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支軍隊而言,整編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特別是譚良棟要整合原先吳敏和杜松的部下,一旦整合不暢,對整個呂梁營的團結極為不利。
不過此刻呂梁營內的情況對譚良棟很有利,吳敏和杜松是主動放棄,譚良棟的第三營實力又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再加上他馬上要推廣全營的軍餉制度,讓譚良棟對這次整編很有信心。
真武山上,一處大院子,譚良棟仿照后世,搭了一處臺子,臺子下放著二十條長凳,長凳前排坐著劉文景、張應宸、牛涼、屈華、康軍偉、李鶴軒、余生、胡振江等人,后面坐著各隊隊正和譚良棟以前在軍中傳授文化課時設的教習,再后面坐著礦工代表和白世鏡等一些在柳林有影響的人。
譚良棟走上臺,親衛(wèi)隊老郭在譚良棟站正身體后,高聲道:“全體起立!”
“唰”的一聲,所有人站了起來,譚良棟點點頭,道:“諸位請坐,下面我就開始宣讀這次呂梁營的整編計劃?!?p> 眾人坐了下來,不過心里還是怪怪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形式的會議。不過馬上眾人側起耳朵,這次整編關系著在座的很多人,必須得重視。
整編的第一件事,就是精簡兵員。在呂梁營剛興起時,由于是為自家戰(zhàn)斗,只管飯不發(fā)餉,人數(shù)可以較為隨意的擴張,但現(xiàn)在不行了,若是繼續(xù)保持原來的規(guī)模,整個呂梁營就三千人了,以現(xiàn)在譚良棟手里的地盤,根本養(yǎng)不了這么多兵。
按譚良棟的估計,自己的第三營精簡下來有八百人,吳敏和杜松原先的部下精簡后能留下五百人。那些離開呂梁營的人譚良棟也會視他們在軍中的貢獻安排他們的去處,馬上要建立的兵工廠和新占地盤的煤礦還是需要不少人的。
第二件事,就是在呂梁營內增加兵種。吳敏擅長的是馬隊,再加上他的心思也不在這,對軍種的編制不上心,導致呂梁營現(xiàn)在兵種單一。譚良棟此次去大同邊鎮(zhèn),除了完成和劉策的政治交換,也帶著學習的目的去的,還沒有徹底敗壞的邊軍各兵種保持的相對比較完善。
精簡之后的呂梁營實行五營三隊三班制,譚良棟將呂梁營最基層的編制設為班,每班二十人,包括一名正班、一名副班、一名教習,還有一名傳令兵、一名醫(yī)護兵、十五名士兵。
以前譚良棟在第三營中為推廣識字和算數(shù)曾設過教習一職,但沒有定下來,趁著這次整編,譚良棟直接把教習推廣到全營,方便以后學習文化知識,這也是老三營的傳統(tǒng)。
傳令兵很重要,冷兵器時代的戰(zhàn)場沒有什么無線電通訊,命令基本靠著傳令兵傳遞??梢赃@樣說,傳令兵在一支部隊中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他是主將在戰(zhàn)場上眼睛和耳朵的延伸。
醫(yī)護兵是譚良棟主張?zhí)砑拥?,在中醫(yī)草藥的時代,外科治療極其落后,很多士兵戰(zhàn)后就是因為一些小創(chuàng)傷感染而死。當然,醫(yī)護兵還需要經(jīng)過訓練,才可以簡單的處理一些外傷。
剩下的就是直接隸屬于譚良棟的特殊隊伍,重新組建的親衛(wèi)營,呂梁營目前唯一的火器部隊擲彈隊,專門負責軍紀的糾察兵,還有負責偵查的斥候隊等。
隨著整編計劃被譚良棟讀完,呂梁營的大體框架也被確立下來。按照擬定好的流程,坐在長凳上的眾人站了起來紛紛鼓掌,然后胡振江上了臺子。
胡振江站在臺子上,看著已經(jīng)坐到第一排正中的譚良棟,心里有點怪怪的。胡振江是讀書人,不像譚良棟和呂梁營的人什么也不知道,按照規(guī)矩,他胡振江是不能俯視譚良棟的。
不過胡振江本身就是特立獨行的人,很快把心中的怪異感甩去,宣讀已經(jīng)制訂好的《紀律條例》和《軍中事務條例》,《紀律條例》把呂梁營需要遵守的各項軍紀、日常的訓練和作戰(zhàn)全部說明,《軍中事務條例》則主要說明各級將官和士兵們的待遇、餉銀,包括軍屬的一些優(yōu)待。
《紀律條例》是管人的,眾人聽起來不是很熱切,《軍中事務條例》確定了人們的餉銀,所有人都很關心。
站在臺上宣讀的胡振江此刻很有成就感,作為一個滿腦子法家思想的人,自從來了柳林,已經(jīng)有《治安條例》、《煤礦生產條例》出自他手,現(xiàn)在呂梁營的《紀律條例》、《軍中事務條例》他又參與編寫,胡振江感覺自己來柳林真是來對了,譚良棟對法家的了解不是紙上談兵,而是落到了實處。
兩份條例宣讀完后,代表著呂梁營的整編正式開始。為了加強兩份條例的權威和讓無法參會的士兵了解自己該得的餉銀,在呂梁營整編的同時,譚良棟下了整編以來的第一條軍令,全營上下全體背誦兩份條例,他會隨時進行考核。
這下子可苦了不識字的士兵,無奈之下,只能一邊跟著教習學認字,一邊死記硬背。
隨著兩份條例的貫徹,全營上下都清楚了自己的餉銀和一應的待遇,從源頭上杜絕了克扣軍餉之類的惡性事件。
在呂梁營整編的同時,譚良棟建立了火藥局,負責人就是從蒙古人手上俘虜?shù)睦畎⑿藕凸蕾F,郭世貴原先是炮手,但現(xiàn)在呂梁營并沒有火炮,譚良棟讓他跟著李阿信一道生產火藥,畢竟比起沒碰過火藥的人,郭世貴要熟悉的多。
火藥局和鐵器坊被譚良棟合并為兵工廠,兵工廠當前最主要的任務是給呂梁營生產手榴彈。在呂梁山這種地勢復雜的地方,手榴彈要比火炮有用得多。
時間到了天啟三年的三月中旬,發(fā)生了兩件事情。一件事是呂梁營的整編完成,譚良棟正式接替吳敏成為新的呂梁營千總,現(xiàn)在缺的只是劉策的一紙任命。另外一件事就是李言歡來柳林了,一塊來的還有她的父親李伯年。
李伯年此次來山西,除了要迎吳敏回去,還要觀察呂梁營的實力,上次看吳敏的意思是想把自己女兒介紹給譚良棟,李家雖不是什么高門大族,但對自己的女婿也是有要求的。
后坡,吳敏和李伯年再次確定了相關事宜后,便帶著自己的女兒前往柳林。此時呂梁營已整編完成,全營已經(jīng)按照條例完成了換裝。條例中規(guī)定,士兵在訓練或執(zhí)行任務時,必須身著制服和全套裝備。
譚良棟在換裝中下了血本,士兵配備制式腰刀或長槍,人手一把匕首,腰間掛這水袋和吃飯用的木制盒子,背后還背著被褥打成的包袋。
整個呂梁營換裝下來,譚良棟把真武觀的所有存銀全部花光,甚至還推高了交城交易市場上布匹的價格。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既讓整編更加快速有效,也讓呂梁營的精神面貌更加昂揚。
李伯年在半道上看到維持秩序的呂梁營士兵,心里暗暗點頭。從米脂到柳林,這一道上可不太平,受王嘉胤起事的影響,各地流民也開始攻打縣城,到處都很亂。
呂梁營能保持著柳林這一帶的穩(wěn)定,已經(jīng)可以證明呂梁營的實力。
李伯年久經(jīng)風浪,自萬歷四十五年開始,陜北年年干旱,到了天啟年,干旱越來越嚴重,李伯年知道這樣下去陜北必定會出事。無論是他幫助吳敏重返延綏鎮(zhèn),還是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譚良棟,李伯年都有著自己的考量,在穩(wěn)定的秩序崩潰后,唯一能保證安全的就是手握兵權的將軍們。
到了柳林,譚良棟親自接待了李伯年和李言歡。李伯年和譚良棟隨意聊了兩句,便很自覺地給年輕人騰出了空間,讓譚良棟得以和李言歡相處。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李言歡是譚良棟唯一一個有些了解的姑娘,性格也正好是譚良棟自己所喜歡的那類,既然不討厭,那就試著相處一番,畢竟感情這玩意,是慢慢培養(yǎng)出來的。
李言歡呢,對譚良棟的觀感也不錯,無論是交談還是相處,李言歡都覺得譚良棟是以一種平等的態(tài)度去對待她,和這個時代那些把女性當作附庸品的人不同,這讓李言歡心里感覺很舒服。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李言歡在柳林待了兩天后,便要和父親返回后坡,迎吳敏回陜北。這次譚良棟和老謝也一塊跟著去,不僅吳敏要回陜北,杜松也要走,譚良棟和老謝要去送送。
后坡,吳敏、杜松、譚良棟和老謝四人坐到一起,桌子上放著四個菜和一壇汾酒。吳敏先喝了一杯酒,道:“杜松、良棟、老謝,這兩年多謝大家了!”
杜松也喝了一杯,道:“良棟,呂梁營就交給你了!”
譚良棟接著喝了一杯,跟著道:“吳哥、杜哥,你們放心,呂梁營在我手中肯定不會散!”
老謝見狀,喝了一杯,道:“老漢我沒啥本事,但我一定盡心盡力把煤礦的活做好!”
“好!”吳敏道,隨即又干了一杯。
李相良在隔壁聽著四人的說話聲,突然對李言歡道:“女兒,你覺得譚良棟怎么樣?”
“這……”李言歡臉紅了,這問題問得太突然了。
“女兒,如果譚良棟在呂梁山站穩(wěn)了腳跟,你想不想嫁給他?”李相良問得更直接了。
李言歡不知道說什么了,只能扭扭捏捏道:“但憑大大(爹)做主就是了?!?p>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吃完飯喝完酒后,吳敏帶著李伯年最先離開,臨走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后坡,似乎要把后坡的五口窯洞印刻在心里。
隨后,杜松帶著自己的老弟兄們離開,一時間后坡就剩下譚良棟和老謝兩人。世事無常,譚良棟到現(xiàn)在還記得自己剛來的時候在破窯洞碰到吳敏和老謝,那時候自己快要餓死了,現(xiàn)在的自己則成了呂梁營的千總,總管著數(shù)千人馬。
“把總,胡先生有事找您。”親兵的聲音打斷譚良棟的聯(lián)想,揮手道:“老謝,走,回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