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西身穿灰衣的那人本來聽他們?yōu)橐粋€小小玩意兒爭搶,并不在意,但是聽到蘇寒川一聲驚呼,猛然掉轉(zhuǎn)頭來,雙眼大冒精光,十分驚異??勺屗鼮轶@異的卻是接下來的一幕。
水窮居士已經(jīng)與那幾人斗劍,只見他一劍平平刺向一人,劍氣如虹,大開大合,竟然是一招昆侖派的“大道通天”。繼而又使出一招“凝云萬里”,昆侖三十六劍中其中有十路劍法乃是以氣運(yùn)劍,威力大增,“凝云萬里”便是其中之一。水窮居士退幾步,但是長劍在眼前一舞,像是一團(tuán)烏云籠罩在眼前,又像是一滴墨落于一缸清水,劍氣悠悠如云似霧,瞬間便擊倒幾人,更是一下刺入一人小腹,那人倒地而亡?;乙氯舜篌@失色,眼前這人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不知道是從哪里偷學(xué)來的昆侖劍法,一使出來竟然十分玄妙,有些名家典范。
蘇寒川只知道湛盧劍自十八年前進(jìn)敬獻(xiàn)朝廷之后,于皇宮內(nèi)亂中不知所蹤,朝廷葉大人暗傳使命——再訪湛盧。此刻意外再見,頓時心潮澎湃。蘇寒川再看水窮居士這人雖然看起來比較木訥,但是劍法迅捷無比,似乎不亞于當(dāng)年一掌玉碎昆崗擊倒自己的飛靈子。待見到己方死了一人,頓時掣開雙掌左右開弓,完善絕命掌被列為“皖山雙絕”,只要擊中就要喪命。水窮居士見那掌法十分剛猛,長劍推出,凌空一點(diǎn),那劍刃受體內(nèi)氣力一逼,力道奇強(qiáng),隱隱劍氣竟將皖山絕命掌敵開。蘇寒川只覺得一股大力,從那劍身奔涌而出,排山倒海一樣,被迫得急退數(shù)步,一跤摔倒在地。
堂西的灰衣人卻認(rèn)出來那是昆侖三十六劍的第十九劍——“氣壯山河”,也是以氣御劍的高明劍法。這水窮居士乍然使出來,竟然有模有樣,看起來頗為正宗?;乙氯诵南耄骸八F居士,水窮居士,這個名字從未聽說過,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昆侖劍法,不可小覷?!鳖D時站起身來,拍拍手掌,笑道:“好劍法!好劍法!皖山絕命掌都不能奈何的好劍法!”
掌柜、水窮居士和蘇寒川等人都不由地看那灰衣人,見他四十四五歲,臉上有些橫肉,頷下一縷胡須,斜領(lǐng)大袖,神色自若。蘇寒川見他步履輕盈,又叫破自己的掌法,不像是普通的鄉(xiāng)下人,定是身負(fù)武學(xué)的江湖人物,道:“閣下是誰?”
灰衣人笑一聲。蘇寒川旁邊一人說道:“員外爺,這人乃是鎮(zhèn)江府有名的一號人物,名叫蔣白生?!?p> 蘇寒川驚叫一聲:“蔣白生!”
蔣白生甩甩灰色的衣袖,道:“正是在下!”
蘇寒川是聽說過蔣白生的名號的,知道他是名震江南的昆侖派首座大弟子,尤其近些年身處江南,武學(xué)融會貫通,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蘇寒川當(dāng)年被飛靈子一招玉碎昆崗傷了脈絡(luò),自此見了昆侖派的成名人物,自然有微微的懼意。
蔣白生倒是并不理他,對著水窮居士拱手,道:“敢問居士,這路劍法從何處學(xué)來?”
水窮居士用清澈的眼神看著蔣白生,見他雖然是笑嘻嘻的樣子,但卻像是要隨時猛撲上來,并不回答。蘇寒川在一旁笑道:“他不過是個傻子,聽不懂你說什么?!?p> 蔣白生見水窮居士有些惶恐,輕輕地道:“別怕!”
水窮居士拿起包劍的布帛,便要往門外跑去。蘇寒川眼見湛盧劍就要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命令一聲道:“奪下他的劍!”
水窮居士忙出手一劍,卻是一招“百鳥歸林”,劍光閃閃,逼開眾人。蔣白生生怕這些人嚇壞水窮居士,張開雙手,叫道:“別怕,我來打發(fā)他們?!北阋徽仆瞥?,將一人直擊飛出門,重重地摔入門外的泥濘中。
蘇寒川及隨行的幾人被蔣白生一混,只得分兵抵御。那水窮居士身側(cè)敵手一少,他腳下左避右行,竟然突出重圍,飛躍上牛身,斬?cái)嗬K子拍拍牛臀。那白牛竟然如同生出雙翼一般,低頭疾奔,與來時的緩步而至大相徑庭,最終消失在蒙蒙細(xì)雨之中。
蔣白生原本想著要幫水窮居士敵退蘇寒川,以便拉近彼此的距離,好詢問他,乃至于獲得湛盧劍,不想那水窮居士如同驚弓之鳥,倉皇逃走。而蔣白生自己卻被牽連,被蘇寒川手下的人圍住,暗暗叫苦,果真是偷雞不成卻蝕了一把米。蔣白生出了一記重手,擊斃一人,飛身而去。
蘇寒川雖然獲悉湛盧劍重見天日,但見自己也死了兩人,心中又喜又悲。便回家安排了眾人追蹤那騎白牛的人,自己便往京城而去。而死了的那兩人家里自是不能寧靜,連連上告,捕快三番五次往出事的醉仙廳酒家去,也破不了案,緝捕不到真兇,直到鬧到朝廷刑部去。為此,身騎白牛的男子手持湛盧劍重現(xiàn)江湖,這樣的消息最終不脛而走,流入江湖,引得江湖人物紛紛趕至江南。
此刻在京城的大街上,季平聽見前方道路有人阻擋,便輕騎向前,怒道:“什么人竟然擋道?”只是再看路上的人,身騎白牛,手中的劍通體黝黑,再加印證蘇寒川所述,心里一喜,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季平當(dāng)然也知道此時此刻,送太子等人順利過去,抵達(dá)鳳凰臺才是最為緊要之事,道:“亓玉符,將這人關(guān)押起來?!?p> 亓玉符跑上前來,見季平朝自己使使眼色,已明所以,過去喝令:“這人膽大包天,攔截太子。你們幾個,速速拿下他。”
水窮居士見這官兵虎狼面孔,牽著牛,進(jìn)退不得。忽聽到人群一人跳到面前,拉住他,道:“趕快走吧?!?p> 季平見人群中出來的那人,氣質(zhì)清雅,倒有些面熟,仔細(xì)辨認(rèn),乃是在神農(nóng)山莊刺殺楚鳳南的那個姑娘。
來人正是青螺。青螺離開云篆出走幾天,神魂難安,念念不忘。青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只覺得全身骨骼、肺腑、神思、意念、魂夢似乎無論如何都不由自主,本欲相別,奈何難忘。加上城中設(shè)了關(guān)卡禁閉,青螺遲遲沒有出城,八月初一這一日便踱步往云篆所居住的興隆客棧而來。
城西大道,已經(jīng)被朝廷左右封住,留出來專程供外使車馬直達(dá)鳳凰臺。可不巧卻被水窮居士的白牛闖了進(jìn)來。青螺見水窮居士一劍刺倒幾人,忽然被他手中的寶劍吸引,那劍分明與秦霄漢當(dāng)年仿制的湛盧劍幾乎一模一樣,便混在人群之中觀看,見那身著白衣的水窮居士的確言行幼稚天真,想他定是有些病癥。待見到季平吩咐關(guān)押他,青螺醫(yī)者仁心,心里一急,便越眾而出,想要先帶他離開,急道:“趕快走吧”。
那水窮居士朝她爛漫一笑,牽了白牛,便隨她往路邊走去。侍衛(wèi)見那人已經(jīng)讓開了路,實(shí)在不知道該不該抓捕他。亓玉符忙一刀在手,道:“這人圖謀不軌,速速綁了他?!?p> 青螺見這些人不講情理,嬌聲斥道:“路已經(jīng)讓開了,你為何還要捉拿他。”
亓玉符不管這些,他也沒見過青螺,見她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一刀便要制住她。哪想到青螺低頭避過,揮手一掌擊中亓玉符的右肩。亓玉符出乎意料,大呼一聲:“速速拿下,重重有賞?!?p> 水窮居士見了青螺,覺得她善良正義,十分親近,見侍衛(wèi)眾人便要紛擁上前,舉手一劍,砍倒一人,喝道:“你們是壞人!”
亓玉符見這兩人容顏秀美,又出手不凡,不敢小覷,忙支使人回報(bào)季平。水窮居士挽住青螺,牽著牛便要離去。季平便安排亓玉符暗暗跟蹤他們二人,隨時回報(bào)。水窮居士和青螺拐進(jìn)一條小巷,大道這才通暢起來,車馬鑼鼓,一路喧囂。
青螺見了水窮居士,道:“我叫青螺,你叫什么名字?”
水窮居士說了:“我叫水窮居士?!?p> 青螺道:“我給你把把脈可以嗎?”
水窮居士也不懂她說的什么意思,只是任由青螺挽起他的手腕。青螺切切脈象,沉吟片刻,也似乎并無病癥,不由地有些納悶,道:“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p> 水窮居士咧嘴一笑,道:“我家住在水窮居,要坐船,可遠(yuǎn)了?!?p> 青螺心想這人定然是頭腦受了傷,并不是傻瓜,只是神智還像是個小孩子,難免回答不到重點(diǎn)。青螺又道:“那你來京城做什么,是住在哪里?有親戚朋友嗎?”
水窮居士沉思一下,低著頭道:“我要找我娘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