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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一行

第二十章 待一人⑷

長歌一行 安稚初 3212 2017-08-05 23:55:57

  孟長歌起先并無異常,看見終風這般,心里困惑起來。

  自己是常年喝藥,對于嗅覺是格外的敏感。適才聞見一絲血腥味,她警惕起來。按著小院暗衛(wèi)們的警覺性怕是開始動手了才對,偏偏屋頂上沒有一點聲音。

  剛才的哄笑聲已經被風雪掩埋,阿勒也沒再說話,周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小時候也是這樣的雪夜,她和哥哥縮在被子里,阿娘握著火折子把府里所有的蠟燭都點燃,屋子里被燭光熏得暖暖的。

  她覺得莫名的安心,閉著眼睛不久就睡著了。隱隱約約聽見阿娘對哥哥囑咐道:“照顧好汝汝,不要出門。”哥哥應聲,順手就拿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生怕她偷看一樣。

  隨后,阿娘握著劍出門了。

  院子里很黑很黑,阿娘一襲白衣顯得格外耀眼,傾城容顏沒得像是墮入凡塵的仙女一般,高遠而純凈。打斗之聲不絕于耳,利刃與長刀摩擦的聲音、劍頭刺進肉里的聲音,她聽得真真切切。

  饒是如此,她一覺睡得依舊安穩(wěn)。因為,身邊有人會一直保護她。

  此刻沒有了,這些日子她睡覺屋子里再也不敢點燈,鞭子再也不敢離手,被子旁邊永遠是冰冷的。

  莫名的恐慌一點一點侵蝕著她的內心,難道是出什么事了嗎?

  孟長歌強迫自己閉上眼,手里緊緊的握著鞭子,冰冰涼涼的觸感使得掌心沁出來一層冷汗,緊張的心境慢慢平復下來。

  血腥味漸漸濃厚,她再也冷靜不下來,開門走了出去。終風幾乎和她同時出來,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底獲得同樣一個消息:來者不善,只怕那些侍衛(wèi)們已經是死尸一具。

  獨獨孟長歌意料之外的是鐘離彥,身上大大小小數處傷痕。孟長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阿勒似乎對于二人的出現并未做出過大的反應,畢竟他潛意識里一直認為他們是護法大人,是漠北的真神。

  沒有尸體,整座宅院就這樣彌漫在無盡的死寂里??諝饫镫[隱透著血腥味,淡淡的呼入鼻腔里,卻是無比沉重。

  終風一步一步步入寬敞的雪地上,“閣下既然敢來,怎么不出來?”

  寒風吹過,飄雪紛紛落在終風的眼里。待他拂去落雪,三丈之外站著一個女子,朦朧的月光之間,白衣翩然,黑發(fā)隨風而動。

  她笑了一笑,好似三月的春風拂過江水一般的溫柔。

  越是鮮艷的東西越是觸碰不得,這個淺顯的道理孟長歌是知道的。

  孟長歌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白衣女子,腦海里不斷閃現出來的卻是楚陌。那海棠花樹下的少年,也是這般白衣勝雪,映著他精致的眉眼,格外的好看。楚陌就是最好的例子了吧,她想。

  再度回過神來,孟長歌的余光瞟見女子腰身系著一粒骰子。四四方方的木頭篩子布滿了奇異的花紋,月光一照紋路頓時清晰起來。

  什么!

  孟長歌呼吸一滯,后背緊繃。

  眼前人她不曾相見也不曾相識,卻是這樣一枚篩子就能證明她的來頭不小。

  江湖上最為著名的兩大幫派一是萬花谷二便是七秀坊。這萬花谷聽著是個世外桃源遍地開花的美地方,實則是因為里面住著一個妙手回春的怪老頭這才名噪江湖。

  七秀坊就是一個與萬花谷相對的門戶,準確切而言是與江湖上相對的門戶。

  別人若是救人,那七秀坊就一定殺人;別人若是殺人,那七秀坊就一定救人。七秀坊揚名一是因為名聲本來差,二是因為坊主七玲瓏,是個不可多得的傾城女子。

  江湖上曾有人說七秀坊為什么活到至今是個謎。

  相傳答案早已眾人知曉,不過是江湖上的大部分人士愛慕坊主七玲瓏,亦或余下之人愛慕七秀坊的墓雪姑娘之間的抉擇罷了。

  墓雪是逍遙榜上排名第二十七,其心狠手辣程度到一夜之間滅了人家一整個幫派。山上血流成河流到山腳,尸體橫七豎八的鋪滿了整個山門,比沙場上的殺戮還要血腥三分。

  此后墓下之雪的名號就為世人知曉。

  女子見她對著自己腰間出神,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長歌姑娘想來是知道我的,若是姑娘方便,就請跟我走一遭吧?!?p>  “不了,不方便?!泵祥L歌臉上一片冰霜,口氣冷了半分:“你還是回去罷,我不與你齊去?!?p>  墓雪秀眉一蹙,轉而笑了笑,“姑娘這般可是讓我好生傷心,不過,主上說讓我給姑娘看個東西?!?p>  說罷,墓雪的寬袖之間就已飛出來一件白色物品,其手速極快,不等孟長歌反應過來那東西就已經在半空中劃過半道圓弧。

  孟長歌一愣,心里有些摸不準。但是轉念一想,既然對方讓自己去一趟,也給出了信物,應該不會是要自己的命。那,那想要的就只是自己手里的長歌令了。

  東西愈來愈近,她下意識的便抬手去抓,沒想到卻是被終風一個點足就已經截在了手里。半人高的孩子獻寶一般的,一路小跑過來,把東西遞到她跟前。孟長歌有些無奈,起身終風根本就沒必要這么維護自己的。

  那一邊的墓雪見狀微微變了臉色,那一拋其間三分是為了把主上交代東西給孟長歌看看,余下七分是為了試探試探著小姑娘的底細,便用了全部的力道。論起來,當今江湖上也沒有多少人能做到。

  此時,卻被終風那小子輕輕松松的就接住了,墓雪斂住神色,杏眼緊緊的盯著孟長歌的面部表情。

  一枚色澤圓潤的玉佩靜靜地躺在終風掌間,清冷的月色下泛著淡淡的光澤,流光婉轉,美得使得人移不開眼。

  孟長歌死死地盯著那塊玉佩,袖間的十指緊緊握著。那白玉石雕出來的海棠花紋栩栩如生,有幾個花瓣磕掉了幾個角,還是自己年幼時不小心摔在階梯上落下的瑕疵。

  那時候卓依還是小肉團子一只,整日除了跟在她身后四處溜達就是認真的拿著帕子擦拭腰間上的那塊海棠玉。

  有回孟長歌捧著看啊看,上階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個角,卓依氣得又哭又鬧,寶貝得不得了,再也不肯當著她把海棠玉拿出來。

  還記得卓依說:我在這世界上就只有這么一個念想了。

  孟長歌半垂著眼,強壓著心里的情緒:“帶著玉佩的那個人呢?”

  “長歌姑娘這般關心她,自己親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女子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好看,“那個小姑娘昨日晚上還想著逃跑,可惜她一身傷,沒溜出大門就被抓……不對!是‘請’回去了!”墓雪把請字咬得很重。

  孟長歌咬緊牙關,指尖握得泛白。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冷靜冷靜。對方很有可能只是試探自己,不能自亂陣腳??墒牵患胰硕家呀洸辉诹?,府里唯一拿自己當朋友的小丫頭如今也是兇多吉少,她是怎么也冷靜不下來。

  哪怕帝王生來是無情,可是她卻要有義。

  終風瞥了幾眼孟長歌的神色越來越糾結,心里也就明白七八分了。他歪著腦袋想了想,這玉佩的主人對她來說是極為重要的。

  他便默默地掰開她陷入皮肉里的手指,轉身對雪地上的女子說道:“這樣也行,不就是去七秀坊逛逛,我也要去!”半人高的小孩子出口的話語極其囂張,說到這個使人聞風喪膽的地方去,他表現得卻是非尋常人的淡定。

  其實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來,他日后也絕非尋常人。

  孟長歌聞言猛的抬頭,不可思議的捏了捏他的小手掌,可不要意氣用事。

  “你當然可以去,日后保不齊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孟長歌最終遲疑的點點頭,自己心底也是沒多少勝算能夠保證救出卓依還全身而退。她要救卓依自己一個人是沒辦法的,多一個人怎么說也是多一絲勝算。

  “老女人,帶路吧!”終風看見墓雪鐵青的面色,又很是認真的說道:“已經過去半盞茶的功夫了,你不走,我們就去歇息了?!?p>  墓雪面色鐵青,氣得直接往門口走去。

  終風跟在孟長歌身后也不緊不慢的走去,目光渙散的阿勒終于反應過來。

  阿勒一個箭步就撲上來,“不行啊!”

  終風和孟長歌很有默契的往旁邊一躲,阿勒結實的摔在了二人中間,好巧不巧的是腰下正好硌了一塊尖銳的石子兒。阿勒齜牙咧嘴,眉頭一皺就把倆人的小腿緊緊箍住,誓死不從的樣子:“不行??!大人,您不能去,您去了我明天就真的見不著太陽了!”

  終風正欲還口,阿勒有急急忙忙的說道:“大人,公子除了脾氣差了點、嘴巴毒了點、坑人的時候厲害了點,其他的都很好??!大人!而且您可是公子從蕭家就回來了,您的命理當是公子的,你可萬萬不能離開??!”阿勒哭著仰頭對孟長歌說。

  “大人,我今天才把膳房清理干凈,您還沒來得及用就要離開了嗎!下官還沒有嘗過您的手藝呢!不如您先做一頓好吃的再離開……”

  終風冷冷的開始拔腿,怒喝道:“起開!”

  “不行??!大人,我起開了您就走掉了!公子會打死我的,就算公子不打死我,等回了漠北,我也要被大家打死的!”阿勒苦著臉,死活不撒手。

  一道戲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覺著挺有意思的。不如,你們也帶上我去吧?怎么樣?”

  聞言,墓雪心底一懸,踏在半空的步子收回來。所有人都看著阿勒的鬧劇,也沒有注意到她這個細微的動作。

  “那更加不行了!”阿勒急得快跳起來了,對著門口嚷嚷:“大人!公子是因為你才這樣的,您怎么能拋棄我們就離開呢!”

  “你還真以為你叫了幾聲大人我就舍不得殺你了?阿勒,做人可別這么天真?!泵祥L歌嘴角微揚,嘲諷的看了阿勒幾眼。和她比賽耍潑,她孟長歌開始玩這些把戲的時候,你阿勒還不知道在漠北做些什么呢!

  阿勒癡癡的看著孟長歌咄咄逼人的氣勢,心里還有有幾分緊張的。眼下若是真的動起手來,肯定沒有人幫自己。不覺口氣沒了先前的強硬,柔和了幾分道:“真神大人,只要您不離開,怎樣都行?!?p>  這般情景著實有些反常,從第一回見到阿勒的時候,他就對著自己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來叩拜。她不知道這些漠北人來大夏究竟是干什么的?如今想來,怕是部落迷信錯把她當成什么神靈了。

  孟長歌面不改色,阿勒又重復道:“大人,只要您不離開,你要什么都行。”

  “若是我要那……”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不對勁。似乎有人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但是一時之間她就是怎么也想不起來。明明答案已經到了嘴邊,她也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卻猛地被終風一拉,使著輕功就一下退出幾丈遠。

  孟長歌睨著阿勒,聲音平靜如湖水般,道:“我的命不是他的,是我自己的,我沒讓你們家救我?!边@是她對那句“你的命理當是公子的”的答復,她的命是她自己的。

  阿勒怔了怔,“大人,您是漠北……”

  被晾在一邊的墓雪忍不住開口,眼神極為真誠的望向孟長歌,“長歌姑娘,這蒼蠅聒噪了些。”

  孟長歌還沒弄清她是什么意思,一尺寬的白綾就從墓雪的十指見飛出,白綾直直的對著阿勒打去。

  終風見狀,輕輕點足,單手拉住十尺白綾轉身就在半空中一翻,白綾在他手臂上纏了幾圈。

  雙方就這樣僵持下來。

  墓雪臉上似笑非笑,“幾年不見,進步挺大??上А€是差得遠了些?!?p>  音落,又是一根白綾對著終風的腰間飛去。

  孟長歌也毫不猶豫的扯出骨鞭,奮力一躍,鞭子明明是對著白綾打過去的??赡前拙c像是長了眼睛,生生的給繞開了!

  眼睜睜的看著白色布料愈來愈近,從心底散出來的恐懼促使著孟長歌直接的伸手去抓:“終風!”

  若是平時練功時不偷懶就好了,白綾擦著她的指尖而過,帶出一片血漬,速度仍然未減。孟長歌控制不住的落在雪地上,摔得很疼很疼。

  柔軟的白綾纏上腰身,像是水蛇一般死死的裹著里面的獵物,下一刻狠狠地向后甩。終風單薄的小身板重重的摔下去,倒在屋檐下面。倒塌的木塊青磚濺起了大片塵土,眾人再度看清眼前景象時,小小少年屹立在廢墟之中,不卑不亢。

  好像整個世界也得在他股掌之間被顛覆般。

  

安稚初

PS:我覺得你們是不愛我的,嚶嚶嚶……我想多來幾條書評和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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