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夜 我不想取名了

　　用一旁的公用電話打過110后，柳元原牽著喬宛心反方向離開小巷道。夜色沉在兩人身后，融入糜爛奢華的街區(qū)里，有警鳴聲傳來，貫穿整條街區(qū)。喬宛心回頭看一眼，男人倒下的地方，幾輛車子圍在那里，四散的人們都朝那里聚集，各式各樣的表情在一張張臉上閃過。除了驚訝，更多的是竊喜和興奮。

　　本就是一個無關的人，死去也不會引起誰的注意，跟不會有人因此心痛。

　　唯獨，這個家伙。

　　喬宛心收回視線，看了看兩人相牽的手，肌膚相抵的手心里濕濕的，是緊張和害怕留下的冷汗。

　　“有人說過你是笨蛋嗎？”喬宛心問著。

　　“以前沒有，可最近經(jīng)常聽到?！绷蠈嵉鼗氐?。

　　“難以想象你以前身邊都是什么人，跟你一樣的笨蛋嗎？”

　　“不，他們是笨蛋，我是英雄。”柳元原驕傲地說道，想起了什么似的勾起嘴角，“我從小就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英雄，是要拯救世界的神明，而我身邊都是笨蛋，他們都是需要我來保護的人。”

　　“這還不是笨蛋嗎。”

　　“怎么可能是笨蛋，是一個有理想的男孩子啊?！绷瘩g道，“你不覺得這樣很帥氣嗎，女孩子不就喜歡這樣的男孩子嗎！”

　　“誰要喜歡你??！”說著，喬宛心一腳踢上柳元原的小腿，“剛剛怕得要死的人是誰啊?！?p>　　柳元原沉默，抖抖被踢到的那只腳，選擇結(jié)束這個話題。他一直認為自己這個性格和接觸的范圍圈還是很好和小孩子有共同話題達成一片的，結(jié)果那些話到了喬宛心這里通通不管用。

　　兩人的談話總是朝著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走去，自己想的一些冷笑話都會被人一句話踢回來，對，真真切切地用腳踢回來。柳元原感覺自己自稱孩子王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了旗鼓相當?shù)膶κ帧?p>　　不就是個看海賊王的漢子屬性蘿莉嗎，看你柳大爺怎么攻略下！

　　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來！

　　恢復好狀態(tài)的玩家柳元原開始對喬宛心進行第二輪攻略。

　　玩過眾多戀愛游戲的資深老玩家柳元原迅速觀察了現(xiàn)在兩人所在的位置，結(jié)合背景氣氛，個人優(yōu)勢，已知目標要點，拋出第二個話題。

　　“今晚月色不錯啊，這樣慢悠悠的散步心情也會變好呢。”柳元原低頭對人溫柔一笑，腦海中想象著自己就是少女漫畫里風靡萬千少女的王子殿下，艱難地維持著嘴角微妙的弧度。

　　可是，微笑要擄獲的對象喬宛心并沒有抬頭看柳元原，反而是看了看頭頂?shù)奶炜眨欀颊f：“月亮在哪里？”

　　可惡，誰跟我說這是經(jīng)典開場白的，我掐死你！

　　柳元原深呼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輕易放棄，事不過三，第三次一定能成功的！

　　于是玩家柳元原瞬間滿血原地復活，讀取存檔，蓄滿魅力值，準備好道具，看準好時機，再次適時的插入撩妹話題。

　　“你今晚真的很可愛啊，真想一直……”

　　話還沒說，喬宛心出口打斷柳元原，“收回前言，你不是笨蛋?！?p>　　“是吧，大哥哥我是個有魅力的成年人哦。”

　　“我是說……”喬宛心另一只手也伸過來握住柳元原牽著自己的手，然后使勁往下一拽，骨節(jié)發(fā)出咔嚓一聲，喬宛心仍不放手，并仰著頭對人說，“你就是個大變態(tài)！”

　　玩家柳元原，三輪完敗。

　　好不容易從力大無邊的喬宛心手里抽回自己那只快要脫臼的手，柳元原一邊揉著自己的手臂一邊埋怨起來，“你真的是女孩子嘛……”

　　“不準有意見?！眴掏鹦牟嫜聪騽e處，“還不是你自己要救出來的……”

　　“要是知道你是個這樣的蘿莉，我才不救呢！”柳元原賭氣似的哼一聲，繼續(xù)揉著自己酸痛的肩頭，“說的跟我自己找罪似的，很疼的誒?！闭f著說著，柳元原下意識就壓低了聲量，并把后面連串的抱怨吞回肚子里，他可不想自己另一條手臂也報廢掉。

　　身邊的喬宛心又沒了聲，柳元原疑惑著，怕出現(xiàn)之前人不聲不響離開身邊的事情，正要抬頭查看，一聲小小的對不起傳進耳中。

　　“你剛剛說什么？”柳元原驚喜的看向喬宛心，“是你說的嗎！”

　　誰料，喬宛心一扭頭，邁開腳步就往前走，“你聽錯了。”

　　“怎么可能！”眼看著兩人距離越來越大，柳元原連忙抬腳跟上，追問著。這聲‘對不起’對柳元原來說，真是意義重大，這一天以來都是他單方面找喬宛心說話，而且前幾分鐘在巷道的時候，他差點就要放棄自己的目標了。

　　沒想到，喬宛心主動對自己說話了，不再是平行線了。

　　看來，我玩那么多年的戀愛攻略游戲還是有用處的！

　　“就是你聽錯了！離我遠點！”喬宛心一邊走著，一邊由快走改成了小跑，悶著頭往前跑去。披散在肩頭的細軟發(fā)絲在人身后揚起，露出紅透的耳根子。在柳元原看來，這就是攻略成功的證明。

　　他一點都不在意女孩子對自己惡言惡語的威脅和怒吼，也不刻意去追上喬宛心的腳步，就保持著在人身后半步的距離，說出自己現(xiàn)在的內(nèi)心。

　　“沒事啦，其實一點都不疼的?！?p>　　“我又不在意！”

　　“哈哈哈，知道知道?！?p>　　“別笑！我是說真的！”

　　“好好好?，F(xiàn)在要去哪？”

　　……

　　一大一小又回到白天相處的模式，一個總是滿臉嫌棄跟在自己身邊的大人，一個總是滿臉傻笑寸步不離他眼中的女孩，在這條街上走著，吸引著路人怪異的目光，卻又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光在兩人身上流轉(zhuǎn)，恰到好處地在兩人揚起的嘴角上留下一道柔光，模糊兩人之間看不見的橫溝，柳元原的腳步在他也看不見的情況下，輕松的邁過那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達到彼端孤立的女孩身邊。

　　兩人之間，伸手可及。

　　喧鬧繁華的街道對于喬宛心來說，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因為自己超出臨界值的緣故，她對于四周每個人腦子里散發(fā)出來的思維都能辯的一清二楚，那些或明或暗的情愫總是化成一灘泥濕的沼澤，試圖吞并著她。而今晚，似乎變得不一樣，她依舊能聽到那些雜七雜八的聲音，卻不再變得懼怕。

　　每當那些粘稠不堪的思緒向她涌來的時候，身后噠噠小跑的步伐聲就會為她造就一道屏障，將那些東西阻隔在身外。

　　雖然不想承認，但喬宛心覺得自己已經(jīng)拿到夢里那道神奇的光了。

　　?！?p>　　忽的，有個聲音穿透她的大腦，她不禁停住腳步，向后看去。柳元原和自己隔得距離比之前稍稍有點遠，男人原地停下喘了幾下，見自己看著他，擦擦汗，又快步跟上來。

　　兩人身邊，一輛黑色的跑車悄無聲息擦過，那個突兀的聲音也好似這輛的跑車，在喬宛心身邊劃過。

　　是執(zhí)劍人，執(zhí)劍人特有的聲音讓喬宛心馬上定下結(jié)論。

　　而且這個聲音，她昨晚才聽到過。尖銳卻不刺耳，似一道閃電猛地劃過天邊，不留下絲毫。跟聲音的主人，有著一模一樣的氣質(zhì)。

　　“好，抓到你了！”

　　喬宛心還在凝望遠方跑車留下的身影，就聽到了柳元原的聲音，自己一下子就脫離地面，被人抱起。

　　“你干嘛！”喬宛心嚇了一跳，看著眼前抱著自己的男人，男人口中的‘抓到’二字，讓她心里刺痛了一下。

　　看著喬宛心因為自己突襲，小臉嚇得蒼白，柳元原心里有些得意，收緊雙手把喬宛心抱在懷里，“手感不錯啊，今晚就這樣睡覺吧！”

　　“什么……？”喬宛心一時沒反應過來，似曾相似的擁抱讓她的腦海里閃過很多畫面，好像不久前，也有誰這樣抱著自己，一手摸著自己的頭。

　　柳元原還在嘻嘻哈哈地說這什么，喬宛心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聽了，她從柳元原懷里抬起頭，仰頭越過柳元原的肩膀，向跑車遠去的方向看去。街道盡頭早已沒有了什么跑車的身影，跑車來的快走的也快，好似一陣風。

　　可那特征分明的聲音不是她的錯覺。

　　分辨四周是否存在危險，是否有書劍是她早已練熟的生存要領之一，她百分之百確定自己捕捉到了一個執(zhí)劍人的動靜。

　　不會錯，那個車子里有一位執(zhí)劍人。

　　是莫琛。

　　……

　　五彩斑斕的燈光下，擁有極其囂張外形的黑色McLarenP1在街道上飛馳而過。采用偏向賽車的低矮車型設計，讓極速行駛中的車內(nèi)沒有一點顛簸，經(jīng)過高麗妍改造之后，幾乎把超低音這點做到了極致，車內(nèi)除了平緩的鋼琴聲沒有一點別的噪音。

　　經(jīng)過一天的淺眠休整后，入夜時分，莫琛在車里悠悠轉(zhuǎn)醒。

　　唔——

　　副駕駛座上的莫琛就動了動，卻還沒睜開眼，就來了句，“她走了？”

　　“嘖，我說你，不至于這么討厭蕙心吧?！备啕愬氐溃驮趲追昼娗?，夏蕙心不知道看見了什么叫住了自己停車。深知老友性格的高麗妍也不便多問，由得人去，就順勢拐進這條小街停了車。

　　“人家可是中國區(qū)出名的美人哦，沒得罪你什么吧？”高麗妍接著打趣道，開了一天車，她現(xiàn)在也有點疲乏了。

　　莫琛懶洋洋的應了一聲，眼皮抖抖撐開一點距離，就著偏頭向窗的姿勢看著車外的街道。漆黑星眸里霧蒙蒙一片，帶著睡醒的水汽，眼神還未聚焦在一處。

　　“別盯著燈光看，你都睡了一天了，會傷眼睛的?！备啕愬眯奶嵝训?，并適當?shù)姆啪徚塑囁伲悦饽☆^昏。

　　莫琛點點頭，卻沒收回視線，眨眨眼睛，抖掉那些水霧后，把色彩斑斕的光輝通通收進黑夜星辰里。他過濾著涌進眼中虛幻色彩，劃掉那些深色灰暗的背景，最終把視線留在不遠處的拐角處。

　　那有一桿路燈，橙黃色的光線一閃一閃地，在花紅酒綠的街區(qū)里自成一體，成了另一道風景。燈下映照出兩個一大一小的身影。

　　看上去，兩人關系很好，即使才認識一天而已。

　　莫琛不懷疑那人這方面的能力，因為笨蛋的話適應能力都很強，初次見面對離奇出現(xiàn)的自己那人都能坦然接受，還聽完自己的所有解釋。他很想說沒心機也要有度吧，但是又說不出口。

　　改變的話，他就不是他了。

　　他愿意成為那人的執(zhí)劍人，也是因為這一點。

　　見莫琛半天沒回話，可又看向窗外略像發(fā)呆的姿勢，高麗妍有點好奇，歪著頭又問了一句：“怎么，找到你家圓圓了？”

　　聞言，莫琛眼角抖了一下，視線里兩個身影越發(fā)清晰，大的那人帶著眼鏡，一如某間屋子里坐在電腦前認真的樣子。他換了身衣服，頭發(fā)又變得張揚在頂上亂翹著，毛茸茸一團，莫琛有時候很想伸手去揉一把。

　　但現(xiàn)在，不行。

　　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漸面向車子走近，高麗妍專心的開著車看著前方，莫琛強迫自己收回視線，感受到車窗外那個身影擦肩而過的同時調(diào)整身子背向那人。

　　“怎么了？”高麗妍問道。

　　“沒，這里沒有柳元原。”

　　莫琛再次閉上眼睛，放任自己的感官在車外的影子上走了一圈，帶著那人現(xiàn)在的狀況又回到自己腦子。面對高麗妍的疑問，他毫不猶豫地說出謊言。

　　暫時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