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二人到了一處城鎮(zhèn),狂濤急著到客棧投宿,小欣卻道:“住店太不安全了,最好是找一戶有錢人家投宿?!彪S手?jǐn)r住旁邊經(jīng)過的一人,問他此處最有錢的是哪戶人家。那人告訴她,有錢的大戶人家多住在城北,此處是城南,只有兩戶算是大戶,一家姓商住在路西,一家姓仝住在路東,然后指點了具體位置。
小欣謝了那人,微一思索向路西走去??駶∷溃骸拔覀儾蝗珉S便找一家百姓人家借宿算了,富貴人家多半不會讓我們住宿的,到時反而有傷顏面?!?p> 小欣一撇嘴道:“你干嘛老瞅著窮人不放,哼!我今天偏要去騷擾那些有錢有勢的家伙,他們?nèi)舨豢辖枳?,你就揍扁他們?!币膊还芸駶欠翊饝?yīng),頭一揚大步向前,狂濤心道,也對,不能光給窮人家添麻煩,緊跟在小欣身后向西走去。
商家果然可稱作大戶,兩頭巨大的石獅威風(fēng)凜凜立足在門前,門樓流光異彩,飛云游鳳好不氣派。
狂濤上前扣門,說想借宿一晚,家丁竟然很可氣,只道去請示老爺,回到院中。不久出來,說老爺請二人到大廳相見。小欣嘻嘻一笑,雙手背后,老實不客氣地跨入大門,狂濤暗感奇怪,但小欣已經(jīng)進(jìn)門,自已也只好跟上,便是龍?zhí)痘⒀ㄒ埠退[上一鬧了。
商府內(nèi)的繁華景象尤勝于其門面,二人一路看去,暗自驚異。
到了大廳,只見一人背對著門正伏案而書,家丁稟告已將二人帶到,那人停筆轉(zhuǎn)身,小欣一看哧地笑出聲來,狂濤也不禁抿嘴暗笑,這人長得頭大肚圓,雙眼成謎,眉毛倒須翹,耳大招風(fēng),鼻陷貼唇,很是滑稽。
主人見二人發(fā)笑卻不生氣,嘿嘿一笑說道:“難得兩位貴客對在下像貌如此贊許,當(dāng)真感激涕零,未曾遠(yuǎn)迎之罪在此先行謝過了?!?p> 小欣道:“咦,奇怪了,我們進(jìn)來一句話未說,你怎么說我們稱贊你呢?”
那人面帶笑容,說道:“客人前來一見我就歡喜而笑,比之見了一般人平淡冷漠,亦或生出厭惡豈非是對在下的贊許?”
小欣拍手道:“主人家當(dāng)真高人,我二人只一輕笑就被主人家看穿了心思,了不起,了不起?!?p> 主人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自我這商府建成以來,前來借宿的朋友著實不少,這些人不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就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人中精英,卻不知二位哪門哪派如何稱呼?!?p> 狂濤一拱手剛要作答,小欣卻搶著道:“貴主人只接待江湖朋友嗎?那太可惜了,我二人不是,不知這借宿的方便還能不能給?”
主人哈哈一笑,說道:“好好好!江湖朋友接待多了著實讓人感到有點疲累,一點新鮮味都沒有,今日兩位來的正好,在下必當(dāng)款待,敢問二位高姓大名?”
小欣道:“我姓風(fēng),叫風(fēng)欣,他姓南,叫南濤,商老爺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主人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卻見一少年口喊爹爹跑進(jìn)門來,豈料腳下一絆直撲進(jìn)大廳,小欣就站在廳口,與那少年裝個正著,一下摔倒在地上。那少年像極了他父親,頭大腹圓體重驚人,壓得小欣差點背過氣云,禁不住尖叫了一聲。主人叫了一聲“渾球”,正要上前拉起兒子,狂濤卻搶先一步抓住那少年的后領(lǐng)提了起來,輕輕放在一邊扶起小欣。
主人一愕,嘿嘿笑道:“年輕人好大的手勁?!?p> 狂濤道:“空有一身蠻力罷了?!?p> 小欣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說道:“你會不會走路呀?不要以為在你家里,哼!撞死人到哪里都是要償命的?!?p> 那少年頭一扭說道:“你不是還沒死嗎?你若死了我自然賠一條命給你?!?p> 小欣大怒正要大罵,卻聽主人喝斥道:“小畜牲,還不快向客人道歉?!?p> 那少年道:“又不是我的錯,是門檻絆住了我,要道歉便讓門檻向她道歉好了。”
主人道:“是你撞倒了人又非門檻,自然你道歉。”
少年道:“非出我本意,錯自不在我,緣何道歉?”
主人怒道:“你敢和老子頂嘴?”
少年道:“非也,此乃理論,持理者長論行于天下而不受人言,我輩習(xí)文之人該當(dāng)如此?!?p> 主人道:“我商家乃武學(xué)世家,什么學(xué)文之人,你少吊文?!?p> 狂濤見父子爭執(zhí)起來便道:“事出有因,既不是少爺本意,道歉也就不用了?!?p> 主人道:“道歉是一定要的,只是時間問題,二位先到客房歇息,待我訓(xùn)服了這逆子,再讓他向二位賠不是,王全帶二位到西首上房歇息。”
家丁稱是在前帶路,小欣又瞪了少年一眼,見少年也在瞪她,背對著主人伸出左手小姆指做了一個鄙視的動作向外走去,那少年伸出雙手雙倍奉還,同時還向外大吐肥舌。
到了客房,家丁請二人歇息,閉門出去。
狂濤道:“你看這商老爺可有什么古怪?他對我們好像特別有禮,刻意要留住我們,竟然連我們的來去都沒有問清就讓我們?nèi)胱??!?p> 小欣道:“這有什么可懷疑的,商老爺?shù)臑槿撕退南嗝惨粯优c眾不同,接待江湖中人厭了,換成一般人心中喜歡也無可非議?!?p> 狂濤道:“你未免想得太簡單了,他既然接待的多是江湖中人,江湖經(jīng)驗必定非常豐富,怎會看不出我們是怎么樣的人?況且,表面看起來和藹可親之人,骨子里一般都比較陰險,我看我們還是趁早離開吧?!?p> 小欣道:“別疑神疑鬼了,我說沒事就沒事,走了一天也該累了,還是快點歇息為妙?!碧稍诖采祥]上眼睛??駶齾s是憂心重重,坐立不安。
不多久,家丁送了茶點,小欣一跳起身叫道:“太好了,我都快渴死了,幸好你家主人還沒忘記待客之道?!钡股弦槐杷^一仰便喝了下去,狂濤想攔都攔不住,小欣嘻嘻一笑,說道:“啊!這茶的味道真不錯,是上好的龍井茶?!焙鋈荒樕笞儯粡澭嬷亲雍暗溃骸昂猛囱?!這茶有……有毒,你好……好狠心。”指著家丁,雙眼一翻仰面便倒。
狂濤搶上將她扶住,一時驚慌得不知所措,家丁卻不驚慌,望著小欣笑道:“姑娘的體質(zhì)也太差了吧,茶都喝到袖筒里了,結(jié)果還是中了毒,莫非這毒可滲入體內(nèi)不成?讓我來看一看?!闭f著就來抓小欣的手腕。
小欣哈哈一笑,站起身道:“這也被你識破了,你真厲害,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而已,老兄切莫見怪?!?p> 家丁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兩位歇息吧?!鞭D(zhuǎn)身欲走。
小欣道:“慢著,這茶我還是不放心,你把它喝了。”說著倒上一杯遞上。
家丁臉現(xiàn)猶豫之色,說道:“這……這……這是老爺特地給二位貴客備的好茶,小的位低福薄,可不敢喝?!?p> 小欣道:“這茶算是賞給你的,你喝吧,商老爺若怪,我擔(dān)著?!奔叶〈笫菫殡y,小欣一使眼色,狂濤接過茶杯,說句請了,慢慢遞上。那人左手一推說著“不敢”,這一推便如一堵墻一般擋住了遞上的茶杯,狂濤暗自驚異,手上慢慢運勁,但只移進(jìn)幾寸又自停住,兩人就此僵持當(dāng)場。
小欣道:“這位老兄架子大,你喂他喝吧?!?p> 狂濤手腕翻轉(zhuǎn),滑過家丁手掌,搶前半步,不待對方避讓,左手疾出抓住對方右手脈門用力一握,說一聲“請了”遞將過去。那人為難已極,但還是一張嘴將那杯茶喝了下去,說道:“二位賜茶之恩感激不盡,在下告退了,二位慢用?!?p> 小欣道:“不急,我們再說說話嘛。”狂濤將家丁按在凳上,三人坐在桌邊一時無話。小欣看著家丁臉上變幻不定的表情,嘻嘻直笑。
家丁坐了片刻忽然跳了起來,狂濤一把將他按回坐位,那人用力抵抗,臉上汗水滴滴下落。小欣道:“說,你們老爺在茶里放了什么毒,為什么要暗算我們?”
家丁急道:“沒……沒有,不是老爺,是……”忽然住口,雙手捂住肚彎下腰去,腹中咕咕作響。
狂濤逼問道:“是什么?說出來就放你,我們也不想害了你的性命?!?p> 家丁肚中響聲越來越烈,猶豫一下終于道:“是強(qiáng)力泄藥,少爺只想和兩位開個玩笑,并無惡意,老爺可一點不知道,兩位大仁大義快放了小的吧?!?p> 小欣道:“我不信就這么簡單,除非……嘿嘿……”
家丁臉色大變,忽然現(xiàn)出怒色,但隨之又軟了下來,懇求道:“小的句句真話,二位行行好,快放手吧,不然小的泄在這里須不好看。”
小欣仍道:“不行。”
狂心道:“若真是毒藥時間長了可傷了他性命,若是泄藥卻是不好看?!币凰墒肿刈稀<叶∫痪渲x都顧不得說,彎腰捂肚風(fēng)卷而出,未多遠(yuǎn)便聽到一聲“糟糕”,小欣樂得大笑。
狂濤勸小欣盡快離開,小欣堅決不肯,二人正爭執(zhí)間,聽得窗紙上啵的一聲響,雖然急輕微,狂濤仍是聽得清晰,斜眼一看,窗紙上一節(jié)短短的竹管正向屋里噴著煙霧,心中暗笑“雕蟲小技”,就要上前拉那人進(jìn)來。小欣急拉住他,附在耳邊小聲道:“你將迷煙吹回去,讓他自食惡果。”
狂濤一搖頭從側(cè)面繞到窗前,伸指在竹管頂端輕輕一彈,竹管嗖的一聲縮了回去,接著便聽到外邊有人喊叫,二人急忙忙開門去看,只見那個胖少爺仰著頭張大嘴,雙手緊抓喉頭,卻是被竹管卡住了喉管。一個家丁扶住他,另一個家丁急伸兩指到他嘴里將竹管抽了出來。小欣看著三人的驚慌樣笑彎了腰,那少爺氣極敗壞,大叫道:“給我揍他們,快快……”
兩個家丁挽起袖子還未動手,豈知胖少爺忽然搖搖晃晃仰天摔倒了,兩個家丁一見又驚又慌亂作一團(tuán)喊成一片。叫喊聲招來了十多個家丁,扶著胖少爺?shù)囊粋€家丁叫道:“這兩個人將少爺氣昏過去了,快揍他們給少爺出氣?!笔鄠€家丁一擁而上。小欣立刻慌了神,狂濤三拳兩腳打翻幾人,拉了小欣向外疾奔,一躍出了院墻,家丁們還不放過他們,點了燈沖出門來,二人被迫狼狽而逃,待聽不到叫喊聲時已回到了來時問路的地方。
狂濤憤憤地道:“都怨你,現(xiàn)在被人趕出來,多沒面子?”
小欣瞪眼道:“面子是自己掙回來的,丟了只能說明你自己不爭氣,你若將他們一個個打翻在地哭爹喊娘,那豈非什么面子都賺到了?!?p> 狂濤臉上一紅,說道:“商府的人不簡單,領(lǐng)我們進(jìn)去的那個家丁內(nèi)力只比我低一點,若非武功稍差,今天我們恐難走脫,而其他的家丁也是身手不凡,我們?nèi)粽嬉怨褦潮?,定然吃大虧。?p> 小欣道:“以你說,我們能全身而退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哼,算了吧?!币粩[手轉(zhuǎn)身就走。
狂濤急問:“你去哪兒?”
小欣道:“當(dāng)然是找住的地方了,難道要在大街上過夜不成?”
剛跨出一步,狂濤一把將她拉住。小欣剛要叫喊已被捂住了嘴拉到墻角暗處,狂濤小聲道:“有大批人馬正向這里趕來?!辈欢鄷r蹄聲吵雜,果然有大批人馬浩浩蕩蕩開了過來,而當(dāng)先二人竟是幾成廢人的狼悲虎嘯兄弟倆。他二人后面是一個枯瘦的老頭,手握煙桿不住地噴著煙霧,樣子很是酷傲,再后面又是四個粗獷狂莽的大漢,個個顯得不可一世,他們的后面不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謂小兵,但人數(shù)奇多,一眾人飛土揚沙地開進(jìn)了小鎮(zhèn)。
狂濤嘆了口氣說道:“這次連小鎮(zhèn)也住不成了,看來只能露宿林野了?!?p> 小欣道:“跟我走,給你找個舒舒服服的地方保密你睡個好覺?!?p> 狂濤道:“什么地方?”
小欣嘿嘿一笑,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倆字,狂濤臉上一紅,隨之現(xiàn)出慌色大搖其頭,原來小欣說的乃是“妓院”。
狂濤的樣子引得小欣又一陣好笑,笑罷方道:“開玩笑的,我們現(xiàn)在去東邊那家富戶借宿吧?!?p> 狂濤道:“不去。”
小欣道:“那就去妓院?!蔽恍Γ蚯白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