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蝶戀（3）

　　小丫鬟定了定神，開口：“夫人說得沒錯，是蝴蝶。這匣子一直放在夫人的房里，將近三年了從未出過事，誰料前些日子不知從哪里飛來了一只蝴蝶，用身體去撞那匣子上的玉鎖，就這樣活活地撞死了。它死之后，又來了一只蝴蝶，依舊拼死撞向玉鎖，第三只、第四只……起初是一只只地撞，后來漸漸多了，成群結(jié)隊地朝著匣子撞，不死不休，簡直瘋了?！?p>　　小丫鬟深吸口氣：“一開始，我們大家都沒當(dāng)回事，可蝴蝶越來越多，漸漸地便將玉鎖撞得松動了。夫人察覺到事情不對，忙命人撲殺蝴蝶，可這群蝴蝶非常妖邪，怎么殺也殺不絕……終于有一天，被它們把匣子撞壞了?！被貞浧鹉窃幃惖那榫?，小丫鬟的臉色也非常難看。

　　三年．“煉魂”的解法，便是在三年后的同一天，以物主的鮮血生祭妖魂。唯有這樣，被困于器物中的妖魂才能得以解脫——盡管妖沒有輪回，所謂的解脫就是魂飛魄散。

　　可即使這樣，也比被煉魂永生煎熬要好太多了。

　　紫蘇的臉上浮現(xiàn)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這么說來，這群蝴蝶應(yīng)該是來解救花妖的罷。它們也就是三年前差點置謝家公子于死地的兇手嗎？因為是公子將芍藥送與婦人的，所以遷怒？“國師大人沒告訴你們?nèi)f一封印破了該如何應(yīng)對嗎？”紫蘇淡淡問小丫鬟。

　　小丫鬟茫然地?fù)u頭：“國師大人從未說過。蝴蝶撞開黑檀木匣后，夫人派人去黑岐山神宮找過國師，不湊巧的是國師出門云游去了，并不在神宮中。”小丫鬟頓了一頓，接著道，“匣子被撞開后，我們發(fā)現(xiàn)那件嫁衣上有很奇怪的味道，像是花香，又像是腐爛的氣味——夫人身上不知怎么的也沾上了，怎么洗都洗不掉。那種金蝴蝶一天到晚追隨著這種氣味，圍著嫁衣和夫人打轉(zhuǎn)，陰森森的，就好像要困住夫人然后殺掉似的……紫蘇公子，夫人是實在走投無路了，聽說公子調(diào)香堪稱第一，這才來請公子去除那股味道，只要味道沒了，那些蝴蝶就不會再跟著了吧！”

　　被“煉魂”的痛楚氣息纏繞，豈是那么容易去除的？只要三年之期一到，那些蝴蝶必定會殺了婦人生祭花魂，到時候她是必死無疑了。不過，也算是她們的運氣，竟然找到了他。紫蘇微微笑了，如水的黑眸中光華流轉(zhuǎn)，看得那小丫鬟幾乎呆掉。

　　“扶著你家夫人回去罷，嫁衣留下。這氣息，紫蘇會幫你家夫人永遠去除的?！?p>　　送走客人后，紫蘇從黑檀木匣中取出那襲嫁衣，鋪在碧竹席上。

　　夕陽下，那襲嫁衣更顯得殷紅如血，散發(fā)出馥郁而腐爛的氣息，妖艷詭異。紫蘇伸手在那襲如血的嫁衣上輕輕一抹——一道殷紅之色如同活物一般流動起來，匯進紫蘇蒼白的指尖，而那嫁衣在那一瞬間迅速褪去顏色，變成一襲慘白的綢緞，熏風(fēng)一吹，便如灰燼般片片散去了。

　　“辛夷，去把我的那件‘漣漪’拿來?！弊咸K吩咐。身后，不知何時回到紫蘇身邊的黑影應(yīng)了一聲，無聲無息地去了，不多時，便捧來一襲琉璃紫的絲緞外衣，衣上光影如水流溢。

　　口中喃喃念著什么，十指在衣襟處結(jié)了個印，一朵芍藥的形狀緩緩在紫緞“漣漪”上浮現(xiàn)出來，如活物般舒展，艷麗肆意，不可方物。紫蘇口中咒語不停，芍藥處，香氣漸漸繚繞，馥郁而悠遠，不帶絲毫腐爛頹靡——至此，那“煉魂”之術(shù)，便被他生生地破解了。

　　“這道‘駐魂’與‘煉魂’不同，可以將妖的氣息永遠留在這襲漣漪上，而妖魂不用忍受半點煎熬——阿茜姑娘，您隨時可以離開，讓魂魄得到永恒的自由與解脫。只是，紫蘇只有一個請求，在見到那金色蝴蝶前，請您留在這襲漣漪上?！弊咸K對著那盛放的芍藥，低聲道。

　　光影交織中，仿佛有一名紅衣女子，在微微地對紫蘇笑。

　　“什么人？！”

　　一聲斷喝驀然傳來，紫緞紅芍的光影中，那紅衣女子仿佛受了驚嚇，“刷”地一下消失不見，就連紫蘇也回過頭來，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喲，你家這只忠犬還是那么警惕?！币粋€慵懶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男子被辛夷按在陰影中的墻壁上，辛夷手中細(xì)細(xì)的金劍如毒蛇一般架在男子的脖頸上。雖是被人制住，男子的聲音卻不帶絲毫緊張，反而含著幾分陰沉和玩味的味道：“這些年你沒少擋我的路，這次又想壞我好事么……紫蘇?！?p>　　見是他，紫蘇抬手示意辛夷把劍放下：“果然是你一手設(shè)計的，玄冥?！?p>　　陰影中的男子正是國師玄冥，聲音中帶著譏誚笑意：“哦？是又怎么樣？”說罷，推開辛夷緩步而出——這是一名莫約三十來歲的男子，一身黑衣，不加任何裝飾，卻美得近乎妖邪。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映入玄冥狹長的鳳眼，仿佛蒙上了一層迷離血色，妖嬈艷麗，勾魂攝魄。

　　玄冥緩緩走到紫蘇面前停下，笑意更深，眼角眉梢卻帶著絲絲狠戾：“告訴你也無妨——那些淡金色蝴蝶全是一只鳳尾蝶妖的使徒，那鳳尾蝶妖起碼有五百年的修為，對我等修行之人是大補之物。我追蹤那只蝶妖也已有六年，好幾次險些得手，都被那蝶妖逃了開去。所幸，”玄冥詭譎一笑，朝那襲紫緞紅芍看了一眼，“那只蝶妖愛上了一朵還沒怎么成形的小花妖，我便想法子讓人將那花妖煉在嫁衣里——以那蝶妖用情之深，三年后必將為花妖開啟生祭儀式，屆時蝶妖所有的心思和力量都用在儀式上，我在暗處一舉出擊，蝶妖必死無疑?！?p>　　這樣陰毒的計謀讓紫蘇的眼神在一瞬間冷下去，然而很快便恢復(fù)如常，微微點頭道：“那么謝夫人身邊的丫鬟勸她用芍藥做嫁衣，還有那張所謂的祖?zhèn)髅胤?，都是你授意的了？?p>　　“不錯，都是我?！?p>　　“你算準(zhǔn)了這幾日三年之期將滿，蝶妖將揭開黑檀木匣子封印，并殺死謝夫人生祭，你知道她會被蝶妖所殺，卻根本沒打算救她，故意對她避而不見？”

　　“不錯，我的確是這樣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