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標(biāo)準的男孩
尤斯塔斯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標(biāo)準的男孩。每當(dāng)珍妮特女士(校長)大聲訓(xùn)斥某個學(xué)生違反校規(guī)的某條某款的時候,他都會帶頭鼓掌;即使校長大人長篇累牘,其他學(xué)生已經(jīng)哈氣連天,他也會仔細聆聽,以便晚上回到家里記到日記上。他會對所有妨礙自己成為一個標(biāo)準公民的東西都嗤之以鼻,認為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會影響他正常的思維。另外他對公民權(quán)力的研究比大人們都要透徹,每當(dāng)他認為自己正當(dāng)?shù)模蚍少x予的,或不可冒犯的權(quán)力受到侵害時便大聲斥責(zé)對方,那語氣同珍妮特女士還真有幾分相似呢。
尤斯塔斯對自己的行為舉止異常的滿意,每日目睹他人因違反規(guī)矩受到處罰,他的成就感就愈來愈強。但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度的,最近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得意洋洋的日子正在悄然離去,而這一切都竟源于他的表兄和表姐。自從愛德蒙和露西搬到自己家里來,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他們寄居在這里已經(jīng)快一年了。誠然,他們不著邊際的想法可以為自己提供批評的素材,但時間一久不免讓人厭煩,然后就是難以忍受了??纯此麄兌荚谡?wù)撌裁窗桑阂粋€藏在衣櫥里的叫做納尼亞的世界,會說話的老鼠,小矮人,巨人,還有一頭吹口氣就能讓石頭活過來的獅子…難道他們比自己還小好幾歲嗎,竟然還相信那些只有小孩子才愿意聽的毫無用途的神話!
就在尤斯塔斯詛咒愛德蒙早點離開的時候,愛德蒙正站在征兵的隊伍里,祈求這一次能夠順利入伍,盡快擺脫目前糟糕的境地。自從一年前從納尼亞回來后,他和露西就盼望著能早點回去,但時間慢慢地消逝,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被召喚的跡象。更糟糕的是,父母去美國工作了,彼得和蘇姍也同他們走了,只留下他和露西完成倫敦的學(xué)業(yè)。他們不得不寄居在叔父家里,于是新的噩夢開始了。他的表弟簡直就是個稀有的極品。每當(dāng)他與露西談起納尼亞的往事,尤斯塔斯就會幽靈般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譏笑他們年幼無知,缺乏理性。那個討厭的小家伙還到處告狀,不斷向叔叔和珍妮特校長打他的小報告。愛德蒙真羨慕彼得和蘇姍,前一段收到他們的來信,彼得說他和蘇姍正在加利福尼亞的海灘上塞太陽呢。想到自己不得不在倫敦陰暗的霧氣里忍受愚蠢的表弟喋喋不休的抱怨,愛德蒙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的證件?”
征兵處長官的詢問打斷了愛德蒙的思緒。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登記處的前面,桌子對面坐著一個穿軍裝的中年男人,頭發(fā)已經(jīng)謝頂,滿臉的嚴肅。愛德蒙將阿爾伯特叔叔的證件遞到他手里,向上立了立衣領(lǐng),希望它能擋住自己大部分的面孔。
“你到十八歲了嗎?”
“怎么,我看起來不夠老嗎?”
“老?”軍官看著身材瘦高,臉龐清秀的愛德蒙,臉上漏出懷疑的神色。
“那么,你的名字是西歷特·阿爾伯特?”他接著問。
“不,不,是西歷特·A·阿爾伯特。”愛德蒙竭力辯解著。
“愛德蒙,你應(yīng)該在市場上幫我買蘿卜的?!币粋€挎著菜籃的女孩出現(xiàn)在征兵處的門口,沖著愛德蒙喊著,滿臉的埋怨。
說話的是露西,她也長成大姑娘了,留著長長的頭發(fā),雖然沒有蘇姍那樣苗條嫵媚,但也顯得可愛動人。
“哈哈哈!”征兵的隊伍里發(fā)出了一陣哄笑。站在愛德蒙后面的那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家伙在愛德蒙的后腦上粗魯?shù)嘏牧艘幌?,“小麻雀,等羽毛長滿了再來吧?!?p> 愛德蒙滿臉通紅,他一把抓起桌面上阿爾伯特叔叔的證件,快步?jīng)_出了征兵處。
“小麻雀,我認識那個家伙,他只不過比我大幾個月?!睈鄣旅梢贿厡⒀b著白蘿卜的菜籃子綁在自行車的后座上,一邊沖著露西抱怨,滿臉的不忿。
露西好像沒有聽到愛德蒙的話,她正盯著路邊一對年輕的戀人,那個女孩滿臉?gòu)尚撸诎V癡地笑著,看起來十分的漂亮。露西下意識地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問愛德蒙:“你覺得我是不是有點像蘇姍?”
“你說什么?”愛德蒙滿臉的困惑,他看著露西鼓鼓的面頰,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算了,我們回去吧?!甭段魇負u搖頭,拉著愛德蒙離開了。
兄妹兩人回到了阿爾伯特叔叔的家里,愛德蒙氣哄哄地走進他和尤斯塔斯共同的臥室,躺在自己的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愛德蒙,有我們的信,是蘇姍寫來的?!甭段饕贿吪d奮地嚷著一邊舉著一封信走了進來。她坐在愛德蒙的床邊,將信撕開讀了起來,“……父母還是像以前那樣忙……我會經(jīng)常接到參加各種聚會的邀請,雖然這里沒有納尼亞那樣令人興奮,但還是有機會認識很多新朋友的,其中有一個年輕的軍官經(jīng)常請我去海邊散步,我想他對我著迷了?!弊x到這里,露西把信放了下來。
“蘇珊是在談戀愛嗎,她不是喜歡凱斯賓嗎?”露西問愛德蒙。
“什么,凱斯賓?”愛德蒙聽到這個名字一下子興奮起來,他根本沒有聽清到露西的問題,“對啊,他為什么不再次吹起號角,召喚我們回到納尼亞呢?”
“哎!”露西嘆了口氣。她知道愛德蒙整天在琢磨什么,她自己也想早點回到那里啊,可是他們兩個好像被那尼亞拋棄了,這比離開父母,哥哥和姐姐更不能讓人接受。
“我想我們不得不接受生活在這里的事實。”露西盡量安慰埃德蒙。她知道這句話也是對自己說的。
“你至少還有自己的房間,而我不得不同那個‘毫無用途’的小家伙住在一起,整晚忍受他那些廢話?!?p> “哎呀,愛德蒙,你不能這樣稱呼我們的表弟!”露西叫了起來。尤斯塔斯這個名字的確有“毫無用途”的意思,她真不明白阿爾伯特叔叔為什么給表弟起了這樣一個名字,不過她還真佩服叔叔的預(yù)測能力,因為尤斯塔斯的行為舉止同他的名字的內(nèi)涵到有幾分相像呢。
“那個小家伙把他做得一切壞事都算在了我的頭上!”
“得了,愛德蒙,他畢竟是個孩子。”
“孩子,可他竟然宣稱自己是一個標(biāo)準的紳士!”
露西站起身,不想同愛德蒙爭論他們的表弟。她伸了伸腰,看到對面墻上有一副小小的油畫,便仔細打量起來。
“天啊,這幅畫的風(fēng)格真像納尼亞啊,以前怎么沒見過!”
“我覺得也是,是阿爾伯特叔叔前兩天才掛在這里的?!?p> “又在討論納尼亞了嗎,兩個即將成年的人竟然滿嘴謊言,還相信那些哄騙小孩子的童話!”尤斯塔斯裝腔作勢的聲音傳了進來,里面還夾雜著明顯的童聲,那應(yīng)該是他模仿珍妮特女士的語調(diào)時產(chǎn)生的特殊效果。
一個滿臉斑點,留著稻黃色短發(fā)的男孩閃身進來。他穿著西褲,馬甲,白色的襯衫——即使在家里,尤斯塔斯也要把自己打扮成他心目中紳士的樣子。
“滿嘴謊言!”愛德蒙騰地一下從床上跳下來,一步步地逼向尤斯塔斯,“是誰打碎了餐具卻算在了我的頭上!是誰弄臟了房間后跑到校長那里告狀,說我亂仍東西!是誰每天抱怨晚餐不能下咽卻從來沒進過廚房,沒買過一次蔬菜!”
“你你你……”善于批評別人的尤斯塔斯一時竟然語無倫次,他用手指著埃德蒙和露西,用屬于自己的童音喊道,“你們兩個都是怪物,滿腦子都是不切實際的想法!”
“哦,快看,愛德蒙,這幅畫在動!”露西突然大聲叫了起來,將愛德蒙和尤斯塔斯的爭吵的聲音壓了下去。
果然,那副畫中的大海上下起伏起來,里面的海水像是要盡力涌出畫框。海洋深處的那艘模糊的海船也越來越清晰起來,正在乘風(fēng)波浪,向這個小小的臥室駛過來。
“怪物,怪物!”尤斯塔斯西斯底里地叫著,顯然是被這突然的變故給嚇傻了。
他轉(zhuǎn)身想跑,但突然站住了,回頭自言日語起來,“不對,不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像是要證實自己的想法,他上前一步,一把將畫從墻上拽了下來。
這下可糟了,大量的海水從畫框中迸發(fā)出來,瞬間就把愛德蒙,露西和尤斯塔斯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