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木兮的記性一向不好。但對一些刻苦銘心的記憶她卻比平常人更清清楚楚地記得。小時候剛有記憶時,看著星空上方的皓月,第一次思考那里邊是否也住著像她一樣的人。她想過,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有思想呢。生命總是偉大的,有無數(shù)的陌生人在我們的世界擦肩而過,幸運的可以留下些許的痕跡。離風(fēng)還有江珂就是龍木兮生命中幸運的人。
高二的補課徹底結(jié)束后,暑假來臨。在此期間,龍木兮見離殤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而見江珂的次數(shù)卻不知不覺地多了起來。當(dāng)然,都是江珂來找的她。學(xué)校門口,教室的窗外,回家的街道,落滿碎花的香樟樹下,江珂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xiàn)在木兮的身邊,時刻擾亂她的思緒。她甚至沒有去找離殤問問他原名的事,滿腦子都是怎么遠離江珂的騷擾。
幸好放假了。木兮把狼妃托付給梅媽好生照顧,立馬就去了新家,也就是木心雅和離建民住的地方,暫時是躲避了江珂。不同于老宅,新家完全是豪華的歐式風(fēng)格。
晚上,客房里。
和木心雅,離建民還有離島一起吃了晚餐后,木兮就上樓回自己的房間進了浴室沐浴。整個浴室敞亮無比,馨香撲鼻。浴缸上漂浮著鮮艷的玫瑰花瓣和氣泡,她一邊嘴里愉快地哼著歌,一邊在里邊洗搓著身子。這時,放在一旁高架上的手機震動響了起來。龍木兮扶著缸起來,隨手在干毛巾上擦干凈,然后拿起手機一看,是離殤。不知怎么的,木兮沒有立馬去接,而是重新躺回了浴缸了。她屏息以待,兩眼緊盯著手機看,她想要是手機等一下下就停了,她也就不接了,因為她還不懂怎么面對他。但是手機仍然不依不饒地一直響著。她低吼一聲還是接了。
“怎么……?”她剛一說,那邊的離殤立馬打斷了她,“你在新家?”
“嗯?!彼穆曇舨煌酝鶋旱煤艿?,透著她不知道的緊張還有一點……害怕。“龍木兮,要不是我回家發(fā)現(xiàn)你不在,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你聽我說……”
“你行!沒有我的允許,你私自就回了新家,你知不知道離島那個人……”離殤顯得很生氣,木兮幾乎可以想象到他暴跳如雷的樣子。但她也憤怒,她回個新家還要他允許?真是可笑。
她打斷他的話,“離殤,你未免管得太寬了吧?”離殤的聲音一滯。
“離島怎么了,他是你大哥,你為什么一直對他有偏見,再說我回來看看我媽不行嗎?還要向你通報?”不只是因為他的語氣還因為他是離風(fēng),他忘了她和他的約定。龍木兮的胸中頓時狂涌起一團濃烈的火氣,她就是想狠狠地罵他一頓。他以為她的生活都是圍著他團團轉(zhuǎn)嗎?他以為她就不會反駁他嗎?
離殤奇怪地笑了。笑得龍木兮由憤怒到慢慢冷靜下來?!褒埬举?,我以后再也不會管你的事?!薄班健钡囊宦曀蛼炝穗娫挕?p> 龍木兮放下手機,她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為什么聽他這樣說她感覺到害怕無比,為什么她那么心痛。
再也沒有心情享受沐浴,她草草洗好就裹著浴巾出來了。剛好,有人在敲門。木兮往門洞里一看,是離島。她連忙擦擦頭發(fā)上的水,然后打開門。離島正穿著一套休閑居家的格子服,手里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
“怎么了,眼眶那么紅?”離島溫聲問道,木兮急促地撇過臉,胡亂道,“沒事,剛才洗澡……水進了眼睛而已?!彼D(zhuǎn)身讓開路,讓離島進屋。
在沙發(fā)坐下后,離島把水果盤推到她的面前,“看你晚餐吃得少,給你送點新鮮的水果上來。”
“謝謝大哥?!彼⑿c頭,“只是沒有胃口而已,讓大哥勞心了?!?p> “沒事,你是我妹妹,勞心是應(yīng)該的?!彼h(huán)顧了一下屋子,“剛來這里可住得慣?”
“住得慣,不用擔(dān)心?!边@如親人般的關(guān)心讓龍木兮的心里一下子暖乎乎了起來。
“那就好。好不容易放了假,可有什么安排?”木兮搖頭,“暫時沒有。”
“沒有就是最好的了。明天我和朋友在郊外有個野炊,不知道你感興趣嗎,要不一起來吧?”
木兮想出去散散心也好,她點頭應(yīng)道,“好的?!?p> 夏季已經(jīng)到來很久了,阿婆的祭日也到了。木兮和木心雅每年都會回去給阿婆燒香祭拜,所以今年也早早買了飛機票,回了廣西。
在飛機上的時候,木兮坐著靠窗的位置,她探頭看外面的天空,一團團云朵如同棉花糖一樣浮動在飛機下,萬里晴空,身處高空,陽光便顯得格外耀眼。她拉下了隔窗擋光,賴靠在木心雅的肩上打算閉眼休息,不過后面座椅的一對父女全程都在大驚小怪,擾得龍木兮倒是睡不著。
“爸爸,外面的云好美呀!我可以打開窗伸手出去摸一摸嗎?”女孩子兩眼放光地盯著外頭的天空看,一臉天真和希冀。中年男人耐心地勸道,“拉拉乖,不能開窗,開了窗會有危險的?!薄昂冒?,爸爸?!迸⒆佑行┦?,但她不一會兒又歡喜地大叫了起來,“爸爸爸爸,你看,我看見彩虹了,好美好美呀!”
木兮拉開隔窗,果真在窗外不遠處,一道彩虹橫貫在天邊,五顏六色,如通往天界的仙梯?!皨?,你看。”她拉了拉木心雅也看,木心雅驚喜地“哇”了一聲,這下,全飛機里的人都探頭探腦地看那神秘美麗的彩虹了。飛機飛行了兩個小時左右后,慢慢開始降落,地下的風(fēng)景開始映入眼簾,背后的女孩子咋咋呼呼地鼓起掌來,“爸爸這里真美?!?p> 不知道為何,木兮的心一震,眼眶一熱差點就落下淚來,她的故鄉(xiāng),她和阿婆的家,那么美。
古屋年久失修,也無法再裝修,終于在某個暴雨夜里倒塌了。木兮和木心雅去看了看古屋,才回了爸媽留給她的那個二層小樓。門前開滿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還有籬笆上也纏滿了藤蔓,木兮兩人打掃了屋子的一,二樓后便著手買了祭品去看望阿婆還有阿公。阿婆和阿公的墳?zāi)菇ㄔ诠盼莶贿h處的對面山林上,拔地而起的桉樹,密密匝匝的灌木叢,阿婆和阿公的墳?zāi)构铝懔愕亟ㄔ诹诉@個山頭。當(dāng)然,他們兩人相伴,算不得是孤零零了。
兩人替墳清理了雜草后,這才把祭品擺放在墳前。木心雅在墳前跪下,“爸,媽,我嫁人了……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p> 木兮擦擦眼淚,也同她一樣跪下,“阿婆阿公,你們就放心吧,我們現(xiàn)在過得很好?!彼穆曇糸_始有些哽咽,“你們呢,在那邊過得好嗎?”
這世間過得最快的想必應(yīng)該是時間了,白駒過隙,轉(zhuǎn)眼一瞬間,已是物是人非。
木兮在附近的山路走了走,地上有很多凌亂的干柴。她想如果阿婆還在的話一定會拾了干柴回家燒飯的??上?,她已經(jīng)不在了。她的電話突兀地在山林里響起了,是離殤。她想起上次他冷冷地說再也不想管她,雖然她很不想接他電話,但他打給她想必是有急事,這便還是接了。
“喂……”
“既然之前答應(yīng)照顧狼妃,我想你應(yīng)該要負責(zé)到底吧?”離殤的聲音冷冷淡淡地傳來,木兮吸了吸鼻子,一聽到狼妃,著急地問,“狼妃怎么了?”
“狼妃好幾天都吃不下飯了?!?p> “帶去看獸醫(yī)了沒有?!”木兮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塊?!翱戳耍瑳]有效果,現(xiàn)在就是靠打些營養(yǎng)針?!?p> “怎么會這樣……可能是生病了。你等著,我這邊今晚就買飛機票回去看看?!?p> “好……”在那邊的離殤勾唇,目光看向正懶洋洋地躺在毛毯上啃著香噴噴的骨頭的狼妃,嘴角滿是邪笑。不過細心的他還是聽出了她的聲音暗啞,想必哭過,不由地吶吶開口,“你哭了?”
聽到這一句話,木兮的心一顫,滿是感動。“沒有?!彼p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