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心相離
類似這樣的宴會楊慕也曾出席過，只不過從前都是坐在下面。頭一回坐在這個視角，忽然有一種開大會做主持人的感覺。想到這里，楊慕不禁笑起來，原來自己就是塊當普通人的料，好不容易當上王后，居然完全代入不了角色。
呂密對這樣的場面卻習以為常。他淡定的揮手示意，邊上自有禮官唱著平身。人是真多，呼啦啦烏泱泱，也還算是守序不喧嘩。整個除夕宮宴，楊慕一路笑盈盈撐著，給足了呂密面子。
酒至正酣，就見一朝中元老搖搖晃晃起身來敬酒，“祝王上，王后，圣體安康，國運昌盛，千秋萬代?！?p> 楊慕也笑著舉杯，心內(nèi)贊嘆，這老人家吉祥話張口就來，一看就是左右逢源的主，果然是能說會道比較吃得開。呂密點頭表示滿意，隨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對侍者說：“賞！”
立即就有端著托盤的宮女，施施然走向那位唱完祝詞的元老大臣。楊慕一直盯著那托盤，想知道這古代宮宴，會賞什么給臣子。奈何托盤上蓋著一塊厚厚的纏枝花紋錦，什么都看不到。
緊接著又是一波又一波的敬酒，唱賀，賞賜。。。楊慕起先還好奇賞賜的什么，后來被千篇一律的敬酒折磨到想睡。呆呆坐在那里，忍不住想打哈欠，感覺自己很沒用，這耐力，比花瓶都不如。抬起袖子遮住臉對呂密說：“我不想在這里呆著了，我想去休息?！?p> 呂密湊過來小聲道：“再忍忍，今晚除了吃年夜飯，還要與諸位大臣守歲，作為王后萬不能此時離席?！?p> 楊慕滿臉驚訝，“怎么這會兒就有守歲的習俗嗎？我。。。我困！不行，我絕對陪不了你。。。”
此時，楊慕隱隱聽到不太和諧的聲音，“。。。為大涼皇室開枝散葉。。。賢良恭順。。。輔佐王后共同。。。。”楊慕猛的扭頭看向說話的人，咦，此人不就是率先敬酒那位嗎？這么快又轉(zhuǎn)過一輪了？等等，他好像在為呂密推薦妃嬪??？楊慕瞬間醒了盹兒，坐直了聽他當媒婆。
呂密也才聽清楚這位在說什么，他立刻就注意到楊慕臉色不好看。楊慕連忙揮手制止道：“愛卿怕是今日吃多了酒，開始胡言亂語。來人！送這位大人早些回府休息?！眳蚊芸粗鴹钅揭蛏鷼鉂q紅的笑臉，不覺失笑。心情大好的對那侍中道：“送侍中早些回去！孤免你失陪之罪?！?p> “唉！唉！王上！王上。。。臣還沒有說完。。。臣的愛女的確。。。”這個侍中真的沒眼色，被架著拖走還不忘一個勁的推銷自己的閨女，好在今日都飲了酒，他日被拿來問責，也可推說是酒后失言，想來他也知道，所以愈發(fā)的張狂，一路上還在念叨。眾臣們察言觀色的本事都無師自通，看王上好似對納妃一事并不熱衷，就知道王后御夫有方。即便有心推薦自己家女兒的臣子，現(xiàn)在心里也有了譜。王后之美艷可謂絕倫，現(xiàn)下王上又與王后感情甚篤，選妃的事情還是徐徐圖之。
楊慕的父親-金城侯楊桓，此時已被這家伙氣得想捏碎酒杯。這國丈的位子他可是想了二十幾年，心里竊喜這潑天的富貴終于如約而至，沒成想就有人眼紅巴巴的來搶了。才做國丈幾天，這位置就岌岌可危，怎么不讓人心生恨意？哼！改天查查你有什么錯處，直接全家趕出姑臧！話說回來，還是得好好同女兒合計合計，王上只有一個，自古后妃卻可以要多少有多少，想后位永固就得使些手段。想著想著，便意味深長的看向楊慕，楊慕卻是一副沒心沒肺微笑的樣子，氣得楊桓差點又吐一口老血。
楊慕哪里是無所謂，她只是怒極反笑。早知道那些朝臣們一定會勸呂密充盈后宮，只是不知道會這么快。楊慕內(nèi)心隱隱作痛，自古便有句話叫做怕什么來什么，大致意思就是，這道檻兒怎么都繞不過去，不論那個人是誰，最終就像輪回一樣又繞到這個事情上。真的感到厭倦。
看楊慕一直在發(fā)呆，呂密借口更衣，帶楊慕離席，找了一處僻靜偏殿稍作休息。
楊慕摘下那些快把自己壓扁的金頭飾，一件一件碼好。呂密見了趕緊勸阻：“慕兒！不妥！現(xiàn)在還沒到散宴的時間，一會等你氣消了，我們還是要回到宴席之上的?！?p> 楊慕立即不高興，“要回你自己回！這宴席我本就不想?yún)⒓?，你也看到了，剛才是一位侍中大人借酒醉為你選妃，下一個又不知道是誰。倘若是你那些三公九卿里的某一個，再出來勸你延綿王嗣。我一個都不敢惹，所以早些離席比較好！”
“慕兒！”呂密聲音有些疲憊且溫吞，“朝臣們就是這樣，他們只是為江山社稷考慮，難免會說一些惹你不開心的話，你不要生氣！我們遲早要離開這里的，就不要理會他們說什么，乖乖的坐在我邊上就好?！?p> “不要理會？乖乖的坐著？”楊慕很詫異，為什么呂密會說出這樣的話，楊慕繼續(xù)摘珠翠，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壓著內(nèi)心的怒火道：“你要的王后，就是一個乖乖聽話的擺設。我有血有肉有情感，會喜歡會厭惡會累，我是一個人。在我心里，夫妻就必須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我的底線。我本來就不是這里三從四德的淑女。你想讓我不理會，不生氣，可以！我不去宴席，就看不到聽不到。”
呂密知道楊慕心意已決，不敢再說什么。輕撫楊慕的秀發(fā)，“那你先回寢宮休息，我這邊結(jié)束守歲，就立刻去找你?！币姉钅讲蛔龌卮穑瑓蚊苣D(zhuǎn)身打算離去。
楊慕猛然抓住呂密的手，呂密驚喜轉(zhuǎn)身，“慕兒，你改變了主意嗎？要與我一起守歲？”
搖搖頭，楊慕說：“不是，我想你給我一個期限，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合適的人禪位？我喜歡你，才會愿意等你?？晌也幌矚g等，一個人在這宮殿里，我已經(jīng)等了你許久。呂氏王族才俊濟濟，可堪大任者眾。你若在意我，就不要讓我等太久。你若覺得江山社稷，朝堂權(quán)力更重要，也沒有關(guān)系，我還是會繼續(xù)喜歡你。既然你那么忙，我大可以在宮外等你，至少，我可以自由自在的活著！”
呂密的歡喜一瞬落空，他僵站著一動不動，不發(fā)一言。楊慕也只是靜靜等他回答。直到子時將至，宮人來請，呂密才不得不回到宴席主持儀式。
前殿守歲宮宴的絲竹聲聲中，爆竹燃起，一瞬間五顏六色的火樹銀花開遍天際，所有人都抬頭欣賞花火。楊慕卻無動于衷，只是垂著眸一步步往玄武殿走。身后只有宮女如意，她見楊慕不高興，料想剛才與王上一定聊得不投機，因為王上出門的時候，臉色鐵青，看樣子比王后更難過。如意謹慎小心地問：“王后，我們就快到了。奴婢已經(jīng)命人準備好了熱水，回到玄武殿，就舒舒服服泡個澡，再美美的睡一覺，王上不是說，明日要陪您去游獵的嘛！”
楊慕慘淡的笑了笑，說：“明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