急道:“那地圖可有用?程諾呢?你可找到她了?”
子然坐到桌邊點(diǎn)點(diǎn)頭:“人是找到了,可她自己不愿走。”
飛飛小聲‘咦’了一聲,皺起眉頭不解道:“不愿走?什么意思?”
程諾隨著子然一路做賊似的出了正門,像脫離了魔爪一般子然終于可以重重的喘著氣,程諾回首,白天醒目的四個大字現(xiàn)在看來也震人心魄,踏出‘天絕山莊’程諾并沒有雀躍反倒有幾分失意,她不斷的問自己;真的可以當(dāng)什么也沒發(fā)生?真的可以放下恨一個人?真的可以從此安心的生活?,她忘不了亦天的死,她猶豫著,她不能走,不能走......她的腳步越來越慢,現(xiàn)在走了以后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jī)會了,子然回頭:“你磨蹭什么呢,快點(diǎn)。”
程諾眼神空洞,不由自主的叫道;“楚子然?!?p> 縱然是在黑夜子然也能感到程諾臉上的凝重,只是一剎一股不安涌上心頭,子然沉著心看著她。
程諾開口:“你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留在這里處理。”
子然心急:“你瘋了,什么事能比你的命重要?!?p> 程諾毫無疑慮;“他們不會殺我的”。
“那你還留下來做什么?”子然不解:“.....亦天,已經(jīng)死了,我知道你想為他做些什么但并不是非要搭上你的命。”
一聽到亦天,程諾雙眼瞪的怔圓:“我想為他報仇不假,可還指不定會搭上誰的命,你能冒險來救我我挺感動,但我逃避不了,我也忘不了,今天走了,還有明天,還有以后的日日夜夜,我不想什么也沒做就放棄,你走吧,我已經(jīng)想的很清楚了?!?p> 月光遮在了云里,說不清是云在動還是月亮在動,柔和的月光傾瀉在子然身上,他像在勸一個迷途知返的人一樣,內(nèi)心的焦急折磨著他只想發(fā)狂,程諾向后退著,她沖子然搖著頭,毅然決然的返了回去。
子然的手停在半空,一拳打在身旁的樹干,于這幽深的群山而言,子然的這一拳如困獸之爭,極具力量但又毫無意義。
程諾怪異的盯著蓋天一:“這是我的房間,我不在這里還能在什么地方?”
天一眼中沒太多的驚訝,透著藏不住的寒光,一步步靠近程諾:“不殺你,就是不想殺,若你自己懷著什么僥幸,那便不是殺人而是自殺。”
程諾心虛的看著他:“.....什么殺不殺的,我現(xiàn)在說的是你為什么不敲門就進(jìn)來?!?p> 天一投出一個輕蔑的眼神:“有機(jī)會離開卻不走,是懷著什么打算吧?”
程諾有些意外但也坦然了不少,既然知道了也不用偽裝,她昂首看著蓋天一:“原來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是有打算,我打算和你做一筆交易!”
天一黯淡的眼神里閃現(xiàn)一絲鋒利,他毫不掩飾的嘲諷道:“交易?拿的出籌碼再說吧?!?p> “籌碼只要是對等的就行,又不單單指銀子”,程諾道:“怎么,你不敢?”
“不是不敢,是你不配”。
程諾嘴角一彎,挑釁道:“你分明就是不敢。”
“激我啊”天一坐到桌邊:“好,我是不敢?!?p> “你......”程諾沒想到蓋天一會這么回答,咬著嘴唇坐到他對面;“你們不是殺人不眨眼嗎?這里不是做盡天下交易嗎?送上門的生意都不要,怕不是對外揚(yáng)言過大,好多事也是你們完成不了的吧?!?p> 天一微微抬頭:“說了你不配?!?p> 程諾向前一個跨步:“說了你不敢!”
天一徹底將頭抬了起來,死死的盯著程諾,程諾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一臉無懼,看蓋天一的眼神都傳遞著無法撼動的堅決,門外一聲脆響.........
“好啊”絕地凡抱臂站在門邊:“你倒是說說是什么交易,我同你做。”
天一剛想開口被絕地凡打斷道:“天一,這件事我來處理,你不要插手,是她不想活了,你攔得住嗎?”他移動目光至程諾身上:“說吧,什么樣的交易?”
程諾能感受到自己在面對蓋天一和絕地凡時,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境,面對蓋天一時有敬畏,有懷疑,更多的時候想要去了解他,想知道他為什么會成為蓋天一,而面對絕地凡時從來都是一顆必死的決心,有恐懼有不甘,她表情嚴(yán)肅,像宣布了不起的大事一般緊張道:“我想和你打一場,我贏了取你的命,輸了任你隨便處置?!?p> 絕地凡仰天大笑:“你這個隨便可包括你的肉體和你身邊人的命?”
程諾只是站著,心臟跳動的厲害。
“程諾啊程諾”,地凡看了眼天一:“做這樣的交易你自己也覺的可笑吧,你打不過我,就算再過十年也一樣打不過我,我知道你的初衷,但也一直搞不懂,為什么你會一直覺的那個人死了如果你不做些什么就是對不起他了,你以為這樣就是愛了?是證明他在你心中是重要的表現(xiàn)?你想找我尋仇,好,我給你一個機(jī)會,但你也要向我證明,你愿意做這個交易的心?!?p> “......什么意思”?程諾問道。
絕地凡走到門里和她對立而站:“你想殺我無非是想替什么亦天報仇,我沒必要陪你玩這種毫無懸念的事,憑什么你會覺的你想找我打,我就得陪你打,事情可不是你說了算的,這個交易若你想做就拿出些誠意,算是你的籌碼?!?p> 程諾看著他:“籌碼?我輸了任你處置不就是籌碼?”
“那個是做交易的籌碼,這個是愿不愿意做交易的籌碼”,絕地凡道:“和你做交易,我是一點(diǎn)好處也沒有啊,沒好處的事情有必要做嗎?”
程諾明白自己一廂情愿有什么用,絕地凡不愿意,自己永遠(yuǎn)沒有正大光明和他決斗的機(jī)會,她垂著目光想了一會緩緩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和我交易”?
“殺了董飛飛,我就給你機(jī)會?!?p> “什么”!程諾失色道;“....我......我不能?!?p> 絕地凡冷哼一聲:“不能,那這交易還是算了?!?p> 程諾一握雙拳聲音激昂道:“你都?xì)⒘怂司筒荒芊胚^她嗎?”
絕地凡反問道:“你能放過我嗎?能嗎?既然都不偉大,何必相勸憐憫?!?p> “可董飛飛根本不知道她爹做了什么。”
絕地凡冷冷道:“她知不知道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想要她的命,她一定跑不了。”
程諾激動:“你簡直濫殺無辜?!?p> 絕地凡慣有的輕狂:“怎么你覺的我是個深明大義的人?”
程諾知道絕地凡的手段,下意識看向蓋天一想聽他說些什么,蓋天一明白程諾那求救般的眼神沉聲道:“董飛飛我們是不會放過的,但是,可以留她一命。”
“天一”絕地凡責(zé)呻的叫了一聲。
程諾倒是心里安定了不少,怯弱的問道:“那.....要怎么對她呢?”
絕地凡看天一的眼神有些氣憤,無奈的撇了下嘴,沒好氣的看著程諾:“好,聽天一的,不要她的命,你去砍了她一只手臂或是廢掉她的武功,這交易我們一樣做?!?p> 程諾顯然在猶豫,絕地凡不耐煩道:“怎么人人都愛做又想當(dāng)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事,程諾,我不是不清楚你明知道打不過我還非要和我打一場的心思,‘天絕山莊’的交易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不要有殺不了我,又不想受我擺布自行了斷的心思,你是解脫了,你的親人,你的鄰居,你認(rèn)識的人和認(rèn)識你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要來為你陪葬,即是交易就是你情我愿,你不仁我不義?!?p> 程諾聽的頭皮發(fā)麻,自己原本就是這么想的,覺的亦天死了自己什么也沒做就覺的心里有愧,打不過也要打無非是受不了心中的煎熬,在決斗中若占不了上乘就自行了斷也算對得起亦天,自己還是太過天真,低估了絕地凡洞察人心思的本事。
絕地凡陰著臉問道:“你殺不了我也死不成,,這交易還要做嗎?”
程諾愣了好一會,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可她想這么做,她想在自己身上看到僥幸,看到幸運(yùn)降臨,她抬頭凝視著絕地凡堅毅的回到:“好!”
絕地凡垂下雙臂向她靠近一步,眉宇間略顯神氣:“這是你說的,明天我們一起去見董飛飛!”
要人命的事蓋天一做的不少,不過是廢人武功和砍掉手臂的小事,此時他卻緊張的手指死死的握住桌角,緊緊的閉上眼。
‘一點(diǎn)禪燈半輪月,今宵寒較昨宵多’,還有兩天便正式立冬,‘妙春堂’里谷洋正在柜臺前幫粟予搗藥,天氣轉(zhuǎn)涼近日受寒的人數(shù)不斷增加,谷洋忙的腳不沾地,在柜臺和內(nèi)室間來回的的跑,口中還時有抱怨道:“怎么回事啊,要不來就都不來,要來都一股腦的來,是約好的嗎?”
“我的藥好了嗎?”粟予道。
谷洋翻著白眼扯著嗓子道;“好了,好了?!?p> 粟予正在替一位中年男子包扎小腿,鋒利的石尖劃破腿肚,劃破的肌肉向外翻著傷口有些深,里面還不斷的在冒血,谷洋側(cè)著頭放下藥就趕緊出去了,他可看不了這樣的場面,柜臺前抓藥的人就沒停過,谷洋有些想念掌柜了,可是掌柜的卻病倒了,二人忙了一上午停手時已是未時,谷洋用他慣用的姿勢癱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道:“栗姐姐,好餓啊?!?,
粟予活動著脖子,肚子也很應(yīng)景的叫了幾聲:“確實餓了,你想吃什么?我去買?!?p> “真的”谷洋兩眼冒光的坐起來:“我要一張炊餅,一份青筍拌豆皮還要一個皮凍?!?p> 谷洋還在想著,粟予搖頭打斷道:“要那么多能吃的完嗎你?”邊說邊拿了衣服往門口走‘咚’的一聲隔著厚厚的門簾像是和什么人撞在一起,粟予退后了一步,外面的人掀起門簾走了進(jìn)來,二人打了照面都感到意外粟予道;“是你啊?!?p> 其琛原本還想進(jìn)屋后搓一下手,看到粟予便將手放了下來。
“是徐公子啊,”谷洋喊道:“這么快你爹的藥就吃完了?”
其琛強(qiáng)忍著咳聲搖頭清著嗓子道:“不是,是我有些不適?!?p> 谷洋走到粟予身邊:“那我去買吧,你趕緊給徐公子看病吧,栗姐姐想吃什么?”
粟予說完都行,便領(lǐng)著其琛到內(nèi)室,二人相對而坐,粟予問道:“有哪里不適,發(fā)熱嗎?”
“嗓子疼,還有.....些咳嗽”其琛的聲音像是用氣發(fā)出來一般,輕飄飄的。
程諾道:“過來一些”,其琛向前傾著身子,粟予抬手,用手背復(fù)在他的額頭,許是其琛一路走來的緣故,在手背觸到的那一刻他的額頭竟是一陣冰涼,溫暖的手背和冰涼的額頭,不足一息二人重疊的地方開始慢慢變暖,比手背高出一點(diǎn)的溫度,粟予收回手說道;“還好沒有發(fā)熱,你張嘴我看一下喉嚨?!?p> 其琛微微仰頭張開了嘴,粟予一手撐著桌面身體向前查探著他的喉間,其琛由下而上的看著粟予,細(xì)膩的皮膚如陶瓷般順滑,不施粉黛的五官素雅,溫和,身上除了一股中藥味,還有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他想聞的更真切些,不由加重了呼吸,粟予抬眼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怎么了?”
二人離的很近,彼此的呼吸都能打在對方的臉上,其琛忙坐直身子咳嗽了幾聲掩飾道:“喉....喉嚨疼?!?p> 粟予道:“這幾日可有感到渾身發(fā)冷?”
其琛點(diǎn)頭。
粟予取了紙筆,寫了個方子:“沒什么大礙,你喉間發(fā)炎引起的疼痛,會感到冷說明病情在加重,索性炎癥不大沒有引起你發(fā)燒,你的咳嗽是風(fēng)寒所致,”粟予放下筆看著他:“你是每年一入冬便如此嗎?”
其琛的身體是有些孱弱,每年換季大小都會病一場,本身文弱的形象加上此時沒什么氣色的臉,活像一個受了欺負(fù)的大姑娘,粟予竟覺的有幾分可愛,抿嘴笑了起來,其琛懵懵的看著她:“怎么了,沒見過這樣生病的男子啊。”
粟予起身丟下一句:“真沒見過”,便到柜臺前給他抓藥,其琛看著粟予認(rèn)真的樣子覺的和她第一次相見時的樣子一點(diǎn)也不一樣,眼前的樣子清秀脫俗,水木清華,粟予想找山茱萸不想被谷洋放的這么高,她仰著頭手一叉腰,環(huán)顧四周想找些能墊腳的東西,其琛繞到柜臺另一側(cè)說道:“你想要那個藥材,我拿給你?!?p> 粟予點(diǎn)頭拿手一指:“山茱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