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應不識
楊慕不斷的安慰自己,這么久呂密不來尋,或許有什么事情耽擱了。可她心里清楚,呂密是不會死的,大王的兒子,有太多人護著,更不要說他還武藝高強。
楊慕低頭不語,呂超以為她在傷心,心里憐憫這個聲音與楊慕相似的女子,語氣便緩和許多,問:“聽你說話,好像京城人士,你的廚藝師從哪里?為何竟與京城的一家酒肆味道如此相近?”
楊慕來了勁,等的就是這句。忙跪下道:“求貴人做主!這家店原本是京城一家酒肆的分號,因為兵災與長安總號失去聯(lián)絡,便被掌柜占了去,原來的廚子和帳房莫名其妙不知所蹤,有人說是被掌柜趕走了?!?p> 呂紹揚眉道:“居然有這樣的事?那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
對呀,楊慕自問,總不能說我就是店主本人吧?心里電光火石蹦出各種理由,最終選了一個比較穩(wěn)妥的,“被趕走的廚師,是我?guī)煾?,掌柜換了店名,也不再經(jīng)營火鍋,轉(zhuǎn)賣羹湯。要不是貴人非要吃火鍋,小人只能在廚房做燒火雜役。小人句句屬實,貴人可以差人去廚房尋來銅鍋查看,鍋底有原京城酒肆的字樣!”
“豈有此理!”呂紹越聽越生氣,“簡直是鳩占鵲巢?!?p> 呂超卻在關心別的事,不顧鍋底沸騰,急急端起鍋子查看,確實有字,看清那字,心中一震,再次確認道:“此店原本叫什么?主人是誰?”
“回貴人,這店原本叫真記私房菜,總店在京城,此店屬西涼分號。小人只知道店主人姓楊。”
這下?lián)Q呂超大發(fā)雷霆:“豈有此理!來人!將這店的掌柜綁了來見我!不,直接提頭來見!”嘩啦啦,侍衛(wèi)們開始行動。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這叫什么來著,人有旦夕禍福……
“慢著!”呂紹趕緊勸道:“超哥哥,我家剛到姑臧,父親告誡子弟不可肆意張揚,再說霸占他人酒肆,罪不致死吧?事情還沒問明白,別急著砍人。先綁來問問,查清楚再殺不遲?!?p> “紹哥兒你有所不知,真記私房菜的主人是我一位故人。現(xiàn)在有人謀攛他的產(chǎn)業(yè),我怎能袖手旁觀!”
呂紹眼珠子直轉(zhuǎn),好好好,若哥哥接手了這酒肆,以后來吃飯就不用花錢了!痛快呀!馬上舉雙手贊成:“既然超哥哥知道內(nèi)情,那他該殺!這樣的賊掌柜就該殺一儆百!我們兄弟是為民除害!”對呂超的侍衛(wèi)們道:“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楊慕只想拿回分號,并不想橫生殺戮,呂超似乎變了,哪里不對也說不清楚,總之再不阻止,怕真要出人命了!于是替掌柜求情:“貴人息怒!這掌柜霸占了真記分號確實可恨!貪占了多少拿回來便是!貴人一刀殺了掌柜,真記的損失去哪里找?不如讓他交出侵吞財物,換他一條狗命?!?p> 呂超聽著楊慕的聲音,莫名覺得有道理,替楊慕討回損失比較重要,于是采納了丑廚娘的建議。替楊慕討回不少錢財,酒肆則讓阿賈代管,請了新的帳房,那掌柜和他的狗腿親戚被趕了出去。大概是這掌柜沒有因貪害人,所以才保全了性命,所以說善惡終有報。
在呂超的照拂下,日子總算安穩(wěn)了,冬去春來,楊慕又找回了在長安時候的自在,將真記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舊的招牌又掛了回去。廚房也不用親自過問,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
楊慕一直在吃那副胖臉良藥,身上的傷長好了,已經(jīng)不礙事,就是變天時候胸口隱隱作痛,慕容沖請的郎中一走了之,楊慕這藥也不敢停。想著吃完這幾副,如果變天的時候不再疼痛,就停用,總不能老頂著這胖臉,多難看!
兩三年的時光一溜眼就過去,楊慕的傷一直沒好利索,藥也沒停。去買藥的時候,她依舊孜孜不倦找犄角旮旯休息,一遍遍的在墻上留下記號。有時候楊慕甚至懷疑,是不是小武教給她的標記有問題,這么久了,也沒見呂密的暗衛(wèi)尋來。
瑪瑙城是呂超管轄的地界。這也是后來才知道的,所以那天才動輒要掌柜人頭,他現(xiàn)在殺個人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打心眼里主張人人平等的楊慕,經(jīng)過這么久也無法適應。
難道呂光的兒子們,一人管一個城?呂光這是有多少個兒子?那呂密在哪個城?楊慕拎著藥包,邊走邊想。一抬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走到了真記?,旇С沁@條街真短,楊慕郁悶的想,連心事都比這條大街長。
今天依舊是門庭若市,楊慕自然樂得合不攏嘴。人多好哇,誰還嫌錢扎手?伙計告訴楊慕呂超又來了,他天天來,早已見慣不怪。有時候也不吃飯,只找楊慕說說話。楊慕的帷帽一直戴著,反正藥不停,腫臉也停不下來。難看得自己看了都想吐。
“阿賈!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讓我們等得好苦!”楊慕聽到呂超在樓上叫,心想他定是如往常一般,又早早來了在樓上等。楊慕苦笑著往樓上去。
“怎么今日又來早了!這一天到晚的就可著我一個人使喚,總得讓我……”楊慕笑吟吟的回話,冷不丁的瞧見異常驚悚的畫面!一個趔趄,大馬趴摔到地上,藥包在空中飛出一個優(yōu)雅的弧度,最后落在火鍋里。座上人紛紛起身躲避潑濺。
楊慕揉著吃痛的鼻梁,她扶正帷帽,生眼淚一個勁的往外冒!淚眼汪汪中,就見一個矯健身影飛速靠近,嘩的一下揭開楊慕的帷帽。
下一秒,一切定格。兩個人目瞪口呆的注視著對方。
楊慕立刻抱著臉,然而眼淚一直沒停下來。這會卻又不是因為鼻梁疼,而是傷心,對面這人還是呂密嗎?他面色慘白,形容枯槁,蓬亂的胡子遮住他好看的嘴唇。他頹廢至極,活像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人。如果不是那雙亮如星辰的眸子,很難一下就認出這人是呂密。
生病了嗎?受傷了嗎?為什么呂密變成這樣?
一陣爆笑驚醒了對視的兩人,“哈哈哈哈哈!”呂超捧腹道:“大哥!自打進了這酒肆,我就開始憋著不敢笑!我就知道會這樣!我就知道!”
楊慕趕緊戴上帷帽,呂超還在打趣呂密:“大哥,阿賈的聲音像不像楊慕?一開始我也被這聲音騙的不輕!可惜楊慕是個男子!阿賈卻是女郎!大哥可有楊慕的消息?我遣人去長安找,至今杳無音訊?!?p> 呂密沒理呂超,面上不辨喜怒,問楊慕:“你叫什么名字?”
楊慕略帶鼻音道:“小的姓賈名葉。”
呂密睫毛微垂,嘴角微不可見的勾一下,果然跟楊慕的聲音一樣,很不滿的怒視呂超:“你故意的!大老遠讓我從琉璃城趕來這里,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丑女人?”
呂超呵呵笑道:“也不全是!這家酒肆是真記在西涼的分號,我現(xiàn)下幫忙代管著,大哥以后想吃火鍋盡管來!”呂密看了看呂超,沒再說話,坐回桌上一杯杯的灌酒,再沒理會戴帷帽的阿賈。
楊慕有些失望,莫名的沮喪。日日想著怎么找到呂密,現(xiàn)在呂密就在眼前,他卻認不出自己。也難怪,這張臉跟跳崖現(xiàn)場似的,真的很難辨認。
呂超還想留阿賈多說一會兒話,但呂密不愿意,嫌棄她太丑,楊慕深深的看了眼呂密,轉(zhuǎn)身去了后廚。
不一會兒,楊慕做了一盤手搟面,讓人端上去。呂超頗為驚訝,大贊阿賈創(chuàng)的火鍋新花樣,呂密則含著淚,一聲不吭的將面都吃光,連個渣都不肯給呂超,不愧是長安的真記來的廚子,像!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