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半封書信 決戰(zhàn)的序幕

　　最近還好嗎？自從上次分開，眨眼間居然有半年沒有見面，也沒有聯(lián)系了。直到今天我也沒有搞清楚，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那句話。也許你有難處，無法明說，但至少給我一點(diǎn)消息，讓我知道你現(xiàn)在好不好，這樣至少我不會太擔(dān)心……

　　他放下筆，愣愣地看著才寫了幾行字的信紙，不知道該如何寫下去。他一向是個很含蓄的人，不擅長表達(dá)自己的感情，但與她的突然的分別讓他難過。他想弄明白為什么，卻又不敢去找她，或是給她打電話，思來想去，他決定寫封信?？墒钦嬲涔P的時候，卻又猶豫起來。該怎么寫下去？他不知道。他本想問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煩，轉(zhuǎn)念一想，就算問了她也不會回答，她的脾氣一向如此，上來犟脾氣五頭牛都拉不回來。猶豫半天，他才寫下寥寥幾行白開水一樣的文字，讓他自己都覺得沒意思。

　　算了，就這樣吧。他嘆了口氣，拿出日記本，把信紙夾了進(jìn)去。

　　…………

　　是你嗎？我好幾次告訴自己，這念頭太瘋狂了，根本不可能……可是最近的種種現(xiàn)象，似乎都指向那個驚人的猜測。尤其是當(dāng)我看到你膝蓋上的傷痕時，那一瞬間我的腦子是懵的，不僅僅是因?yàn)槟堑纻厶膳拢彩且驗(yàn)槲蚁肫鹄习衷?jīng)告訴過我，亞紀(jì)的右膝兩年前受過槍傷，留下了一道很可怕的傷痕……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一直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這只是巧合。

　　在天臺上，當(dāng)你無意間說出亞紀(jì)“跳海”之后，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那一瞬間，我的理智再也無法克制那個念頭。我無論如何也想要問清楚，我的猜測到底是不是真的，你那回避的態(tài)度讓我?guī)缀蹩梢钥隙?，我沒猜錯……

　　寫到這里，他再也無法克制內(nèi)心澎湃的情緒，只好放下筆，看著寫滿了一半的信紙發(fā)呆。

　　要不要把信寫完，送給清水由利，請她解答自己的疑惑？他把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靜靜地想著。片刻，他又抓起筆，他想寫下去，把自己這么長時間以來的全部想法寫清楚?？墒枪P尖即將落到紙上的時候，他又猶豫了。他猛地想起那場夢，想起夢里她的叮囑。也許，自己該聽她的……他又輕輕放下筆，嘆了口氣，把信紙疊起來，塞進(jìn)抽屜里。他扭頭望著窗外，烏云正悄悄散去，一片耀眼的銀白正逐漸籠罩整個大地。

　　…………

　　沒有月亮的夜晚，突如其來的雷雨給世界帶來的不是清爽，而是濃厚的壓抑感。

　　苦艾酒端著酒杯站在酒吧的窗前，望著窗外的雨絲，臉上寫滿惆悵。嘩啦一聲，門開了，闖進(jìn)來一個渾身濕透的女人。女人長著一張大眾臉，正是馬島榮子。

　　“我做的怎么樣？”馬島榮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那個男的被我刺中胸口，就算不死也得折半條命?！?p>　　“是嗎？”苦艾酒撇撇嘴角，“你很得意嘛？”

　　“那可是打敗了波特的人！他折在我手里，我不該自豪嗎？”馬島榮子對她的態(tài)度有些不解。

　　苦艾酒哼了一聲，端著酒杯晃到馬島榮子身邊，突然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砰的一聲把馬島榮子嚇了一跳。

　　“我給你的命令是，你要一直待在他身邊，等我確認(rèn)他的身份，然后按我命令行事?！笨喟颇樕显谛?，聲音卻冰冷徹骨，“我還沒有給你消息，誰讓你動手的？”

　　“這……還有什么可確認(rèn)的？”馬島榮子嚇得發(fā)抖，“他是組織的敵人，我當(dāng)然要……”話音未落，苦艾酒已經(jīng)將桌上的平板拍在她面前。馬島榮子低頭去看，吃了一驚：“這……什么……意思？”

　　“這個人叫宮野勝一，藥物公司社長，根據(jù)我的調(diào)查，他與組織沒有關(guān)系，也不具備戰(zhàn)勝波特的能力。他只不過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找來的替死鬼?！笨喟茝钠ぐ锾统鍪謽屩赶蛞呀?jīng)手足無措的馬島榮子，“也就是說，他不是我們的目標(biāo)，你貿(mào)然出手，不僅暴露了你自己，也讓我們錯失了干掉真正敵人的機(jī)會。你說，我該怎么處置你呢？”

　　“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我只是……”馬島榮子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苦艾酒哼了一聲，慢悠悠地放下槍：“你應(yīng)該慶幸，我換回阿拉克的計(jì)劃成功了，不然我不會放過你?！?p>　　“那……接下來我該做什么？”馬島榮子問。

　　“先躲起來，等風(fēng)聲過去再行動?！笨喟普f，“在我給你消息之前，不許再給我惹事！”

　　攆走了馬島榮子，苦艾酒又倒了一杯酒，踱回窗前，望著窗外的雨絲發(fā)呆。也許是喝得有點(diǎn)醉意，她竟感到有一絲自責(zé)。不知道宮野勝一現(xiàn)在情況如何，亞紀(jì)情況如何？她又灌下一杯酒，頭腦突然一陣恍惚，一件往事慢慢浮現(xiàn)。那好像是十五年前了吧，好像也是一個陰雨天……

　　…………

　　十五年前。

　　“生日快樂，亞紀(jì)！”逛公園回家途中，明美將一張明信片遞給亞紀(jì)，“我給你準(zhǔn)備了禮物喲?！?p>　　“也就你會把暗號這種東西當(dāng)作禮物送人了吧？”亞紀(jì)看著明信片上鬼畫符一樣的東西，嘴角忍不住抽動兩下。

　　“很符合你的氣質(zhì)嘛?！泵髅佬χ呐乃暮蟊?。

　　“我說你們倆，快走吧！這天陰的，估計(jì)快下雨了?！眲僖粡谋澈蟾蟻?，“我們加快速度，回家去吃好吃的不好嗎？”

　　“初中生就是不一樣喔？”亞紀(jì)扭頭沖他撇嘴。

　　“少啰嗦，過兩年你們也跑不掉！”勝一哼了一聲。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吵鬧鬧嘻嘻哈哈地往家走去，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輛車一直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他們。駕駛座上，一個金發(fā)美女叼著一根女士香煙，嘴角泛著淡淡的笑。

　　二十分鐘后，三個孩子回到宮野家。一開門，一個小家伙就一邊叫著一邊從沙發(fā)上跳下來撲向門口。亞紀(jì)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右腿已經(jīng)被小家伙緊緊摟住動彈不得。

　　“姐姐回來啦！姐姐回來啦！”小丫頭眉開眼笑。

　　“這孩子……”亞紀(jì)無奈地扶額，“我說季美醬，你就不能換個人欺負(fù)嗎？你去欺負(fù)欺負(fù)大哥也好啊……”

　　“這樣也不錯嘛！我看季美跟你挺親的?！眲僖粷M臉不知是什么內(nèi)涵的笑，讓亞紀(jì)更加無語。

　　“我聽說前段時間季美的爺爺奶奶從國外回來，想把她接走，她大哭了兩天兩夜都不肯呢?！泵髅蓝紫聛砻久赖念^，“看來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家，很喜歡你這個姐姐?！闭f到這，明美忍不住心生傷感，“說起來，志?！畈欢嘁苍撨@么大了吧……”

　　似乎是感覺到明美的傷感，季美眨眨眼睛，從口袋里掏出什么東西遞到明美面前。明美定睛一看，是兩顆糖。

　　“明美姐姐吃糖，吃糖開心起來！”季美甜甜地笑了起來。

　　明美看著小丫頭臉上蕩漾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

　　“我說，既然回來了就先嘗嘗我剛做好的果汁。”克麗斯從廚房探出頭來，“蛋糕坯就快烤好了，等一下就可以開始做生日蛋糕咯?！?p>　　下午六點(diǎn)，陰了大半天后，雨滴終于徐徐落下，夾雜著淡淡的泥土的氣息，蠻清新的。蛋糕已經(jīng)裝飾完畢，散發(fā)著陣陣誘人的香氣。宮野天羽捧著給女兒準(zhǔn)備的禮物推門而入，臉上卻掛著厚厚的冰霜?？他愃挂谎劬涂吹搅死瞎樕患训脑颉谋澈蟾粋€戴著墨鏡的金發(fā)女人，一個自己并不那么想見到的女人。

　　“我只是偶然遇到了宮野先生，想起今天似乎是你們女兒的生日，所以跟來送個祝福?！笨喟瓢褲皲蹁醯挠陚悴暹M(jìn)不銹鋼筒中，大大方方地在沙發(fā)上坐下，翹起二郎腿。

　　這是一個不速之客。幾個孩子很容易就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

　　“你來送祝福我沒意見，但是我不希望你嚇到孩子們。”克麗斯板著臉說。

　　“當(dāng)然不會。”苦艾酒呵呵地笑著走到亞紀(jì)面前，彎下腰，“生日快樂，亞紀(jì)醬。”

　　“謝謝。”亞紀(jì)瞪大眼睛跟她對視。

　　“有意思的小姑娘?！笨喟菩Φ酶鼱N爛了，“被你父母調(diào)教得不錯。不知道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做一些大事？”

　　“苦艾酒！”克麗斯急了，“她還是個孩子，我不許你打她的主意！”

　　苦艾酒挑挑眉，直起身來朝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擺手：“放心，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頭，還不能引起我足夠的興趣?！闭f完，拎起雨傘走了。

　　“老公！你怎么把她帶來家里？”克麗斯用責(zé)備的口吻問宮野天羽。

　　“她的車就在馬路對面，見到我就迎了上來，我也沒辦法?！睂m野天羽皺著眉，“來者不善啊……”

　　“你說她會不會……”

　　宮野天羽掃了一眼旁邊的幾個孩子，輕輕按住克麗斯的肩膀：“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今天可是亞紀(jì)的生日?！彼疽饪他愃谷?zhǔn)備餐具，轉(zhuǎn)身將禮物遞給亞紀(jì)，“生日快樂，女兒?！?p>　　“謝謝爸爸?！眮喖o(jì)的嘴角上揚(yáng)，露出微笑。

　　但宮野天羽看出她表情中那絲不對勁。她的眉毛還是平的，沒有像往常笑起來時那樣翹起來。這孩子，居然不知什么時候?qū)W會了假笑，明明才十歲而已。

　　晚餐很豐盛，克麗斯擅長西餐，做蛋糕、點(diǎn)心的手藝尤其一絕，幾個孩子看起來很開心。但是克麗斯始終沒辦法說服自己忘掉晚餐前那個小插曲?？喟频情T絕對是帶著目的的，她的目的是什么呢？難道會是自己的孩子們？不，不可以……

　　輕松愉快的時光很快過去，眨眼間，時針就邁過8，向著九點(diǎn)進(jìn)發(fā)。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下得大了起來，碩大的雨點(diǎn)拍在玻璃上，打出不那么和諧的韻律。

　　“天不早了，明美今晚就住在這里吧？”克麗斯收拾好全部家務(wù)，對明美說。

　　“不過我答應(yīng)了鄰居家的奶奶，明天早上六點(diǎn)去幫她照顧她家的狗狗?！泵髅勒f，“她生病住院，家里沒有人，我想……”

　　“這樣啊。那我送你回去吧。”克麗斯直起身，剛要去找車鑰匙，就見宮野天羽急匆匆地從書房里跑出來。

　　“公司出事了，一個研究員在樓梯里摔傷了腿，我得趕緊去看看?！睂m野天羽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就往外跑。

　　“可是……”克麗斯叫住他，看著他疑惑的表情，又?jǐn)[了擺手，“沒什么，你快去吧！”她彎下腰對明美說，“抱歉，明美，看來我們得叫出租車回家了?！?p>　　“坐出租車的話我們倆送她就可以了。媽媽你忙了一晚上還是在家里休息吧?！眮喖o(jì)說著朝勝一眨了眨眼。

　　“那你們可要注意安全哦?！笨他愃瓜肓讼?，同意了。

　　晚上九點(diǎn)十分，雨勢絲毫沒有減弱。亞紀(jì)和勝一從明美住的公寓樓里走出來，還沒來得及撐開傘，衣服就被打濕了一半。勝一剛要攔出租車，被一個女人的聲音叫住了。

　　“這么晚了，我送你們回家吧！”苦艾酒從跑車的車窗里探出頭來，朝兩個孩子招手。

　　亞紀(jì)皺了皺眉。她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在爸媽眼里是不受歡迎的類型，因此她并不想理會這個人。她拽拽勝一的衣角，轉(zhuǎn)身要走。一陣晚風(fēng)拂過，吹在她被雨點(diǎn)打濕的衣服上，涼颼颼的，吹得她一個激靈，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讓她措手不及，身子搖晃了一下，傘也掉在地上。

　　勝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妹妹，幫她遮住雨滴?！澳銢]事吧？”他急切地問。

　　“冷，頭暈，大概是感冒了?！眮喖o(jì)打了個噴嚏，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既然如此，我們搭這位女士的車吧。趕緊回家比較重要?！?p>　　“可是大哥，你也看到了，她惹得爸媽很不開心。”亞紀(jì)搖頭，“誰知道她會不會有什么壞心思？”

　　“我可沒有壞心思喲?！辈恢裁磿r候，苦艾酒已經(jīng)走到他們身邊，“上車吧，生病了就得趕緊回家休息?！?p>　　“走吧，亞紀(jì)?！?p>　　“不要！”亞紀(jì)說話已經(jīng)帶上了濃濃的鼻音，“我才不要坐她的車！”

　　“亞紀(jì)！”勝一有些著急，但卻毫無辦法。這個妹妹一旦犟脾氣上來，幾頭牛能拉回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肯定是拉不回來。

　　“小丫頭，嘴硬可不是個好習(xí)慣?！笨喟菩α似饋?，“不如這樣，我們暫時講和，我送你回家，等你好起來再來追究我惹惱你爸媽的責(zé)任，如何？”

　　“激將法？”亞紀(jì)的鼻音更重了。

　　“算是吧?！笨喟普f，“我知道你認(rèn)為我惹惱了你爸媽，所以你要替爸媽出氣。但是小丫頭，現(xiàn)在的你可沒那個本事，小風(fēng)兒一吹就生病，想對付我可差遠(yuǎn)了。想對付敵人，首先要讓自己強(qiáng)大起來才行，在那之前，如果不想變成強(qiáng)敵面前的炮灰，就得承認(rèn)自己的弱小，逐漸積累實(shí)力。你明白嗎？”

　　亞紀(jì)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翹起嘴角：“這么說你承認(rèn)你是敵人？”頓了頓，她接著說，“好吧，我聽你的?！?p>　　勝一長出一口氣，對苦艾酒說了一聲“謝謝”，就把亞紀(jì)推進(jìn)車后座。

　　苦艾酒坐回駕駛座，踩著油門加速，視線不自覺地飄向后視鏡?？他愃沟倪@兩個孩子還真是有趣，她想，一個看著就不好惹，另一個卻顯得有些憨厚。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

　　“你大半夜打給我就是想跟我一起追憶往昔？”亞紀(jì)躺在病床上，一臉疲憊中帶著怒意，“我說，在你看來我脾氣這么好嗎？你剛讓你的手下刺傷我大哥，還好意思來跟我聊這些有的沒的？”

　　“別那么濃的火藥味嘛，其實(shí)我是想跟你道歉，今天的事我很抱歉?！笨喟频穆曇袈犉饋碛行┌l(fā)飄，像是喝多了，“你哥哥一直不在組織的視線里，我也是查到他的資料后才想起他的樣子。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他……”

　　“是啊，你不想傷害我大哥，但是你想過要?dú)⑺来驍×瞬ㄌ氐奈业幕锇?，只不過很不巧，那個人就是我大哥?！眮喖o(jì)咬牙切齒地說，“苦艾酒，你還真是機(jī)關(guān)算盡啊！”

　　“你大哥就是……打敗了波特的人？！”苦艾酒的驚訝不像是裝出來的，“天吶！你大哥……不是個蠻憨厚的人嗎？他居然……”

　　“拜你所賜！當(dāng)年聽了你那一番話，他認(rèn)定他應(yīng)該督促我鍛煉身體，就拉著我一起去學(xué)空手道。他天賦很高，沒過幾年就已經(jīng)超過了教練，大學(xué)時私下切磋打贏了全國冠軍。只是他從來沒有對外聲張他的空手道能力，所以除了我們家人之外極少有人知道他其實(shí)是一流的高手?！眮喖o(jì)冷笑，“波特算什么？就算他跟琴酒一起上，恐怕也不是我大哥的對手?！?p>　　“靠？他看著那么老實(shí)一個人，居然……”

　　“怎么？是不是很后悔，當(dāng)初選擇吸收我加入組織而不是選擇大哥？”亞紀(jì)依然冷笑。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shí)我也不想讓你們遇到這些危險，我……”苦艾酒停頓一下，嘆了口氣，“我對不起你們，我不能……”

　　“你不需要解釋，你做這些都是為了組織，我們是組織的敵人，自然也是你的敵人?！眮喖o(jì)冷冰冰地說。

　　“我不想跟你做敵人?！?p>　　“我也從沒想過跟你做敵人。我知道你幫了我很多，但是這次我真的無法原諒你。”亞紀(jì)閉上眼睛，“不要再說了，我累了。晚安?！?p>　　“等等！”苦艾酒大聲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馬島榮子交給你?！?p>　　“果然她只是一個組織的炮灰而已?！眮喖o(jì)哼了一聲，“如果你有誠意，明天中午之前，我希望看到她被警方逮捕的消息?！?p>　　放下手機(jī)，亞紀(jì)用被子蒙住腦袋，極力抑制著身體的顫抖。房門響了一聲，有人進(jìn)來了。亞紀(jì)探出頭，看到重新戴上酒井和泉的面具的明美帶著有希子走進(jìn)來。

　　“我來給你戴上面具，以防萬一。”有希子坐在椅子上。

　　亞紀(jì)沒說話，只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十幾分鐘后，她又一次變成了清水由利的樣子。

　　“對了，大哥……”亞紀(jì)還是擔(dān)心勝一的情況。

　　“我剛剛跟醫(yī)生聊過，勝一先生已經(jīng)脫離生命危險，觀察一晚，如果沒有惡化就不會有事?！庇邢Ｗ诱f。

　　“我……還是想去陪著大哥?！眮喖o(jì)說，“我不放心?！?p>　　“不行！”明美堅(jiān)決反對。

　　有希子沖明美擺擺手，對亞紀(jì)說：“別忘了，你也是病人，再折騰下去身體吃不消的。你哥哥很快就會醒過來，他一定希望醒來的時候可以看到精神飽滿的你。你覺得呢？”

　　“道理我明白，只是我……”

　　“小鈴小姐和真造先生一直陪著勝一先生，還有醫(yī)生一直仔細(xì)觀察他的狀況?！庇邢Ｗ优呐乃?，“你得相信他們，也相信你哥哥。”

　　亞紀(jì)做了個深呼吸，努力笑了笑：“好，我聽你的。”

　　…………

　　凌晨三點(diǎn)十分，他回到家，撲通一聲攤在床上。又是這樣，她又一次把自己推開。這次沒什么可疑惑的，他明白她的用意，她是怕連累自己，他理解，他決定聽她的，他決定嘗試放棄。可是……放得下嗎？

　　他翻身起來，洗了一把臉。清涼的自來水的刺激讓他清醒了一些。只要她能好受一點(diǎn)，放不下也得放，沒錯，就這樣。他做了個深呼吸，坐到書桌前，取出幾張信紙鋪在桌上，拿起鋼筆。

　　他是一個很含蓄的人，不擅長表達(dá)自己的感情，當(dāng)初表白的時候就磨磨唧唧不敢開口，被堂姐怒罵“不爭氣”。經(jīng)歷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事件，她離去時的痛苦和疑惑，她歸來時轉(zhuǎn)瞬即逝的喜悅，她故作冷漠時的失落，還有……他嘆了口氣，左手輕輕扶住額頭，右手攥著鋼筆。筆尖落在紙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線條，帶著他難以掩飾的失落。

　　我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擔(dān)心牽連到我。放心，我會讓自己遠(yuǎn)離危險，不會給你們的行動添麻煩。

　　我只希望，你也能保護(hù)好自己。知道嗎，自從知道你的真實(shí)身份，再回想起之前你受的那些傷，我真的好難過。尤其是想起我們被困在山里，你一直要我離開，那種眼神……

　　他寫不下去了，用力將筆拍在桌子上，左手薅住頭發(fā)。只要想起她那時的眼神，他就感到難以抑制的心痛。如果說看到清水由利受傷，他只是感到震驚、擔(dān)憂，那么當(dāng)他知道那個所謂的“清水由利”就是她——自己喜歡的那個人，他真真正正又體會了一次什么叫心如刀絞。他跑進(jìn)廚房，擰開水龍頭，往臉上又潑了一捧涼水，這才稍稍冷靜下來，又坐回書桌前。

　　盯著那張信紙，他卻無法再次動筆。他不敢再去寫自己的感受，他怕自己會崩潰。明明決定了不給她添麻煩，那又何必繼續(xù)這樣折磨自己？他嘆了口氣，將寫了一半的信紙疊起來，拉開抽屜正要塞進(jìn)去，猛然瞥見筆記本下面似乎還壓著另一張信紙。他將那張紙抽出來，展開，手指忍不住抖了起來。那是不久前自己寫的另一封信。哦不，說是“一封信”不準(zhǔn)確，自己只寫了一半，自己的每封信都是只寫了一半，最后都塞進(jìn)抽屜里或是夾進(jìn)筆記本里。自從五年前她跟自己說了再見后，這樣的半封信他寫了不知多少次，卻一次都沒有勇氣拿給她看。這次，還是這樣……

　　不，不能這樣！他捏緊了信紙。她現(xiàn)在正是需要有人在她背后為她鼓勁兒的時候，這種時候自己怎么可以退縮？換個角度說，就算自己放棄了，她的心里真的就好受了嗎？既然放棄根本沒有用，那為什么不上前一步，跟她站在一起，就算幫不上什么實(shí)質(zhì)性的忙，能鼓勵她也好?。Γ【褪沁@樣！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放棄！

　　這樣打定主意，他抓起筆，在剛剛那張信紙上繼續(xù)寫了起來——

　　我不會再放手了。越是艱難的時候，我越是應(yīng)該跟你站在一起。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戰(zhàn)勝那些敵人！所以不管今后的路有多難，都不要再想把我推開，我也永遠(yuǎn)不會再放手了！

　　追伸：我會一直等你回來！

　　…………

　　清晨六點(diǎn)十分，亞紀(jì)剛睡醒就催促明美推她去看看勝一。

　　“真是幸運(yùn)??！”醫(yī)生剛為勝一做完檢查，“情況很樂觀，只要好好休息，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p>　　亞紀(jì)扶著玻璃，心里懸了一晚上的石頭總算放下了一些。一旁的明美和小鈴也長舒一口氣。

　　“不過這位清水小姐，我覺得我有必要跟你聊聊關(guān)于你的問題。”醫(yī)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如果不是什么要緊事，可以過段時間再說?！眮喖o(jì)說。

　　“我覺得很要緊?！贬t(yī)生認(rèn)真地說，“清水小姐，你的膝蓋韌帶受傷已經(jīng)快兩周了，這期間還遭受過二次傷害，如果再不盡快進(jìn)行有效的治療……”

　　“后果我知道?！眮喖o(jì)打斷他，“但是我現(xiàn)在沒有時間考慮這些?！?p>　　“你必須考慮?！贬t(yī)生嚴(yán)肅地說，“我知道你有一些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你的朋友跟我說過。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的傷勢繼續(xù)發(fā)展下去，只會對你今后的工作造成負(fù)面影響。這無論是對你的身體健康還是對你的工作都不是什么好消息?！?p>　　亞紀(jì)沒有說話。道理她都懂，只是最近發(fā)生了太多的事，她實(shí)在不敢休息。雖然逮住了波特和琴蕾，但是這倆人一個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一個受了刺激整天抱著腦袋發(fā)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問不出來?，F(xiàn)在阿拉克又被救走，那家伙知道太多她的秘密，保不齊會為了表忠心而對琴酒和盤托出，到時候組織肯定會有大動作，估計(jì)又是一場惡戰(zhàn)。這種時候怎么能甩手不管……

　　一陣熟悉的電話鈴聲響起，小鈴拍拍亞紀(jì)，把勝一的手機(jī)遞給她。“季美打來的，她從昨天晚上開始打了幾十通電話過來。”小鈴說，“我……不敢接。我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p>　　“給我吧?！眮喖o(jì)接過手機(jī)，做了個深呼吸，按下了接聽鍵。

　　“大哥？大哥！我的天吶！你干什么去了？為什么一直不接電話？急死我了！”季美帶著哭腔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來，像是鼓槌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刺激著亞紀(jì)的耳膜。幾乎是一瞬間，她下定了決心。她沒有說話，輕輕按下掛機(jī)鍵，把手機(jī)又遞給小鈴。

　　“怎么辦？季美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受到更大的刺激?！泵髅缿n心忡忡地說，“本來最近她的心情就不好……”

　　“我知道該怎么辦了?！眮喖o(jì)轉(zhuǎn)身對醫(yī)生說，“給我兩天時間?！?p>　　醫(yī)生看到她眼里閃過一道光，會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手術(shù)我會安排，到時候希望你準(zhǔn)時來接受治療?！?p>　　“我會的?！眮喖o(jì)微笑。

　　“你決定要好好休息了嗎？”明美問。

　　“嗯，就算是為了大哥，為了季美?！眮喖o(jì)朝兩個朋友笑了笑，“我會趁著這兩天時間盡快把需要我去解決的問題全部解決掉。”

　　“?。俊泵髅篮托♀彑o奈對視。果然，這貨還是沒長記性。

　　…………

　　雨過天晴，太陽又一次給大地送來滿腔熱情，卻絲毫不能溫暖阿拉克因恐懼而冰涼的身心。

　　“休息得如何？”琴酒冷眼打量著阿拉克。

　　“還……還好?！卑⒗说穆曇粲行╊澏?。

　　“那我們聊聊？”琴酒拿起平板，播放一個錄音文件。那是亞紀(jì)交給他的包含阿拉克存有異心的證據(jù)的錄音。

　　“我……我……”阿拉克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不停地發(fā)抖。

　　“你違背那位先生的命令做不一樣的藥物，擅自行動干擾我們的計(jì)劃，還殺了格拉帕。”琴酒死死盯著滿頭大汗的阿拉克，“你說，我是不是該殺了你？”

　　“我……不……不要……”阿拉克絕望地跪在地上。

　　“你得感謝那位先生?！鼻倬坪吡艘宦?，“他認(rèn)為你也許還可以繼續(xù)為組織所用，所以愿意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p>　　“我……我一定……一定服從命令?！?p>　　“好?！鼻倬泣c(diǎn)點(diǎn)頭，“那位先生要你解釋，為什么你一定要綁走加納利？我們都認(rèn)為，你綁走她不完全是為了做實(shí)驗(yàn)。”

　　阿拉克有一絲猶豫。該不該說出那個冒牌加納利的真實(shí)身份？如果不說，琴酒肯定懷疑自己有所隱瞞，跟那位先生一匯報，搞不好那位先生會下令殺了自己；如果說了，自己之前長時間隱瞞不報也是罪過。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怎么？不想說？”琴酒蹲在他面前，嘴角露出冷酷的微笑，“這可是你最后的機(jī)會了。要不我?guī)蛶湍惆伞！闭f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顆藍(lán)白相間的膠囊，在阿拉克面前晃了晃。

　　阿拉克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那是heart-2，他按照組織要求做的藥，未經(jīng)改良，毒性大得很。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說，就要體驗(yàn)小白鼠的感受了。

　　“給你五秒鐘?！鼻倬茖⒛z囊舉到他嘴邊。

　　“我說！”阿拉克大喊，“我說！”

　　“那就說吧。別讓我失望?！?p>　　（2022-1-1，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