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現(xiàn)在的過去(1/1)

　　一

　　我本以為高三畢業(yè)的暑假代表著的是無邊無際的神清氣爽，但僅僅閑適下來幾天，我卻無聊到骨頭都滋滋作響。

　　這無聊是因為前一年時間一直在做練習題，現(xiàn)在突然悠閑下來，我感到了無所適從嗎？

　　不是吧…不應(yīng)該啊。

　　高考結(jié)束的人應(yīng)該放縱啊。

　　我的目光轉(zhuǎn)向電腦和手機，終歸想起來自己似乎的的確確放松過這么幾天。我抱著懷舊心理把小學時玩的幾個小游戲通了關(guān)，把適合低音炮的歌曲在k歌軟件上發(fā)了一遍又一遍。

　　好吧，越想越無趣。

　　最令我眼前一亮的無非是QQ上來自女孩們的消息，但把消息回了個遍，我卻找不到可以聊的話題。

　　無奈之下我刷起空間動態(tài)，動態(tài)第一條是個“轉(zhuǎn)發(fā)可以愿望成真”的說說，出于閑來無事，我還沒想好自己有什么愿望就轉(zhuǎn)發(fā)了出去，然后繼續(xù)把動態(tài)往下滑。

　　忽的我聽見qq響起特別關(guān)心的提示音，我先是一怔，隨即身體竟跟著顫抖起來。

　　“聽說，你們高考結(jié)束了。按你的水平，肯定考的不差吧？”

　　短短一句話，卻仿佛包含了我半個青春的回憶。

　　“你...”我激動地直接打算發(fā)送語音，但又害怕她不方便聽，又打起字來，只是剛剛把“你”字打出來，卻不知道該寒暄些什么。

　　一年了。

　　“應(yīng)該還沒忘了我吧？”一年來她的第二句話也在我和她的對話框上顯示出來。

　　“沒！當然沒！”我沒有考慮。

　　“你在啊？”

　　“當初約定好的我當然不能反悔?！蔽疫€在回前面的話。

　　“沒有就好，算我沒白栽培你?！边@句話的末尾綴了一個笑哭的表情，她這似曾相識的說話風格，著實讓我心里一顫。

　　真的是她，那個只留下了一個約定就在我的世界消失了整整一年的女孩，那個無論是相遇還是分別都給我留下了靜美側(cè)臉的女孩。

　　窗外的陽光透過云層輕輕爬進我的屋子，在書架頂層的初中畢業(yè)照上跳起舞，照片上一個馬尾女孩，揚著頭抿著嘴甜甜地笑。

　　陽光還在慢慢爬，爬過了沒有她的高中畢業(yè)照，又爬到我臉上，調(diào)皮地向我的眼睛揮了揮手，我便不禁眨了眨眼，眼前景象模糊的瞬間，我仿佛記起曾經(jīng)有人告訴我的一句話——這一瞬間，我看到的是，曾經(jīng)…

　　二

　　2018.8.27

　　學校門前是公交站臺，公交站臺后面是幾棵小樹和草坪。草坪向南延伸，被柵欄圍住，它的頭頂長著棵大的梧桐樹。

　　男孩和女孩肩并肩走著。頭頂?shù)脑拢粓A，不亮像剛剛升起;像只懶散的小貓，瞇著眼，看世界。

　　男孩不懂女孩為什么說要來看看學校。他們的高二暑假快要結(jié)束，等高三開學，這學校不是想看就看？但他不打算多想，在他的腦袋瓜里，思考這些事無非等同于消腦細胞。

　　女孩也沒多說話，跟著男生步子的節(jié)奏，時而望向腳下這走向?qū)W校的路，時而偏頭望向身旁已經(jīng)比她高了一頭的男生。

　　很奇怪的一路無話。

　　兩人走到校門口對視一眼，男生忍不住先是尷尬一笑，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女生沒有像以前那樣滿臉微笑想去傾聽。

　　她撩了撩額前的頭發(fā)，楞了半秒，終于看向男生，做了個招牌性的微笑。

　　“到了，今天我們的最后一站?！彼Φ?。

　　男生也笑:“也是暑假的最后一站了，再過幾天，就要進入那挨千刀的高三了。”

　　女孩點點頭，忽的把視線轉(zhuǎn)向?qū)W校，眼睛睜得似乎比往常更大一點。

　　男生靠近了女生幾步，女生沒有回頭。

　　“你怎么想起讓我陪你來這啊？”男生問。

　　“因為，我要走啦?！?p>　　男生怔了怔:“走？”

　　她笑望他，輕聲道:“我高三要出國了，今天…大概是我在畢業(yè)前最后一次看學校了。”

　　男生的眼睛在自己眉頭越皺越深的時間里越睜越大，使上全身的力氣將情緒壓制住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話。

　　“所以…你高三可要好好學，等下次見面讓我看看我精心栽培的弟子比現(xiàn)在還樂觀?！彼晕⑿Α?p>　　男生沒有把曾經(jīng)經(jīng)常用來回擊她的“就你，得了吧”說出來，他似乎看她的笑容出了神。他把嘴角拉直，又輕輕拉翹。他似乎做了個笑容，他沉默;他終于放松了剛剛緊繃著的身子，似乎是想開了。

　　“下次見面，只希望你別是哭喪著臉的就好?！彼部聪?qū)W校。校園里還是有些燈光閃爍的。

　　女生看男生又把吊兒郎當?shù)膭拍贸鰜砹耍瑴\淺一笑。

　　兩人都注視著學校，又是沉默了好長時間。

　　“我該走了?！迸f道。

　　“什么時候？”男生問。

　　“現(xiàn)在啊?！?p>　　“什么時候回來？”

　　“少了說是半年，多了，可能數(shù)不清了吧?！彼酒鹕?，向自己家的方向轉(zhuǎn)了半身。

　　她笑了笑:“我相信那個時候，我不會忘了你的?！?p>　　“你也不要忘了我啊?！?p>　　他不知道她當時有沒有說這句話，但他有段時間每天都會重復(fù)“當然不會”這四個字。

　　那天晚上他不知為什么沒有像往常的每周五一樣去送她直到她的小區(qū)門口。興許是因為她臨走前的最后一句話，那最后的一笑，伴隨著夜色，伴隨著月光，將他的目光，鎖在了學校上，將他的內(nèi)心，鎖在了學校里的回憶上。

　　三

　　他叫Z，他還有另一個名字，我。

　　這段回憶的環(huán)境或者語言到底是真是假是發(fā)生過的還是我虛構(gòu)出的我已經(jīng)忘了。

　　但凡是回憶，我總想去添油加醋讓它圓滿，可真實的故事是，自那天起到今天，我確實沒收到過她任何消息。

　　她留下的被我永遠記住的，似乎只有那張月下淺笑的側(cè)臉和那個似有似無的約定或諾言?？尚Φ氖俏抑两襁€在想我當時為什么沒有給她什么祝福，而且也終歸想起了我的無所適從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了。

　　大概就是從那個晚上吧。

　　四

　　QQ的窗口，她戳了我?guī)紫隆?p>　　“你這一年過得怎么樣？”我這才回過神來，在手機上敲起字來。

　　“那里比中國輕松多了，就是剛?cè)サ暮脦讉€月我都不太懂那些同學在交流著什么?！?p>　　“按你的智商嘛，這也挺正常，挺正常。”

　　“走開你。”她又發(fā):“不過我后來還是融入了啊?！?p>　　“那么，學霸，有空再聚一聚嗎？”

　　對面似乎經(jīng)過了幾秒的遲疑:“我剛回來事情多了些，再等幾天吧。”

　　我沒有回復(fù)。

　　“到時候給你個驚喜?！彼职l(fā)。

　　我笑，回復(fù)她:“那估計這幾天我也得用心準備準備了，在驚喜這方面，我可不能輸給你?！?p>　　“行！我坐等被驚呆?！彼f。

　　我們的聊天在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結(jié)束了。我自然知道，從國外回來，她還是很忙的。

　　我點開說說頁面，看了看從高三開始就沒變過的說說數(shù)量，然后點進了寫說說，想了想輕輕在手機上敲擊鍵盤。

　　似乎還隱約記得一年前那明亮的月

　　似乎還隱約記得一年前那皎潔的月

　　似乎還隱約記得那梧桐樹下靜美的側(cè)臉

　　淺淺一笑，暖人心田。

　　……

　　她很快點了贊。