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國旗的困倦
?。牐牐?p>當我從惠子的回憶中抽身出來的時候,一股奇異的清新的風從身邊吹過,我想,回憶不過如此,但人們還是離不開。我們都是在回憶中過活的人,我們企盼著明天,完全是因為昨日的美好的回憶,倘若昨天都是血淚淋淋,我們還企盼個什么勁兒?
我的回憶從現(xiàn)在開始,已經(jīng)開始扭曲了,因為我的回憶里充斥著太多扭曲的成分,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事實卻是如此,我只好認命。
當然這是很單純的說明,而且只不過是我問題中的一小部分,或許人都是無法適應自己的扭曲吧!所以就沒有辦法把這種扭曲所引起的真實痛苦好好地加以定位,因此只好遠離它,進到這里來。
在這里,我不會去折磨別人,別人也不會折磨我,為什么呢,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是“扭曲”的。
這就是這里與外面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外界有很多人都不曉得自己是扭曲的。但是,我躲在這個小小的世界里,扭曲正是一個前提條件。
——
高中的時候,在同學心目中,我是屬於有資格玩愛情游戲的那種人。
撇開外表不談,因我雜學甚廣,雖不精通,但至少在很多女生心目中,算是那種懂滿多的,有腦子的帥哥。
加上我會打屁,還算有點幽默感,所以很容易跟人家打成一片;加上五官也算端正,長相又斯文;至少照鏡子時不會嚇到自己。有時對著鏡子也會自憐自戀起來。
“嗯,這就是我!”滿意地加上一句。
長到這麼大,單戀次數(shù)到不少。也學著跟人家交女朋友,但就是看電影,吃飯,跳舞那一套。大概自己條件還不錯,每次跟女孩出去,多少可以吃吃豆腐,小則拉拉小手,大則——喝醉的時候——也許會更加“親密”點。嘿嘿~~~~~
來到大學,我的自信心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就沒有了,干什么事情都比較收斂。來到宿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牛B勁兒,像高中那樣搶山占嶺的。也許是大學確確實實比中學來得大,大學連面積都大,指不定藏龍臥虎的!也不過分。
也許就是這個想法把我小小的反動的心給捻碎了。
九月一號,開學典禮~~~~我沒有留下什么具體的印象,基本上就是聽演講,演講,再演講,除此之外,并無所獲。
九月二號,“狗日的”,居然要升旗,聽到這個讓我“震撼”的消息后,我第一時間打電話到別的學校去問了(我的同學在那兒)——
“什么?不用升旗!他媽的,我們學校要升旗,這是哪門子的規(guī)定??!還說是大學!狗屁!”
牢騷發(fā)得再多,旗都是升定的了。
我的大學,如果沒有遇見西門,也許就這樣孤寂下去,孤寂到了那遙遠的看不到盡頭的遠方!我心里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雖然我是新生,但是我潛意識里對大學有著莫明的抗拒。
我同西門之間存在的東西帶有某種決定性,在其面前我感到一股難以抗拒的人格力量,并且恍惚覺得自己自己如果沒有遇見他,勢必隨波逐流,被迅速沖往遙遠的前方。
他的魅力是立體的,在行走在呼吸在跳動,在搖撼人的身心。莫怪惠子說:“當時我心亂如麻,不知所措?!?p>
這絕非信口開河,我自以為生來至今始終以誠為本,對任何人也未曾文過飾非,時刻小心不誤傷任何人。
教學樓前面,黑壓壓的,人頭攢動,老生的無奈,新生的興奮,各種表情交織在一起,怪異的,凝重的,輕松的,企盼的……
我像松樹一樣,站得筆直的,當然很多人要比我來得更加“松樹”,簡直像過了期的臘腸。排在我前邊的那個胖仔,腆著肚子,仿佛剛燒熟的多春魚,汗不停地滴著,他用手去抹,動作又不敢太大,似乎輔導員就在他的后面一樣。
視線從我的黑色膠邊的眼鏡里跑出來,掃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物色”著自己所在系的女生,暗想這樣會有“所為”,暗送秋波或許也是一種很直截了當?shù)姆椒?,我想?p>
環(huán)顧了幾分鐘,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由于六點半就集合了,我困得不行,聽著國歌,升到一半的時候,我原本隨著國旗緩緩抬起的頭,再也無法繼續(xù)上揚了,以低于30角的方位,定那兒了。但是我的心里是明白的:幾乎所有人都在虛偽地注視著國旗,我想,給他們帶來的僅僅也就是開學的一剎那的滿足了吧。
“誒~~~你好。正在升旗呢?!闭驹谖腋舯诘囊粋€男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剛抬起眼皮,火就來了。本來我?guī)缀跛臅r候,就極度憎恨別人的打擾,何況現(xiàn)在還是個男的,你他媽的算個什么東西,“狗日的”,打擾我!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又難以一下子爆發(fā)出來,只好強裝著,嬉皮笑臉地,用盡吃奶的力再次睜開眼睛。
“同學——同學?”
媽的,又是誰啊。我又一次睜開眼睛,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擺在眼前。
“哦,又是你啊?!蔽也荒蜔┑卣f。心里也忿忿不平,要是在高中,他媽的不找人揍你。
“你好,我是中文系的同學。旗,已經(jīng)升完?!彼従彽卣f,語氣里不帶著一點鄙視的意思,我突然覺得他和藹可親,至少他沒有只讓我一個人傻乎乎地站在廣場的中央。
“哦呵呵,是啊,是啊?!蔽倚睦锇l(fā)虛。
“怎樣,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吧。”
?。窟@個人也太奇怪了吧,“三不識七的”,憑什么那么熱情啊。但仔細想想也未嘗不可,吃個早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此@個人也不會壞到哪兒去。
去就去,誰怕誰啊。
有許多事,其實不必很在意——不管發(fā)生了什么,或不曾發(fā)生什么,反正都已成了定局。
也許我這么說會傷害到別人也不一定,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真的要自責,但是我考慮過,便沒有講出來。
“吃早餐,不知道會怎樣呢?!毕胫?,我們并肩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