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時代,所謂“老師”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給學生授課的老師,一類是在各級考試中錄取了考生的老師。
給學生授課的老師叫授業(yè)之師,簡稱“業(yè)師”,業(yè)師可粗略分為“蒙師”和“經(jīng)師”,這時候一般不叫老師,叫先生或者夫子,而錄取了考生的老師就是主考官和同考官,被稱之為“座師”和“房師”,趙彥的座師是內(nèi)閣首輔曹鼐,房師則是給事中姚夔,這些他在殿試過后已然知曉,也與其他同房的新科進士一起提著禮物去了姚夔府上拜見,奈何卻吃了個閉門羹,這才知道自己這位房師的脾氣秉性如何。
李夫子從沒想過自己這個學生可以走這么遠,見到趙彥提著禮物前來拜訪,心中自然非常高興,要知道在此時有一個怪相,那就是長年給學生授課的真老師往往并不被學生待見,一面之緣只管監(jiān)考評卷的假老師反而被考生視為大恩人。
為何如此呢?說穿了,讀書都為稻粱謀,假老師給的是功名,大筆一揮,能讓你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而授課的真老師不過是傳授知識技能的匠人而已,在這個官本位的時代里,讀書人們做此選擇并不奇怪。
李夫子既是為趙彥能金榜題名而高興,也是為他在金榜題名之后還記得來看望自己而高興,只是李夫子在科舉路上走的遠遠沒有自己這個學生遠,師生二人相對而坐,身為老師的李夫子卻是并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再傳授自己這個學生了。
等到趙彥起身告辭時,李夫子將趙彥送至門外,語重心長的最后說道:“國美,老夫蹉跎一生,文不成武不就,最大的成就便是教出了你,只是說到底,你能三試連捷非我之功,而是源于你的堅韌,你能有如此造化,老夫心中很是欣慰,只望你以后在官場中要立身持正,萬萬不可行差踏錯,正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若是你有了能力,還是要為我大明,為我大明的百姓們多做些事才好?!?p> “多謝恩師教誨,學生銘記于心,不敢或忘。”趙彥躬身應道。
其后的三四天時間里,趙彥一直在應酬中度過,以后除非他立志做一名孤家寡人或是孤臣,否則應酬是少不了的,然而人是具有社交性的,想做一名孤家寡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紫禁城,司禮監(jiān)。
毛貴站在司禮監(jiān)王振的值房之外收攏了一下心緒,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本小冊子,嘴角不期然彎起一抹弧度,隨即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待聽到里面發(fā)聲讓其進去,這才輕輕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兒子見過父親大人?!泵F進了屋子后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王振行禮。
王振剛剛小憩了一會兒,此時正由一名小太監(jiān)服侍著喝茶漱口,他將嘴里的漱口茶吐回茶盞中,從袖子里抽出一條巾帕在嘴角沾了沾,這才正眼看著毛貴問道:“你不在東廠好好待著,青天白日跑到咱這里來作甚?”
毛貴聞言臉上笑的和菊花一般,諂媚說道:“兒子知道父親喜好野史雜文,今日偶然在街面上得了一冊,就想著趕緊給父親送來解解悶子。”
說著,毛貴將手中的小冊子遞給一旁侍立的小太監(jiān),再由小太監(jiān)送到了王振手中。
王振接過小冊子隨手翻了翻,心中也沒在意,只是狀似無意的向毛貴問道:“聽說前兩日你與王長隨又鬧了別扭,還險些打起來?”
毛貴心里一咯噔,面上卻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道:“父親明鑒,王長隨那廝與兒子同在東廠為父親辦事,可是那廝太過奸猾,有什么事既不先報與父親知曉,也不與兒子通氣,兒子看不過眼便與他爭搶了幾句,誰想這個潑才竟然惡人先告狀稟告了父親大人?!?p> 王振呵呵一笑,心知毛貴沒有說實話,卻也沒有點破,只是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們二人打從進宮便跟著咱,你們心里的那點心思咱還不知道嗎?你們倆都是咱的干兒,名義上是兄弟,鬧歸鬧,卻是不能真的傷了和氣,否則咱可不依?!?p> 毛貴趕忙點頭應是,只是心中如何想?yún)s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父子’二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王振又問道:“那些蒙古人走了?”
毛貴點頭,道:“已是走了,走的時候帶著幾百車的鍋碗瓢盆,倒是叫京里的爺們們樂呵了好幾天。”
“哼?!蓖跽衤勓詺夂吆叩溃骸斑@些蒙古人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韃子,不通教化,不知禮儀,咱早晚得有一天得效法太宗皇帝,帶兵到北邊把這些韃子趕盡殺絕。”
毛貴笑嘻嘻拍馬屁道:“父親英明神武,文能安邦,武能定國,胸懷氣吞萬里,兒子拍馬也不及也。”
王振雖然有些城府,卻到底也是凡人,對于這些恭維話自然愛聽,他聞言笑道:“就你說話好聽,等回去了安排人一路監(jiān)視著那些韃子,要是他們做了什么不法之事,萬不能姑息。”
“是,那兒子告退了?!?p> “嗯,去吧?!蓖跽駬]揮手,隨手打開了手中的小冊子,只見開頭寫著《白蛇傳》三個略大些的字,想必是這篇雜文傳記的名字吧。
王振未入宮之前便以秀才之身就任了縣里的學官,后來又考中了舉人,學問自然是有的,等凈身之后入了宮,以他的才學來說,在皇宮中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只是剛開始守著還是太子的朱祁鎮(zhèn),上面有宣宗皇帝和司禮太監(jiān)金英,之后等朱祁鎮(zhèn)幼年登基,內(nèi)有張?zhí)侍髩褐?,外有?nèi)閣三楊制衡,他只能夾起尾巴當孫子,而到了如今張?zhí)侍笈c三楊已經(jīng)相繼故去,王振開始大權(quán)獨攬,享受人前風光之余,身為知識分子的精神上的那種空虛感卻是怎么也揮之不去,好在這年頭除了四書五經(jīng)之外,還有不少供人休閑娛樂的傳記小說,慢慢的王振便開始喜歡上了這種消遣的方式,曾經(jīng)還讓東廠與錦衣衛(wèi)在街面上大肆搜集此類文學作品以供他休閑解悶。
以王振看了不下百部小說的眼光,自然不會因為一個新奇的書名而驚訝,他徐徐展開書冊,隨著時間的推移,王振的眉頭卻是忽而舒展,忽而緊皺,等到他將手中的小小書冊看完,已是到了掌燈時分。
活動活動腰背,王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臉上卻滿是意猶未盡的意味。
“福順。”王振沖著一旁站著打盹的小太監(jiān)叫了一聲。
小太監(jiān)頓時驚醒,忙道:“小的在呢?!?p> 王振將手中書冊遞給小太監(jiān)福順,揉了揉眼說道:“明日你跟福貴去東廠走一趟,找毛貴問問這冊傳記是否還有后續(xù),順便告訴毛貴,咱對他的孝心很是滿意?!?p> 次日,東安門北,東緝事廠。
毛貴雖然粗通文墨,卻也看不出這個薄薄小冊子里的文字有什么吸引人的,不過王振喜歡看,毛貴自然上了心。
打發(fā)走了福貴與福順兩個小太監(jiān)之后,毛貴讓人將自己的幾名心腹叫了來,舉著手中的小冊子吩咐了幾句,隨后大半天時間里,京里人明顯發(fā)現(xiàn)街面上尖帽白靴的東廠番子們要比往日多了不少,而且專門找各條街上的書坊書鋪盤問,這一莫名其妙又大張旗鼓的行為自然讓不少人注意到了,只是東廠乃是大太監(jiān)王振的心腹之地,只要事不關(guān)己,很少有人會追根究底。
等到傍晚時分,毛貴的幾名心腹紛紛將打探到的消息匯總而來,毛貴聽幾名心腹匯報完畢,陰著的臉才露出一絲笑容:“知道這本傳記是從哪里流出來的就好辦多了,明日你們派幾個人去深州桃園書坊,務必將這本傳記的后續(xù)帶回來,老爺我重重有賞。”
一名尖嘴猴腮的東廠擋頭聞言問道:“干爹,要是那桃園書坊交不出來怎么辦?”
毛貴一瞪眼,斥道:“咱們東緝事廠是做什么的?小小的一個深州,還是京畿之地,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書給我?guī)Щ貋怼!?p> “干爹放心,明日兒子親自跑一趟,一定把書給您帶回來。”尖嘴猴腮的東廠擋頭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
毛貴白了他一眼,笑罵道:“不妨告訴你,這書可是你們的干爺要的,王長隨那廝太過奸猾,老爺我好不容易借這本書討了你干爺?shù)臍g心,能不能壓王長隨那廝一頭,可就全看你的了。記住,此事決不能讓王長隨那邊的人知道,否則那個缺德帶冒煙的玩意鐵定會從中作梗?!?p> 聽到這本傳記是王振要的,毛貴其余的幾名心腹頓時頗為懊惱,早知道能借此機會拍拍宮里王振的馬屁,剛才說什么也得把這趟差事攬下來才行,結(jié)果讓吳德那廝給搶了先,真是晦氣。
尖嘴猴腮的東廠擋頭吳德眼看其余幾人臉上的喪氣模樣,心中暗爽,嘴上卻道:“干爹放心吧,兒子嘴嚴的很,斷不會漏了口風?!?
往日如風
抱歉,之前斷更了那么久,原因有二,一個是懶,一個是真的沒時間,具體的不多說了。其實寫小說算是我一個小小的夢想,08年就曾動筆寫過,只是最后沒有堅持下來,蹉跎了十年之后再次動筆,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寫完,否則就太對不起給我支持的各位書友了,也對不起我自己,只是世事如棋,有時候身不由己,只能斷更,我會盡量保持更新,希望過段時間生活和工作能穩(wěn)定下來,再次感謝喜愛本書的書友們,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