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夜 活著就不去醫(yī)院
熱浪翻騰,深冬的季節(jié)里出現(xiàn)如酷暑一樣的溫度,柳元原只感覺渾身都在冒汗,貼身的衣物被汗水和血水浸濕。
很難受,但更難受的是他的大腦。和莫琛連接的一端不斷傳來強烈的沖擊,一波一波涌進他的大腦,卷起浪潮在他腦子里翻滾。
不能拒絕他,柳元原默念著,他還不太明白書翁對于執(zhí)劍人是多重要,但是他明白莫琛需要他。
開槍的和服女孩正在他旁邊檢查喬宛心的情況,女孩用繩子把寬大的袖子系起來,露出藕一樣的纖細手臂,白花花的膚色在熊熊火海中灼燒他的眼,他能看見剔透的水珠在皮膚上滾落滴下,尚未落地就蒸發(fā)成霧。
“她還活著,只是……”
“只是什么?”女孩子的聲音拉回了柳元原走神的心思,他把視線從和服女孩的手臂上轉移到人臉上。
嫣嫣歪頭作思索狀,“雙眼渙散,瞳仁縮小,這個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我覺得要趕緊送醫(yī)院?!?p> 醫(yī)院?
柳元原聽后往后一仰,靠著燈柱坐下,他知道喬宛心是因為什么出現(xiàn)這個狀況,他們這些人身上的事去醫(yī)院大概會變成大麻煩的。
還活著就行,回到機關總是有辦法的。
“客人?”嫣嫣開口,“不去醫(yī)院嗎?”
“還活著就不用。”柳元原揮揮手,發(fā)現(xiàn)臂膀疼得厲害,索性垂下,雙眼盯著前方。其實他們眼前是一片高過人頭的火海,什么也看不見,可他心里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莫琛,莫琛正在他幾步遠的前方和一人一狗纏斗。
“那讓我看看你的傷吧?!辨替贪炎约簭碗s的腰封取下來,給喬宛心當做枕頭,俯身靠近柳元原的左腿,手指輕輕按著褲子破洞的邊緣,“是子彈嗎?”
柳元原疼得倒吸口氣,腿抖了抖,看眼女孩關切的臉,擠出一個微笑,“沒事,死不了?!?p> “你是覺得只要不死,這些都不算事嗎?”嫣嫣沒好氣的說,“腿廢掉也沒事嗎?小姑娘永遠醒不過來也沒事嗎?”
柳元原被問得啞口無言,這些他都沒有想過,面對接連襲來的致命攻擊,他只想著能好好活下去就行了,其他的很重要嗎?
一瞬間,柳元原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變得不一樣了。
他的思維,他的立場,他的邏輯方式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女孩說的多么正常的思維啊,如果身體變得殘軀或者變成植物人,那可能真的生不如死。
而他現(xiàn)在對待這些居然變得麻木了。
他忽然想起喬宛心說過的話,夏蕙心身邊的女人,還有那個失去神智的持斧大漢。
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變成這些人的同類了。
只有活下去就行了?
――別亂想。
在深陷泥潭之前,某個聲音及時拉住了他。
是莫琛。
柳元原抬頭看去,視線中一片清明,騰騰火焰消失不見,他看到半裸著上身的莫琛揮舞著長槍應對撲殺而來的蘭奇,精壯的身子像貓一樣靈活,面對銀狼的小刀和子彈,絲毫不亂,完美閃避所有攻擊。他的軀體像優(yōu)秀的舞蹈家那樣柔軟,一招一式都十足的優(yōu)雅,手腳相互配合,好似在出演歌舞劇。
但這只是表象,實際上莫琛的每一次閃避都幾乎是貼著子彈和小刀而過,看的柳元原心驚膽戰(zhàn),可也知道這是最省力的方式。
他們還不知道在這人之后,還會不會有其他人來。
嫣嫣見柳元原望著前方出神,輕聲開口喚著柳元原,“柳先生?”
“怎么?”柳元原連忙回頭。
“讓我看看你的傷?!辨替躺袂閲烂C,“小傷不管也是會出事的。”
柳元原一怔,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嫣嫣就跪在柳元原腿邊。柳元原還沒來得及看清女孩掏出個什么東西來,就看見女孩拿著東西就著身邊烈火過了一道,然后迅速往柳元原腿上戳去。
柳元原疼得放聲大叫,感覺骨和肉都在火中炙烤一樣,身邊不斷升高的溫度讓這種感覺愈加真實。
這一疼,讓他腦子出現(xiàn)一片短暫的空白。莫琛手上動作一滯,蘭奇看準時機,上下鄂發(fā)力,一把咬碎嘴里的長槍。
咔嚓――
來不及收起的長槍,碎成數(shù)個銀色塊片,在莫琛和蘭奇中間炸開,身邊的火勢霎時收斂了少許,莫琛整個人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直直地跪在地上。
“總算解決了?!便y狼走上前,高溫烈火折磨的他很不好受,此時身上幾乎都是燒痕,俊美的臉上滿是疲憊。
銀狼也沒想到這個愚人居然會帶給莫琛這么大的能量,無論是身體機能還是這個火焰,莫琛的表現(xiàn)跟前不久的秋宴里判若兩人。
當時的莫琛還不會用火,而且只憑著一身格斗技巧和稍好點的運動神經(jīng)在戰(zhàn)斗。
而現(xiàn)在站在銀狼面前的卻是真真正正的執(zhí)劍人莫琛。
要不是莫琛還不太能掌控這股來自書翁的力量,他和蘭奇可能真不是他的對手。
莫琛雖倒下,可意識尚未失去,他只感到腦端穿來劇烈的波動,隨后一片空白,就像是被切斷了聯(lián)系一般。他似乎還聽到柳元原的痛呼。
“頭發(fā)被燒焦了,衣服也燒成這樣,這筆賬我們得好好算算?!便y狼走近跪倒在地的莫琛,拔起插入地里的小刀,蘭奇在旁邊低低的吼叫,舔了舔銀狼通紅的手指。
莫琛抓起地上散落的銀色碎塊,在手心緊握,一桿嶄新的長槍現(xiàn)身,只是在低落的火光中顯得那么暗淡。
“哼,你還能做什么?”銀狼說著,抬手一甩,幾把小刀狠狠刺入莫琛的手臂。莫琛居然一聲未吭,還站了起來。他被刺的手臂照常持槍,偏了偏腦袋透過細碎的劉??p隙看著銀狼。
“看什么!”銀狼被男人的眼神激怒,深邃的黑瞳里居然一片虛無,也就是說這個男人一點也不在意自己。
被小看的銀狼一連甩出好幾把小刀,銀狼側身翻滾避讓,揮槍抵擋,但仍有幾把刺在他身上,體表本已干涸的血跡上又覆上了新的深紅印記。
莫琛還是一聲未吭,一手把持槍手臂上的刀拔掉,一邊向銀狼沖去。銀狼大驚,他看見自己的小刀還有一把正插在莫琛腿上,竟然沒有封住他的行動。
銀狼不由的往后倒退,看著莫琛手中虛幻的長槍神色里滿是震驚,“明明連接都沒有,怎么會……”
莫琛三步并作兩步,直接越過擋在銀狼身前的蘭奇,長槍虛影直沖人去。
銀狼臉色嚇得蒼白,往后避讓的腳步立馬踩錯,跌倒在地,眼看著虛影就要刺入身體。
完蛋了,銀狼想著,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