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的微風呢喃中,秋冬推開了窗,撲面而來的是薔薇花的幽香,那白里透粉的薔薇花靜靜地繾綣在院墻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開了滿趟兒。如果不是這撲鼻的香味兒,秋冬甚至都不會注意它們,因為它們的花瓣兒實在太不起眼,而隱藏在幽香背后的暗刺更無從發(fā)覺了。
今天要召開秋冬繼任后的第一次董事會。她已經(jīng)設計好了未來的藍圖,只等著董事會批準通過了。
對待醫(yī)院的未來,她是信心百倍,躊躇滿志的。隆胸推廣活動讓她看到了無限的利益,接下來她想做得更大,可一切是否能如她所愿呢?
“秋冬!”林月夢朝秋冬房間喊了一聲。她每天一個人待在家里,除了這幢大房子,她便一無所有了。秋冬現(xiàn)在做上了董事長,忙得都沒時間回家,她連說話的人都沒有,想想便是滿肚子的心酸。
秋冬下了樓,看見桌上豐盛的早餐,說:“媽,這么多,我哪吃得完!”
“你難得在家吃早餐,我就讓阿姨多做了點兒!”林月夢笑了笑,說:“快坐,快坐!”
秋冬坐下來,嘗了一口燕窩粥,這燕窩粥煮得恰到好處,入口柔滑,讓人回味。
“怎么樣?好吃嗎?”林月夢望著秋冬問道。
“好吃!好吃!”秋冬連聲說道:“媽,你這燕窩在哪兒買的?比我上次去香港買的好!”
林月夢笑了笑說:“這哪是買的?是你吳伯伯送的!”
秋冬望了望林月夢,她本就反感吳為山和媽媽太親近,一聽這燕窩是吳為山送的,便氣上心頭,大聲叫道:“他什么時候來的?”
林月夢被這么一問,不知怎地緊張起來,說:“他呀,他就是看你工作繁忙,來送了些燕窩什么的?!?p> 秋冬把燕窩粥推到一邊,說:“我不想吃了!這燕窩粥里居然有沙子!”
“不會??!我昨天吃還好好的呢!”林月夢一邊驚訝地說道,一邊端起燕窩粥,仔細地看了看,分明沒有半點兒雜質。
林月夢這才明白了秋冬的心思,她望了望秋冬,低聲說道:“你是不知道,你爸爸就這么走了,你又要忙醫(yī)院的事,我整天悶在家里,對著四面的墻壁,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p> “難道可以說話的人就是吳為山?”秋冬瞅了一眼林月夢。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林月夢呵斥道。
“要么出去旅游吧?”秋冬說:“或者打打高爾夫?”
“算了,算了!”林月夢不耐煩地說道。
秋冬望著林月夢,說:“又要問我,給你建議,你又不聽!”
林月夢一臉委屈地說:“難道要我一個人去旅游,一個人去打高爾夫?”
“跟團旅游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高爾夫球場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秋冬沒好氣地說。
“不跟你說了,你就把你自己忙好就行了!”林月夢說:“我還是喝我的燕窩粥吧!”
林月夢說著不免有些心寒,便大口大口地喝起了燕窩粥。難道自己的人生就僅此而已嗎?和心愛的人分手,和不愛的人結婚,到頭來還落得個形單影只,空守著諾大的房子,女兒不理解自己,自己又無能為力,這樣的生活還有什么意思?
秋冬吃完便走了,這房子就愈發(fā)靜了??伤幌氲侥峭硌喔C粥,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恨不得把那燕窩扔到吳為山面前,看他下次還敢不敢來獻殷勤了。
林月夢站在院子里,望著秋冬漸漸遠去,突然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只有院墻上那簇簇的薔薇花陪著她,它們越開越旺,似在低吟,似在淺唱,似在歡笑,似在呢喃,仿佛每一分鐘,都在增加她們的芬芳,仿佛每一眨眼,都在醞釀它們的年華??伤鼈冊绞敲利悾驮绞莻摹?p> 今天是重要的一天,秋冬可沒心思再去想那倒胃口的燕窩粥。她剛把車停在了醫(yī)院門口,金秘書便迎了上去。
“會議準備好了嗎?”秋冬望了一眼金秘書。
“恩,都準備好了!”金秘書笑著說:“董事們都陸陸續(xù)續(xù)到了?!?p> 秋冬昂著頭走在前面,金秘書則跟在后面。到了會議室,董事們都已就坐,只等秋冬開會了。
“各位董事,早上好!”秋冬站在講臺前,微笑著說:“我們厚德醫(yī)院發(fā)展至今離不開各位董事的大力支持,在整容業(yè)日益發(fā)展的今天,我們需要迎接更多的機遇和挑戰(zhàn)?!?p> 董事們對于秋冬的隆胸推廣活動本就褒貶不一,今天這董事會不知又會搞出什么名堂來。
“這是我們今年的規(guī)劃書?!鼻锒尳鹈貢岩?guī)劃書發(fā)給董事們。
等董事們都拿到規(guī)劃書后,秋冬鄭重地說道:“根據(jù)市場調查,以及醫(yī)院發(fā)展報告,我發(fā)現(xiàn)整容用品的成本對醫(yī)院的收益有很大的影響,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們可以實現(xiàn)自產(chǎn)自銷,是不是就能做到利益最大化,如果我們可以自產(chǎn)自銷再他銷,是不是就能形成我們醫(yī)院的產(chǎn)業(yè)鏈?”
董事們一聽,紛紛議論開了,漸漸地分成了三大派,激進派非常贊成,中立派不置可否,保守派表示擔憂。
張遠之作為保守派的代表,說:“董事長,我們覺得雖然現(xiàn)在整容業(yè)前景光明,但整容失敗的例子也不在少,而我們最重要的是把整容做好做精,樹立我們的品牌形象,這也是我們厚德醫(yī)院一直以來的發(fā)展之道,如果一味地追求利益,不知深淺地涉及未知領域,恐怕不利于醫(yī)院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可保守派還沒說完,激進派就插進來了,“你們保守派就會怕這怕那,試了可能會失敗,但不試永遠不會成功!”激進派代表段至誠說:“現(xiàn)在整容業(yè)正值飛速發(fā)展期,我們也要把握好時機,往產(chǎn)業(yè)化的方向走,要敢于邁出第一步,絕不能固步自封!”
“是呀!是呀!我看了董事長最近做得隆胸推廣活動,顧客反響都很好,收益也很顯著,已經(jīng)打破了我們以往的單日業(yè)績最高額,有這么能干的董事長,我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繆益行作為激進派的代表,溜須拍馬從來都不會少了他。
董事們七嘴八舌地爭論著,可最終還是激進派獲勝了。
張遠之雖然極力反對,也只能默默嘆息了??伤狼锒@樣一味地追求利益,不顧市場的需要,不顧醫(yī)院的初衷,遲早是要出大事的!
秋冬笑了笑,說:“謝謝大家的支持!當然,理想是無比豐滿的,現(xiàn)實是無比骨感的,接下來,我們還要拉投資,拉技術,拉人才,等等,希望能乘著這大好時機,讓我們厚德醫(yī)院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激進派自然是無比興奮的,掌聲在會議室里久久地回蕩著。秋冬也是無比興奮的,她很享受現(xiàn)在的掌聲。
會議結束后,秋冬回到辦公室,她想了又想,要拓展整容用品市場,還是離不開吳為山,畢竟他做了這么多年,雖然做得不是很好,但經(jīng)驗和人脈還是有的,便打了一通電話給吳為山。
“喂?吳伯伯!”秋冬笑著說:“我是秋冬。”
“噢,秋冬呀!”吳為山倒是很驚訝,秋冬怎么會突然打電話給他。
“吳伯伯,謝謝您送的燕窩!”秋冬笑著說。
“噢,一點兒心意,不用客氣!”吳為山笑了笑說,看來他的燕窩起作用了。
“吳伯伯,今晚來我家吃飯吧!”秋冬說道:“我媽準備了好多菜?!?p> “那怎么好意思!”吳為山說。
“沒關系,之前就想請吳伯伯吃飯了,只是一直沒有時間?!鼻锒α诵φf。
“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吳為山說。
“還有越群哥!”秋冬笑了笑說。
“好的,晚上見?!眳菫樯秸f。
“晚上見!”秋冬掛了電話。
秋冬雖然心里很不情愿,但還是打了一通電話給林月夢,告訴她晚上請吳為山吃飯,謝謝他送來的燕窩。
林月夢知道吳為山晚上要來吃飯后,心里又驚又喜,才掛下電話便著手準備了,也只有忙活起來,她的心里才不會空蕩蕩的。
吳為山則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思忖著,他知道這頓飯是不好吃的,秋冬不知又要耍什么花樣了。
面部整容科的辦公室里,啟明和菁菁終于回歸了。
他們倆深深地呼了口氣,說:“回家的感覺真好!”
“歡迎回歸面部整容科!”劉醫(yī)生笑著說。
“歡迎回歸面部整容科!”李醫(yī)生笑瞇瞇地說道。
“終于回來了!”啟明和菁菁感嘆道:“隆胸科太驚險了!”
“噢,對了,昨晚好像看到你的,在螢火蟲之路上!”劉醫(yī)生突然望著啟明說道。
菁菁望了望啟明,心想啟明這些天神神秘秘的,會和誰一起去看螢火蟲呢?
“什么螢火蟲之路,我昨晚一直在家!”啟明連忙說道。
“我就說嘛,你看錯了!”李醫(yī)生笑了笑說。
“倒是你們倆,一起去看螢火蟲的?”啟明反問道。
“沒有!”李醫(yī)生和劉醫(yī)生異口同聲地說。
“那就是有了!”啟明笑了笑說:“戀愛要請客!”
“沒有!”李醫(yī)生和劉醫(yī)生又異口同聲地說。
“那肯定有了!”啟明又笑了笑說:“等你們的喜酒咯!”
李醫(yī)生笑開了花,劉醫(yī)生臉飛了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他們卻藏著掖著,辦公室里的戀情仿佛是玫瑰花上的露珠,晶瑩透亮卻搖搖欲墜,只有悉心呵護才能持久芳香。
太陽還沒偏西,林月夢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了,這樣的日子她每天都在盼望。糖醋排骨是必不可少的,還有林林總總的美味佳肴,早已擺了滿滿一桌。
秋冬早早地回來了,看見這滿滿的一桌菜,噘著嘴說:“吳為山的面子真大!”
“你吳伯伯難得來一次,你就不能態(tài)度好一點兒?”林月夢望著秋冬說。
“上次不是才來過嗎?”秋冬瞅了瞅林月夢說:“來送燕窩?!?p> “那也是關心你呀!”林月夢說。
“關心誰還不知道呢!”秋冬說道。
“那你干嘛還請他吃飯?”林月夢反問道。
“謝他唄!”秋冬說道:“總不能白拿人家的燕窩吧!”
“你這孩子,待會兒吳伯伯來了,你可別倔!”林月夢提醒道。
秋冬沒有作聲,“咕嘟咕嘟”地喝著水,早上的那口燕窩還梗在胃里,她要讓吳為山付出代價。
太陽漸漸落山,只留下片片的云彩在天邊飄蕩,院子里的薔薇花香飄了進來,吳為山的車停在了門口。
“吳伯伯!”秋冬出門迎接,笑瞇瞇地說:“快進來坐!”
林月夢聽到了吳為山的聲音,趕緊跑了出來,微笑著說:“快進來坐!”
越群跟在后面,眼前的一切讓他想起了離開人世的樊叔叔,想起了不知所蹤的春夏。
吳為山笑著走了進來,看到滿桌的菜,說:“又讓你們忙了!”
“不忙,不忙!”林月夢笑著說。
“吳伯伯,越群哥,快坐吧!”秋冬笑著說。
四個人坐了下來,林月夢望著吳為山,把糖醋排骨端到他的面前,說:“快吃吧!”
秋冬看在眼里,心里卻恨恨的,爸爸在時,媽媽還稍微收斂點兒,現(xiàn)在爸爸不在了,就干脆湊到人家面前了。可今天還有要事要談,秋冬只得滿臉堆笑。
“別光喊我吃,你們也快吃吧!”吳為山笑了笑說。
“好,好,越群、秋冬,也吃吧!”林月夢連忙說道。
“月夢,秋冬是越來越像你了,又漂亮又能干!”吳為山說。
“吳伯伯過獎了!”秋冬笑了笑說。
“我是實事求是?!眳菫樯秸f:“現(xiàn)在業(yè)界對秋冬的評價都很高啊!”
“哪里哪里,我才初出茅廬,還要吳伯伯多指點!”秋冬連忙說道。
“現(xiàn)在是長江后浪推前浪,我們已經(jīng)人老不中用啦!”吳為山感嘆道。
“吳伯伯是老當益壯!”秋冬笑了笑說:“我還準備和吳伯伯合作呢!”
“哦?”吳為山有些驚訝。
“我們厚德醫(yī)院準備把整容用品也納入經(jīng)營范圍,形成自產(chǎn)自銷的產(chǎn)業(yè)鏈?!鼻锒鴧菫樯秸f:“不知道吳伯伯是否感興趣?”
“好啊!好??!”吳為山嘴上雖說好,心里卻盤算起來,厚德醫(yī)院自己搞整容用品,那他的為山公司還有的混嗎!這不是要搶他的飯碗嗎!
“我想邀請吳伯伯來做我們厚德整容用品公司的名譽董事。”秋冬笑了笑說。
吳為山不知道秋冬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推辭說:“你吳伯伯老啦,只能安分守己,拼不動也闖不動了!”
“吳伯伯一點兒都不老!”秋冬笑了笑說:“您再考慮考慮吧!”
這頓飯,吳為山吃得是一頭霧水,回去的路上,他不禁感嘆,“這丫頭,雖是樊厚德的女兒,卻一點兒不像樊厚德,說話做事都不按套路出牌!難道真的是我老了?”
越群心里有數(shù),卻不想插手,便默不作聲地聽著,吳為山只得嘆了口氣。
晚飯過后,春夏把洗好晾干地家居服送到了啟明房間。
“這套藍色的很適合你?!贝合耐鴨⒚鳎α诵?。
“謝謝!”啟明笑了笑,接過了家居服。
春夏還是第一次來啟明的房間,家具很簡單,最醒目的就是那書櫥,書很多,擺放得卻很整齊。
春夏走到書櫥邊上,說:“這些書你都看過嗎?”
“恩,都看過?!眴⒚餍α诵φf。
“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海巴夏!”春夏一邊看一邊說,卻在書櫥里發(fā)現(xiàn)了一本勾起回憶的書——《海巴夏》。
“原來面試的答案在這里?!贝合耐饺盒α诵?,一切又仿佛回到了面試的那一天,春夏卻不由得傷感起來,自己似乎已經(jīng)不屬于那里了。
啟明知道春夏的心思,她一定在想厚德醫(yī)院,在想她的海巴夏整容液。
“海巴夏一定是個了不起的女王吧!”春夏說道。
“恩,她是一位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哲學家。”啟明說道:“可她一直在為自己的信仰而活,所有的追求者都被她婉拒了,因為在她的世界里,她已經(jīng)嫁給真理了?!?p> “你會為自己的信仰而活嗎?”春夏笑了笑說:“哲學家何啟明?!?p> 是呀!對于我們來說,信仰究竟是什么呢?
是一種迫切的需要,還是一種唯心的執(zhí)念?是一種幾乎失去理智的追求,還是一種向虛空凝眸的幻覺?
在哲學的世界里,似乎一切都是說得通的,又似乎一切都是說不通的。
但是在啟明的世界里,他可以沒有信仰,卻不能沒有春夏。
“在我的世界里,你就是我的信仰?!眴⒚魍合?,無比深情地說。
春夏望著啟明,他的眼睛里閃爍著款款的深情,一圈一圈地將她緊緊地包圍。
啟明望著春夏緋紅的臉頰,突然忍不住內(nèi)心的沖動,抓住了春夏的雙手,緊緊地靠在了書架上。他們吻了很久很久,吻得很深很深……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海巴夏都忍不住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