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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香花

第三十三章 清思湖音

木香花 花瑜澤 3291 2017-09-16 21:13:53

  家宴,并無特別之處。我與聞人湘坐在一起,潘語辰和云清麟坐在一處。大家簡單的問候各自的近況和敘敘家常。

  聞人思從成軼口中得知我與聞人湘已姐妹相稱,也吃驚,但很高興:“難得湘兒也有年齡相仿、關(guān)系親近之人,我是不是應(yīng)該考慮把湘兒和翊磊的婚事列上日程?”

  云翊磊聞言,又是欣喜,只笑不答。

  聞人湘臉上也掛著笑容,卻看不出情緒。

  飯桌上只有一方的家長在場,這個話題很難繼續(xù)下去。

  誰想到,云清麟突然接了一句:“聞人世伯,待我回去,會和我爹商討此事。”

  我忘記了一點:長兄如父。

  民間通用的禮儀,講究婚事從長到幼順序操辦。在座的幾位都知道云清麟的婚禮變故,聽他突然這么一說,臉上的歡喜之意都收起。

  潘語辰變得有些拘謹(jǐn),又握緊茶杯,低頭不語。

  大家于是又聊了其他的家常話題。

  在來赴宴的路上,云清麟告訴我,他一抵達(dá)聞思山莊,就與聞人莊主和云翊磊在書房進(jìn)行了會談。他得知聞思山莊近期沒有發(fā)生遇襲的事件,但是引起聞人思注意的是,這幾日在山莊周圍,出現(xiàn)了幾張陌生的面孔,他們停留的時間超過了一般過路人的時間。

  所以聞人思已悄悄布置下去,加強(qiáng)莊內(nèi)的暗哨守衛(wèi),不能放過任何可疑之處。

  云清麟說完這些,看著我的眼睛,問我:“為什么?聞思山莊做過什么不該做的事情?”

  我沒有回答。

  “聞思山莊會有人受傷嗎?”他又問。

  “我并不知道這里發(fā)生的事情。”我衡量事情的發(fā)展后,回道。

  云清麟不露聲色,不再提問,望向遠(yuǎn)方。

  “莊內(nèi)最大的湖叫清思湖,湖中心有一個亭子,叫清思亭,亭中有上好的龍井茶,幾位若有空,歡迎去品嘗?!甭勅讼嬖陲堊郎?,只講了這幾句話。

  飯后,云府的人和聞思山莊的人繼續(xù)在書房詳細(xì)探討部署下一步安排。

  眾人忙碌,我一人獨閑。

  一只翠綠的小鳥兒在院中飛過。

  我回到住處,從行李中取出一個香囊,將它掛在窗戶上。走遠(yuǎn)幾步,側(cè)身,抬起左手,對著香囊隔空彈指。

  有些鳥兒的嗅覺非常好,尤其是在夜間飛行和捕食的鳥類。

  翅膀的撲打聲很快由遠(yuǎn)及近響起,那只翠綠的小鳥兒飛來,停在窗臺上。我走上前,從它的腳上解下細(xì)竹節(jié),小心把封口的繩子解開。

  竹節(jié)內(nèi)部設(shè)計了一個簡單的保險裝置:繩子的另一端在竹節(jié)內(nèi)側(cè),連著一個幼蟲的褪殼,殼中裝了特制的藥水。只要解開繩子的力氣不均勻或是用力過大,褪殼便會破裂,藥水就會流出并洗凈紙條上的字跡。

  我打開紙條,上面寫著幾個字:近幾日,天明前,切勿出手。紅。

  取來火折子,燃掉紙條,將細(xì)竹節(jié)重新系在小鳥兒的腿上。在行李中摸出一小袋谷物,喂了它一些。很快,它滿意的展翅離開。

  翠綠小鳥兒的出現(xiàn),讓我靈光一現(xiàn)。走出山莊,去了臥夢軒的聯(lián)絡(luò)點,給冷易君寫了一封信:我想要一個小哨子,吹出來的聲音是高亢明亮的夜鶯叫聲。

  掌柜平格給我端來兩份點心,一份是蒸過的百合瓣攏成桃子狀,內(nèi)包著豆沙餡,切片青梅作桃葉,山楂泥點作桃尖,上面澆著甜粉勾芡;另一份是牛奶醪糟,里面打了雞蛋花,撒上葡萄干、枸杞、花生等,色彩斑斕,香氣讓人陶醉。

  “百合桃和牛奶雞蛋醪糟?!蔽艺f。

  “小姐來過黎州?”平格問我。

  “來過,不過是幾年以前了?!蔽一貞浟讼?,說道。

  嘗了幾口,又說:“果然是記憶力的味道。謝謝?!?p>  黎州府是避暑勝地,夏無酷暑,冬無嚴(yán)寒。一整日,都感到氣候宜人。

  “清雨湖,心湖,湖的布局和樣貌完全依據(jù)我們的內(nèi)心。當(dāng)我心懷殺意,目露兇光看這片湖,清雨湖在我的眼中就是黑暗的,湖深不見底,湖岸高立,密草叢生,樹枝多于樹葉,外環(huán)一片黑暗;相反,當(dāng)我心平氣和,心存善念來看清雨湖,湖水清澈,游魚穿梭,岸邊草柔柳葉隨風(fēng)擺動,湖面明亮而讓人感覺親切?!蔽曳祷芈勊忌角f,站在清雨湖畔,自言自語說道。

  湖邊停著一葉扁舟,讓我想起了百變書生和那片瀑布式的雙層湖,當(dāng)我在水中艱難游向水面的時候,百變書生出現(xiàn)在的眼前,他在水中盯著我的臉看,忽然就笑了。想到這兒,我的嘴角也露出笑容。

  沒有飛前的準(zhǔn)備,我長袖一甩,轉(zhuǎn)眼人就已經(jīng)來到了清思湖的上方。

  一不小心,驚醒了遠(yuǎn)處躺在花叢里的一個白頭發(fā)老伯,一陣疾風(fēng)襲面,他嚇得立馬坐了起來,忙叨念著:“老奴不是故意要偷懶的……”

  我抿嘴又笑了。

  白衣飄飄似仙子。通常輕功好的人在空中需要轉(zhuǎn)換力度,要找到換力點;練到極致的人可以做到如雄鷹沖天一般,直射目的地,因為每一次的停頓,力度都很難控制。那么,在空中飛翔是什么狀態(tài)?拿捏、掌握精確,多、減一分就有差池,不再完美。

  我并沒有打算直接飛入亭中,而是保持高度飛向亭檐處。蜻蜓點水般的接觸,再次將自己送往高處,在空中勾畫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散花般的回旋飄落到亭中。

  輕功和其他的武功一樣,要經(jīng)常練習(xí),成為一種習(xí)慣,進(jìn)而才有可能更深入的探尋其中的奧秘和可能性。

  把炭火點著,把水壺坐上。哼著小曲兒,吹著湖面飄來的暖風(fēng)。

  遙遠(yuǎn)的藍(lán)山上,

  誒,白花一朵朵,

  溫暖的小溪喲,

  流向彎彎的巢穴。

  更遙遠(yuǎn)的年代喲,

  在灑滿星光的夜空下,

  悄悄被點亮…

  水燒開,茶泡上。色澤翠綠,香氣濃郁,甘醇爽口,形如雀舌。

  三杯入喉,遠(yuǎn)處傳來笛聲,曲調(diào)輕快、抒情。

  臉上露出笑容,放下茶杯,俯身用湖水將茶杯洗凈。

  我望向笛聲傳來的方向,伸出右手,抓向身旁的一根木柱,借力躍身憑欄,不曾耽誤一刻,緊接著單腳右手同時施力,將身軀直接送出湖岸之外。

  聞人湘換了一身淡紫色的長袍,清秀、淡雅,有些修道之人的感覺。她的身材高挑,氣質(zhì)猶如隱居山林深處的世外高人。聞人湘最令人稱贊的,除了美貌、身材、氣質(zhì)、博學(xué),還有對笛子的高深造詣,她吹奏的笛聲,能夠深入人心,直擊肺腑。

  愛慕聞人湘的公子少爺有許許多多,他們最羨慕與嫉妒的人,就是她的未婚夫云翊磊。云府和聞思山莊的婚約,在兩人兒時就定下,算得上門當(dāng)戶對,延續(xù)和加深父輩之間的情誼。雖然聞人湘和云翊磊至今也只有過幾面之緣,但絲毫不影響婚約的牽絆,這次聞人湘在山莊遇襲,云翊磊第一時間趕來,參與部署莊內(nèi)的防衛(wèi)。

  笛聲純凈悠悅,又溢滿思念。

  我輕踩腳步,走到聞人湘身旁的門柱后,坐在憑欄上,靜靜的聽著。

  聞人湘也繼續(xù)吹著,像是沒有注意到我的來到,依舊是那么的投入,神情是那么的淡然。

  我閉上眼睛:自己又來到了那片熟悉的竹林,依舊是一望無際,自己還是那么容易迷路。一步一步走著,又來到自己標(biāo)記的那棵特別的竹子旁,竹子上面畫了一個曲折的線條,按照那條線條描繪的路徑,繼續(xù)往前走。很快,一座騰空架起的大竹屋出現(xiàn)在眼前,它還是那么的高,曾經(jīng)的我總是希望能像娘一樣如鳥兒一般的飛上去,可是每次再怎么蹦跶,也無法離開地面,最后都只能坐在一旁的大石頭上等著娘回來。

  不過在我閉上眼回憶的這一次,我知道,這里沒有別人,只有我,只能自己飛上去。我回憶著以前是如何被抱上去的,在腦中構(gòu)想,終于也還是來到竹屋的門前。飛翔的畫面很不真實,因為這始終只是回憶。

  熟悉的藥味兒,熟悉的香料味兒,眼前的大竹椅還是那么的光亮,不知道娘曾經(jīng)擦過多少次了。香爐上還是冒著幾乎透明的煙,自己始終不明白,為什么家里的煙從來不會覺得熏。對了,還有腳下的大竹席,長老們來的時候總是坐在那里。

  竹簾后的大床還是記憶中的柔軟,小時候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被大一點的小手握住自己的小手,一起相約在夢里去找周公要魚吃,然后一起撲到白色的懷抱里,盡情地呼吸著特有的香氣,然后一起被抱起來,一起在竹林中飛翔,就像林子里的小嘟嘟鳥那樣的飛翔。

  不遠(yuǎn)處有一片竹屋,它們都建造在地上。長老還有族人們就住在這里,他們總是慈愛的看著我們。他們的長相都已經(jīng)模糊了,時間過得太久了。他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了?

  竹林外是一片田野,滿山遍野的花朵,五顏六色,七彩紛呈,好美,好美,還有那匯雜起來的香味。有多少種花呢?十五?二十?或許現(xiàn)在更多了。一條流向山下的小溪,小時候為了捉一條小魚自己還掉下去過,被救上來時,那條小魚竟然鉆到了自己的衣服里,還一直撲嗒撲嗒,之后好幾天都覺得身上癢癢的。

  夜晚,抬起頭。星空,滿天的繁星,有人在為我講解它們的含義,然后說著說著又說起了算術(shù),然后就這樣,慢慢的愛上了星空,慢慢的愛上了數(shù)字的國度。

  我睜開眼睛,看向遠(yuǎn)處天空:如果不是這段笛聲,恐怕自己對這些幼時的回憶已經(jīng)淡然得快要忘記了。

  我停止了繼續(xù)回憶,因為接下來的故事,就是分離,至少,是很長時間的分離。

  笛聲也停止了,聞人湘卻沒有馬上放下玉笛,像是還停留在思緒中。過了好久,聞人湘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微笑,淡淡的微笑。她放下玉笛,轉(zhuǎn)身走向屋內(nèi),但是又停下腳步,她轉(zhuǎn)頭看我,忽然問道:“好聽么?”

  “當(dāng)然好聽?!蔽一氐?。

  聞人湘的臉上并沒有露出什么表情,又看了我一眼,走進(jìn)了房中。

  我在聞人湘的別院里坐了許久,站起身,沒有繼續(xù)做梁上君子,而是朝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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