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顏向老管家要來膳房的鑰匙,將鑰匙給她的時候老管家多嘴問了問:“王妃的貼身丫鬟呢?”
王妃未食晚膳,老管家是知道的,只是她一個主子,照看她也都是貼身丫頭的份內(nèi)事情,哪輪得到她自己親自來膳房!想到她如今處境,便又都想通了。除了嘆氣,老管家也不說什么。到底主仆有別,再可憐,也是主子,遂不再多問其他。
他是王府中老人,哪些該說,哪些見了又要假裝未見,他清楚。
歡顏勉強無力道:“夜有些深,我讓她們都歇著去了?!?p> 老管家點頭,原來如此。
歡顏托管家一件事,謝君來什么時候回府,邀他至后池涼亭,她會在那里等他。
這位可憐的王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要復(fù)仇嗎?還是要認命?不管是哪一樣,她都不會有好結(jié)果了,可憐。
老管家應(yīng)了她,眼神里盡是憐憫。
她簡單準備了幾碟菜,一壺酒,朝后池涼亭去。
月色冰涼,歡顏站在亭子里,望著天上弦月。她站在亭里,一動不動,久得菜都涼了,酒也涼了,直至月上中天。
宮中宴席直至子夜時分才散,人陸陸續(xù)續(xù)散掉,人人面似桃花,春風得意。
庭院倚欄邊,月色打在歡顏身上,映得她整個人越加清瘦,仿佛漂泊無依的孤魂。
不知過了多久。
“你來了?!彼_口,聲音沙啞。許是站得太久了,著了涼不自知。
謝君來打量著對面的人,一點一點,著實單薄。她身旁石桌上擺了酒,若不是夜清涼,竟有些花好月圓的錯覺。
謝君來站在那里。他著了紫色,身長挺拔,立在亭檐下,背了月光,看不清臉上是何表情。
歡顏望著這個她的夫君,望得出神,眼睛朦朧。
兩人對峙了些時候,謝君來移步近些,掃了一眼石桌上的酒菜,開口道:“你邀本王何事?”
今夜宮中大宴,以慶他一舉拿下荊楚,王府中女眷全部都去了,除了她。
她當然不會去!
剛進門,管家就說王妃等他許久了,他在她身后也站了許久,只是她方才覺察到,不知在想什么。
他滅了她的國,手刃她的親人和愛人,她會不恨他?!
這事,遲早要有個了斷。
“王妃邀本王至此,不會是為本王接風慶功吧?”
他戲言,聲音涼得沒得半點起伏,卻像巨石將歡顏的身心砸出大個窟窿,痛得她口不能言。歡顏緩了好久才緩過勁來。
她望著這個她名副其實的夫君。
曾經(jīng)她很怕他,和他同床共枕。一夜夫妻,卻不曾有過恩情!
歡顏問他,“今日宮中可熱鬧?”問的話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清瘦憔悴的身影和著月色有種蒼涼的味道。
謝君來皺眉:“你邀本王夜半來此,要問的就是這個?”他忽而一笑:“自然是熱鬧的?!?p> “宮中大宴群臣,上至丞相太尉,下到九品官卿家屬女眷,我大啟圣上恩澤,犒賞三軍,何止百十千人。作為本王的王妃,本也應(yīng)該進宮出席的。今日那般熱鬧,王妃沒有親眼看到,自然是不曉得。”
她點頭,絲樂管弦,歌舞升平,天下太平。
“本王記得,本王出征是半月之前,說起來與你也有半月未見了。更深露重,你等在這,是想我了,還是想本王死在外面沒有?”他明知故問,笑得像頭狼。
她將手捏緊,謝君來沒有錯過她這些動作。
她自然是想他死在外面!
這話頭雖是由他說起來的,也有明知故問之嫌,還猜到她的反應(yīng),卻還是不悅。
她恨他!
他換了臉色,更像是換了個人,笑意濃濃忽而道:“本王給你帶了樣?xùn)|西回來?!?p> “本王立功,圣上恩澤家眷,府中妾侍都受了聽封。你未出席宮宴,圣上詔書,將你封為正一品王妃,由本王親自宣詔,你高興嗎?”
他取出明黃的詔書放在她手里,動作溫柔。歡顏像受了刺激,立馬將它扔的遠遠的。
那詔書上沾了她多少親人的血?他如今拿殺她親人的豐功偉績來給她尊貴寵耀,這歹毒的心思,他怎么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